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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佛陀疑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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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善,曲善,你醒醒——”

    有人在晃她,力道之大宛若地震。

    曲善迷迷糊糊地转醒,眼前的昏黑里透进一簇光,在晕开的光雾中,她隐隐约约捕捉到一张焦急慌张的脸,耳畔回荡着对方的惊呼声。

    或许是昨晚没睡舒服,也或许是巨大的惊恐让她跌入混沌,眼睛一开一合后,她又一次陷入梦境之中。

    真实,且诡异。

    曲善坠入一团漆黑内,周遭荡起层层冷雾,光都没有一簇照进,像是被关押进一只无缝隙的铁皮盒子。

    她环顾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具体身处何地都不知晓,试探着喊几句——

    “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有没有人……额,鬼差大哥给我领条路啊?我没有投胎的经验啊?!”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自己重重回弹的声音。

    曲善看过聊斋,深知此情此景里必定有厉鬼突然出没,心里一冷,但又猛然想起自己如今也算是只孤魂野鬼,平复了一下心情,右脚试探着朝前迈一步。

    脚下还非常实,她又跺了一下,虽然没有声音传入,但还是踩实了,于是她放宽心,抬起站在原地的左脚也迈过去。

    就在这一秒,原本实心的地面陡然破溃出一个坑洞,直接带着她向看不清究竟多深的底下坠落。

    曲善没见过这种阵仗,捂起嘴,憋住提到嗓子眼里的惊叫,强制它不要丢脸地冒出来。

    耳畔是坠下所产生的狂风呼啸,仿佛十八层地狱里厉鬼的尖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向着何处去,落于何地,只能害怕地紧紧合上眼睛,排斥所有。

    忽然,风声静息,脚底总算在悬空不知多长时间后再度踏上地面,死死闭着的眼睛隐约能透见熹微的光。

    曲善想了想,试探着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在确认安全后才彻底张圆——她竟然身处一间巨大的古色古香的屋舍里,绯红轻帐垂地三千丈,铜钟声轰隆。

    “昆明山海棠,大毒,归肝、脾、肾经,有祛风除湿、活血止痛、续筋接骨之功效……”一道声音自幔帐后悠悠飘来,喃喃着,“又辛又苦,什么玩意?”

    曲善想要看清,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钳制住身形,之前在地铁车厢里的惨痛教训在她脑中浮现,全身触电般颤了一下,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然而,在她低头努力冲破枷锁的时候,却被一只有她半截身体之大的巨手拦住了。

    曲善一愣,觉得这只手莫名有些眼熟,循着手伸来的方向望去,仅能瞥见一片印着雪莲花白纹的玄色衣角。

    在她的身后,披着玄色外袍的男子不知何时绕至她的身后,悄无声息的。

    焚着香的小炉中飘来一缕烟,曲善小心翼翼地吸一口,顿觉口中似含芬芳花蕊,浓郁。

    “九节菖蒲,一寸九节者良,开窍豁痰、醒神益智、解毒。”男子开口,声音平静如湖水,顿了顿,又接着道,“芳香走窜,避秽而开窍醒神,没想到居然可以使灯盏诞生灵性。”

    灯盏?什么灯盏?难不成她转世投胎成了一盏灯?!

    原来不是她身处什么巨人之国,而是她自己缩小成了一盏灯,而她只是在以一盏矮小灯台的角度去窥探整个区域。

    曲善心里一阵绞痛,欲语泪先流。

    “我空有一片无垠天地,山川河海,神鸟燕雀,你若是能成功聚灵成形,我定当竭力助你登神位,”男子的眼眸里亮起一簇和善的光,轻轻说着,仿若梦呓,“这里……好久都没有再来新人了。”

    “始祖,太周大人求见。”一个身影骤然出现在曲善眼前,低垂着脑袋,以至于她看不清对方的磨样,只是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始祖,是这个说要助她成神的人吗?听起来像是个百岁老人的名字,不过声音为什么这么年轻?太周……太周又是什么人?

    “哦,要他进来,”被称作“始祖”的男子木无表情地盯着女子的头颅,横在曲善眼前的手掌移走,缓缓走向身后精致的椅子,“对了,这九节菖蒲挑得还不错,以后在殿中可长期焚此香。”

    女子一愣,似乎是被这话吓住,顿了几秒,也没问什么话,只应一句是,随后,倒退三步才转身返回。

    曲善一挑眉,若有所思地望向女子退出的方向,始祖命令她长期给他的房间里点九节菖蒲,不会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快有形体吧?

    但这盏死死的灯之所以能被窥探出生机,不过是因为她的到来,而并非本身能开神智……和那神奇的开窍香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屋外走进一个人,着一件深色紫衣,面容严肃且凝重,看起来就是不苟言笑的主。

    曲善放肆地端量起对方的脸,越看越觉得与既往贴于门上两侧的守门神近似,就在她看得正起劲时,被尊称为“太周大人”的那人突然朝她的方向瞥来一眼,顿时,一股不明来历的窒息感山呼海啸般朝着她席卷而来,憋得她喘不上气。

    不是吧,她这才投一个胎,难不成立刻就又要再重开一把?

    就在曲善痛苦不堪之时,一角被风刮起的绯红幔帐落下,恰当正好地把她从头到脚地笼罩住,眼前一花,尽是红。隔断开太周的视线,她总算是能呼吸,贪婪地吸食一大口,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同时也感激那阵风的善解人意。

    太周的眉头皱一下,盯着不合时宜降下的红幕,心中升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不安,开口欲问:“那是……”

    “不用紧张,”始祖淡淡地说,视线轻描淡写地刮过一片红下藏匿着的曲善,眼底掠过欣忭的神色,“这是一盏意外开窍的灯,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化形了,女娲借泥造人,我先前就艳羡,如今总算是可以自己亲手培养一只,我很开心。”

    太周虽有疑惑,但在始祖面前也不太好意思挑明讲出,挪走目光,仰着头,微微弯腰道:“臣今日在与真明司命共观瞭星台时,发现南斗天府的光正在逐渐暗淡,虽北斗七星未有明显变化,但仍无法心安——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恐怕世间又有大乱要起。”

    一提到南北两斗,曲善听得一脸空白,她只知道耳熟能详的北斗七星能辨认方位,却不成想内中还有这些她所不知的门道。

    “天府暗淡……”始祖喃喃,思索片刻,“有无可能是星官即将陨落的昭示?太白易主前,也曾出现过此种昭示。”

    太周讲:“臣以派侍从去寻天府星官,暂且还未能得到任何回报。”

    始祖的眼睛定在太周身上,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太过明显的波动,“这事先不要向外宣扬,暂待侍从回音。”

    “需提早提防吗?”

    “先且观察,劳烦太周了。”

    “是。”太周说完,两手拢一下,离开前视线不经意地滑过红幕下的灯盏,然后提脚不紧不慢地走出。

    忽然,一只手撩开自始至终都挡在曲善视线前的红幕,还她一片明亮。

    始祖轻飘飘地一挥手,如流水般漂亮的红幕“哗啦啦”地归向原位,安安静静地垂落在地。曲善看得心如止水,相较于地铁中导致她命丧黄泉的蓝色引线,她觉得这些都是平平无奇的小儿科,就连科技也可以轻易完成。

    “小家伙,眼下用你点灯估计是不行了,得再去寻找一颗夜明珠才行,”始祖自言自语,转头看着桌案上盛放的一杯茶水,“……听说北海有鲛人,其泪可化珠,为王者可生柔光。”

    哦,蛮好的,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漂亮的脑袋上顶一堆蜡油烧。

    忽地,曲善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左右晃动,努力想要站住脚跟,却无能无力,晕着头去看脚底,眼前再度模糊起来,木质桌案与刚开始坠入的漆黑相互交替,心中陡然一颤,猛地闭上眼睛。

    意识脱离灯盏,四肢逐渐可以活动。

    然而,如果曲善此刻能回头,她一定会错愕地发现,此人眉眼之间竟诡异地与谢慎神似,仿佛是他再年轻四五岁的少年模样,高贵疏离,世间所不拥有。

    “曲善,曲善。”

    “刘含,你掐一下她的人中,看看能不能醒。”

    “我早掐过了。”

    “我来。”倏然,一道自告奋勇的声音飞入众人的耳根,他们纷纷回头看是哪位高人,从人群里挤进来一个戴着啤酒瓶盖厚度的眼镜的中年男人,身披与他们相同的白大褂,显然他也是一位医生。

    王主任眯眼,一语道破来者的姓名,“胡治山?”

    胡治山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冲着一旁的王主任笑一下,热络地寒暄:“王主任,好久不见。”

    王主任冷哼一声,明显与胡治山不对付,敷衍地嗯一下,伸手推一推蹲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刘含,“刘含,你先起来,要急诊科的专业人士来处理。”

    胡治山倒也不在意王主任针锋相对的态度,一耸肩,见刘含让开一个缺口,不紧不慢地接替她的位置。

    刘含急得咬手指,视线越过正在检查曲善意识的胡治山,落在曲善毫无转醒迹象的面容上,眼泪都要往下滚。

    王主任见状,立马拽着刘含离开,走到一旁严肃地对她讲:“又没有人死,有什么好哭的?”

    “曲善是我朋友,她进入那节车厢之前还问我有没有看见一道光,我当时正忙着帮伤者包扎,没有在意她的话,”刘含咬着牙,“要是我在早点往里面看,或许也不会拖这么久。”

    王主任叹口气,指着对面仍在忙活的医护工作者,拍拍刘含的肩膀,“你先过去帮忙,这边有胡……胡主任就好。”

    说完,他嘴角抽搐几下,似乎对“胡主任”三个简单的字烫嘴,念出来都生硬如铁。

    刘含想要辩驳几句,可惜王主任落下脸,她也不敢再多讲,一步三回头地望向曲善躺着的方向,最后,一狠狠咬牙,流星大步地奔向救治点。

    王主任注视刘含背影的匆匆离去,抿抿唇,转头看向兀自蹲在地上的胡治山,刚想开口讲些话,结果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又闭上,只是观察着曲善的脸。

    前面的救治王主任没有看见,只知道最后胡治山的左手大拇指在曲善的额头上摁一下,力道不轻不重,似乎没有任何帮助。

    曲善一哆嗦,猛地睁开眼睛,惊恐万分地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是长途跋涉才停住脚的旅人。

    “曲善,还好吗?”胡治山见曲善醒来,覆在她额头的手指不慌不忙地挪开,转而伸手,将她从几件衣服简易铺成的垫子上扶起。

    曲善迷茫几秒,错愕地端量着周遭的环境与熟悉的脸孔,良久才后知后觉自己从那鬼地方回来了,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原来我还没死啊。”

    “你怎么会死呢?”胡治山温和一笑,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阴曹地府还没拿到你的名册呢。”

    王主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听闻曲善的话就头大,一张老脸都在同行面前丢了个干净,“瞎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就是昨晚没睡好累了而已。”

    曲善揉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忍不住将方才的所有事情都重新在脑子里翻过一遍,叹息道:“……如果只是累了就好了。”

    “你不是累了还是什么?刘含跟我讲你追着一道光进的车厢,发现你的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这不就是你过劳眼晕了吗?”王主任说得振振有词,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在他眼中脑子不太好使的曲善。

    胡治山倒是不像王主任如此偏激,静静地审视着她,仿若在考量一件奢侈品的真假,“你刚才在车厢里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曲善脸色一变,抬头直勾勾地凝视胡治山,三尺之距,足够观察清楚一个人的情绪与肌肉的变化。

    胡治山眼睛半眯,与曲善四目相对,又重复一遍,“你刚才在车厢里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曲善暗自握紧了手,冥冥之中,心底有个诡异且威胁的声音冲她反反复复地警告道——绝对不可以说,绝对不可以透露给任何人!

    就在胡治山准备再次发问时,她立即抢在之前摇摇头,避开胡治山手掌的同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没有。”

    王主任连忙搭手来搀扶,唾沫星子横飞地对曲善一顿老父亲般的批。曲善没有讲话,一步一挪地向前走,任凭对方在耳畔念叨,好似还有些魂不守舍。

    胡治山起身,若有所思地凝望曲善的背影,仿佛想从她的身上看出一丝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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