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纯情奶油
待在医院的时间太久，导致薛灿对于自己还处在职场这个事情有些模糊，再加上屋子里还有一位养老的二世祖整日喝茶看报晒太阳，不知道的推门进来，还以为是误入敬老院。
“你和沈炔还没和好？”闲散之中，沈蜚语不忘添油加醋，“都一个多礼拜了。”
薛灿不语，她正在看一本小说，正到入迷的阶段，男女主拉拉扯扯二十多章还没有结局，看的她实在是心焦。
但她和沈炔也不算的上吵架，哪里来的和好，之前，是沈炔单方面的指挥她干活，她不得不从，现在沈炔命令她喜欢自己，她如果拒绝就显得像偶像剧里不知好歹的女主，但让她突然扭转心思去把沈炔当成一个普通人看，那，真是有点困难。
何况，那晚上与顾西矜的对话，沈炔表现出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虽然很帅，但是她觉得危险。作为一个社会底层人士，她本能规避这些，金钱的诱惑只能让她前行几步，但步子跨大了，裆有可能会扯。
但显然，沈炔不了解她的心思，一直不停的发自拍。
之前，他会在前面加两句修饰语：【帮我修修图】。现在，他直接发自拍，不言而喻。
就在刚刚，沈炔又给她发：【今晚我来见你。】
话很短，薛灿却预感到了麻烦，这是一句通知，她无法离开这里，只能被迫跟沈炔硬着头皮见面，她性格胆小如鼠，对待陌生人倒能落落大方，但对待熟人反而谨小慎微，她把原因归结为喜怒无常的父亲，因为他，导致自己学会了无时不刻的察言观色。
之前，她一直把沈炔归到陌生人一类，相处之道无谓卑躬屈膝，现在沈炔主动示好，她，觉得无所适从。
上午，她的父母薛青史和林简琴来了，薛灿没有把自己受伤住院这事告诉他们，大概是其他同事通知的，这让她感到十分的不快和难以接受。
二老来了以后看到屋内辉煌的摆设先是一愣，接着，沈蜚语很机灵的反应过来，“叔叔阿姨，随便坐。”
仿佛他才是整间病房的主人。
薛灿埋在被子底下的脚趾尴尬的扣床单，过年时和全家人的争吵还未得到解决，现在又要被迫面对，说实话，她是真的讨厌东亚父母长辈那一套教育体系，父亲永远是冷脸，私下里却为儿女操心，被绝对的美化成为“父爱如山，巍峨但沉默”等振聋发聩的经典台词。
现在，薛青史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他不远千里来看女儿，进了门却一言不发，假装无视的看窗外，林简琴是最典型的妈妈，她看到女儿受伤，眼泪立刻汪汪，立刻奉上老一套。
“你这种工作别做了！早晚命都送在别人手里！”
“给别人打工，去给明星当助理，不如自己当明星。”
“你们这行，都是有钱人的天下，小人物这辈子都出不了头的。”
这样的离谱台词是当下林简琴灌输给她的，守着女儿的朋友的面滔滔不绝，一点面子不给。
蒋羚是手术后的第二天，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她忍不住替薛灿讲话，“阿姨，我也是这行的，你可不能把话说这么死。”
林简琴看了她一眼，“难怪呢，你看你也住院了，这行就是危险，回家才是保险。”
薛灿心想，她不是个妈宝女的原因就在于自己严重的逆反心理。
沈蜚语作为一个被宠上天的富二代，对于这种言论瞠目结舌，“阿姨，您为什么不能支持自己的孩子啊？这，她不是您亲生的吗？”
话说的离谱，但林简琴很理所当然，“就是我亲生的孩子，才不能让她吃苦啊，我支持她有什么用，过得好才是硬道理，她这样下去迟早连饭都吃不上。”
沈蜚语不懂，“可是，她连一点自由都没有，这样下去她会不快乐的。”
“快乐顶什么用。”薛青史突然插嘴了，声音里带着父辈的威严，“你们小孩才想这些，你多大了？工作了没？”
“我才高二，”沈蜚语说，“明年高三。”
“这么关键的时期，生病的时候你也应该复习。”薛青史沉痛的说，“这样下去，你的将来怕是很难。”
原来他也把沈蜚语当住在这的病人了。
薛灿沉默不语，但她没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沈蜚语阴险的笑了笑，“不会的，我哥是沈炔，他是大明星，将来他赚的钱能养活我们一家三辈子。”
话音刚落，薛家二老的脸色变了，他们听过女儿之前提起过这个男明星，而且由于这个男明星太火，他们也在电视上见过，没想到，男明星的亲戚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屏幕里的人仿佛迅速与他们拉进了距离。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林简琴好奇的问，“是来找你哥的吗？”
“不是，我来找她的啊。”沈蜚语用下巴指指薛灿，“我来照顾姐姐。”
这下两个人又震惊了，这个大明星，怎么可能对一个助理都这么照顾！？
“你说你来照顾她，是为什么啊？”林简琴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我哥逼我，他说他下个月就要娶姐姐，姐姐的身体不能有闪失，不然就不能马上给我们老沈家留后了。”
沈蜚语撒谎时眼睛眨也不眨，亮晶晶的瞳孔里仿佛写着高中生可不会骗人的纯洁感。
两位父母以为自己听错了，开什么玩笑，自己单身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要有结果了？居然还是大明星，这怎么可能。
但是蒋羚也一起用力点头，“是的，我都看到他们在医院约会。”
薛灿把挡住脸的手机缓缓拿下，看到薛青史和林简琴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同往昔。
她要是现在说一句否认的话，会不会有些太破坏气氛。
午饭的时候，薛灿吃着自己强迫沈蜚语买的吉野家，听着林简琴和薛青史小声嘀咕彩礼的问题，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荒谬。
她想去打断，却又没胆量，沈蜚语和蒋羚倒是乐在其中，沈蜚语一直滔滔不绝煞有介事的介绍自己家那边的情况，把林简琴说的一愣一愣的，半天得出结论，“豪门不好嫁啊！”
沈蜚语一听，立马补救道，“您多虑了，我们家人都特别好，都是知识分子，挑儿媳特别在乎学历，您看娱乐圈那些女明星有几个正儿八经年过大学的，那些个，我们家人都看不上，尤其是我小姨，她就喜欢姐姐这样的。”
薛灿用筷子夹着菜里的豌豆，再慢慢的放进嘴里，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有些哽咽。
眼前的画面不稀奇，从小到大，她受到过很多外界来的赞扬，却没得到过什么回报。
有一回，老师夸她安静细心，但在父亲的嘴里，这就变成了她内敛社恐，继而提起一大串她的“失误”：不敢跟陌生人问路、羞于问服务员要装餐用的塑料袋、课上不敢跟老师提问，也不敢举手回答。
就要被父亲骂像个“白痴弱智”。
还有一回，他们全家去亲戚家做客，亲戚为她买了一支雪糕，却不慎掉在地上。亲戚说要重新买一支，而薛灿却怯怯地说，“不用，太浪费钱了。”
后来这句话被拿上饭桌褒奖她，亲戚们笑的开心，夸她懂事。薛灿也很开心，不料回家的时候却被打了。
父亲的理由是，你连一支雪糕都让人家看笑话，觉得咱家买不起这么便宜的东西，真是太丢脸了。
脸，这个词跟印象里的父亲分不开，如果被人看了笑话，脸挂不住，那么他就要急躁，就会骂老婆，和打女儿。
她成绩考的好，父亲就特别高兴，大张旗鼓的跟所有人骄傲的夸赞她，如果不好，那么全家的气氛都是阴沉，母亲假装无事的聊着其他，饭后，父亲就要跟她一起‘讨论’卷子，因此，她的很多作业本和试卷基本都是皱皱巴巴的，被眼泪浸泡过和父亲的圆珠笔用力戳过。
最激烈的一次，是她中考失败，父亲薛青史把她的凳子抽出来高高举起拍在了她的脸上，她害怕的一躲，却让凳脚恰好打到眼睛。
她的右眼整个红肿充血，那个模样把林简琴吓哭了。
薛灿虽然很痛却又微妙的想，当初你为什么不拦住我爸，有什么好哭的呢。
如今她抬眼就看到父母吃惊的模样，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意，和手脚落空的无助，仅仅是因为一个结婚，就能抵得过她所有的努力。
其实，她可以把这一切都忘记的，但是现实总是一次次提醒她，你仍旧是那个缩在豌豆荚里不肯出来的小女孩。
她看似自得，其实深处的创伤一直隐藏其中，每当再次看到父母的脸，他们一天天老去的神态让她内疚，内心的阴影却让她下意识抵触。
这两次，算都是沈炔救了她。
她把自己跟沈炔分隔为两类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沈炔看上去总是很自我，他对于别人付出的爱看作理所应当，认为自己的优秀值得被粉丝喜欢，又总是对工作人员呼来喝去，但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仿佛什么自恋的神仙。
她内敛自省的性格，这样的人，对她来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奢望。
到了晚上，沈蜚语陪着薛家父母出去吃饭，蒋羚的小姨来探望。
只剩下薛灿独自在病房呆着，重看第三百遍《老友记》。这部剧永远充满着爱意，总让人误会，其中或是天堂。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是自恋神仙沈炔来的电话。
“你在干什么？”对方的声音很低，但充满磁性，背后没有人声，似乎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薛灿擦了擦眼泪，“在看电视剧。”
她在看chandler跟monica求婚，每次看都要哭，出其不意又俗套的阶段，女性都喜欢。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薛灿只好问了句在吗，男人就叹了口气。
“我听沈蜚语说，下午你爸妈已经同意咱们的婚事了？”沈炔的语气很淡，“灿灿，你要知道，我是个上升期的演员。”
听闻主子这样冷硬的语气，薛灿下意识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结结巴巴解释道，“你的小叔叔满嘴跑火车，是他先，先提起你，然后我爸妈就稀里糊涂的信了。”
“所以，”沈炔没理她，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需要跟经纪人紧急报备，让我们结婚吧。”
什么玩意儿。
薛灿的话卡在嗓子儿里，这个人每次都能说出让人震撼的发言。
她很感激对方的莫名其妙的爱，但也很多问题压在心里，现在，怕是不得不来问了。
“炔哥，但是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扑朔迷离，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很普通，你也能看得出来，虽然我可能有几分姿色，不然也不会在高中恶俗的收到情书，但，我跟你没法比，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薛灿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问出的全是发自肺腑的问题，她从来不敢在沈炔面前讲这么多，她一直认为上司不喜欢啰里八嗦的下属，因此一直尽量精简自己的语言。
又是一阵静默。
不知过去多久，沈炔叹了口气，说道，“你，过年在我家是不是找到一副耳机，上面刻着‘小耳朵’三个字。”
薛灿心里一紧，轻轻的‘嗯’了一声。
沈炔语调平静，“那是我三年前想要送给你的，那个时候，我听到你在抱怨耳机丢了，所以我就去买了一副新的，但是没有敢当面送给你。”
薛灿觉得离谱，三年前，是她刚入职澄粉娱乐的时候，但那时沈炔应该还压根不认识她啊，怎么会想到给她送礼物呢？无语。
“不过，这并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沈炔好似抽了口烟，隔了三五秒又继续，“或许你还记得，在你小的时候有个奇怪的习惯，你喜欢在墙上乱涂乱画么？写满名字，然后诅咒他们。”
薛灿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等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你喜欢去楼上的一个女孩家里玩，她对你很好，经常给你零食，还让你玩她家的电脑。”沈炔没有理会她的质疑，仿佛在叙述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你经常哭，经常受委屈，但都因为你的父母，有的时候你罚站，被狠狠训斥，整栋楼的邻居都会听到你的哭声。”
仿佛五雷轰顶，薛灿感觉自己的衣服被劈成了灰，她整个人□□的站在对方面前，一种巨大的、挥之不去的羞耻感萦绕在心头。
这些羞耻的黑历史，怎么能被一个外人知道？
“你认识姐姐？”她每个字都咬在牙缝里，“还是说，那是你跟人到处打听到的？”
她本来想猜是不是沈炔男扮女装了姐姐，但又想想太过离谱，而且沈炔家很有钱，也肯定不会住到那么普通的小区。
但是沈炔接下来的话，极快的打了她的脸。
他叹口气，缓缓说道，“我，从小就喜欢你，但你不记得我，更可恶的是，你怎么连我的性别都能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