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夜杀人
“说的什么鬼话，还有谁来了——”
沈炔慌张拧起眉，高中生给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但没走两步，脚步却忽然停住，声音也软了下来。
薛灿慢吞吞跟在后面进了门厅。
她还是头一回在片场之外的地方看到这么漂亮的欧式风格装修，一看就是真迹的大幅油画被悬挂在客厅深红色墙壁中间，沙发覆以厚重羊皮披肩，纯烟栗黑的地板砖在黄铜明灯下反射着光泽，整体说来颇有阿加莎的凶杀案发生地的味道。
但是室内暖气充足，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与舒适感包裹着她的全身。
可能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猫缓步走过来，扬起小脸看着她手里的仓鼠。
它摇着尾巴，就像狗一样。
原来是小猫啊。
“可真成，原来是新来了两个姑娘。”高中生也盯着她手里的仓鼠笼子问道，“这是老奶奶？”
老奶奶？
薛灿听得浑身一激灵，脑子里冒出很多想法：太奶奶变身成了仓鼠？或者太奶奶早已过世附身到了仓鼠神圣？男高中生会通灵，他其实可以看到附身到宠物身上的——亡魂？
看到对方一脸痴呆相，高中生好脾气的解释：“我是说，你的仓鼠品种是不是老奶奶。”
薛灿缓缓反应过来，心奇这小动物还有如此奇怪的品种名。
同时还是假装附和点头：“是吧。”
沈炔长手长脚的走过来，顺道儿把沾满泥的范思哲飞船鞋扔到一边，踩了人字拖走过来，“你写作业了？”
“在人类诞生之初到现在的历史以来，没有一位学生会在newyear""seve写作业。”高中生一本正经的反驳，“反倒是有的人学不会基本礼仪，你的鞋可以放的规整一点吗。”
“这是你的侄子吗？”薛灿随便猜想到一个可能性。
但如果这是沈炔的私生子，那可就真要准备离职证明了。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又想到沈炔病重到需要人照顾的叔叔。按照电视剧的节奏，这种养病富豪应该已经穿着睡衣走下楼，跟闯入的陌生人打招呼了。
而客厅深处确实有个豪华的红铜色粗把手旋转楼梯，跟深林绿墙纸相映成趣，但上方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你别搞反了，他是我小叔叔，”沈炔没好气的说，很明显他不喜欢跟人解释这事，“准确来说，我是他侄子。”
薛灿后知后觉的理解过来，但正常人确实很难想象到一个未成年会是别人的叔叔。
她看着高中生，两个人五官很相似，很挺的鼻子，不说话也像是在笑的眼睛，还有同样挺拔的身高，不愧是一家人，基因都优秀的一致。
“你总盯着他做什么。”沈炔的不乐意更深一层，转身离开，“走，你、跟我拍点儿视频去。”
“你等一下，我还没问我的车呢。”小叔盘起胳膊。
薛灿想起这事，又意识到这位迈巴赫车主竟如此年轻而感到强烈嫉妒，她强行挤出歉意，“对不起，路上被弄脏了，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没有关系，别给我撞毁了就好。”小叔像个成熟的成年人一样摆手离开了，“忙去吧，等会我给你们俩点个年夜饭外卖。”
天寒地冻，沈炔执意要去外面拍这个视频。
薛灿没有办法，毕竟微博找回要等48小时之后，作为拥有三千万粉顶流艺人，如果什么动静都没有，今晚至少要辜负一千万人的期待。
小区景色很好，路灯柱跟马路牙子都精美漂亮。
一路听完各路热门bgm，薛灿几乎快要吐血，就在她端着手机满满拍了二十五分钟后，沈炔终于累了。
“行，就用这个吧。”沈炔点上一支烟划拉着手机，飞快的脱离优质偶像外壳，恢复平时冷漠厌世模样。“你的衣服真老气。”又看了一眼薛灿穿在里面的毛衣，“公司今年没发你工资？”
薛灿低头，在买之前，这件大地色系毛衣在一米八96斤的女模特身上是非常不显土的，但是当她决定退货的时候，市区已经因为疫情提前停了物流，她只能凄美地把橡树树皮穿在身上长达一周。
她忍了一下，决心不让愤怒冲掉感激，“……视频马上就发出，总之，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没关系，过两天你帮我擦车就好。”沈炔很随意的说。“但是你要说实话，今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因为他们强迫我嫁人。”薛灿犹豫再三，终于把秘密说出了口。
“……”沈炔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是，”薛灿解释，“他是我高中同学，曾经短暂的恋爱一个月吧，但是今年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他被我爸看中了，就要强迫我结婚。”
“哦，机缘巧合。”沈炔的脸色莫名有点阴沉，“所以你就跑来我这了。”
“差不多吧。”薛灿突然感觉有点那个。
虽然说您是我的大恩人，但也是您把我接来的吧。
沈炔没再说话，把烟抽完后想再续一根，又放弃了。
他把烟盒塞进口袋，缓声说道，“没想到你那么小就谈起了恋爱。”
薛灿哑口无言。
因为就在上个月的橙子娱乐采访里，沈炔还信誓旦旦地对着镜头发表早（暗）恋感言。
“——我在初中的时候就有喜欢的人，她特别漂亮。”
“每当在教学楼里看到她，我都觉得今天的课上的值了。”
“我经常偷偷购买零食送到她的桌肚里，但是中途因为我要出国念书，所以很早就离开学校，但是我好想她，还想给她继续送零食……”
画面里的沈炔帅的惊为天人，语气又是实打实的低端舔狗，这一视频在传播出来之后迅速上了热搜，评论里的粉丝集体酸成醋缸里腌了半年的柠檬。
而薛灿当时为这事加班了整整三个晚上，边对着文档打字边心生……羡艳之情。
沈炔自小京市长大，与自己民风淳朴的小城市民画风不同。在薛灿的初中里也听说过有恋爱的，但大多是混混预备役。
虽然沈炔看上去脑子不好，但实际上却是sat考到1800的大学霸，这一点已经被粉丝放在控评文案的第一条，在沈炔出现过的每一条微博里刷屏。
恋爱与学习兼顾的人，居然还是大明星。
而且内娱居然已经卷成这样了，居然还不允许男偶像有一位纯洁的初恋对象。
薛灿假装没听见沈炔刚刚那句双标发言，自我更正人设，“当然了，我现在也压根看不上那个所谓的初恋了，我现在喜欢很多优质偶像，比如——”说到一半脑子居然神奇的冒出几个名字救急，“thenext的徐嘉郢，thenext的郑景灏，thenext的文耶盛……”
沈炔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你喜欢他们？”
薛灿梗着脖子点头。“对，我是团粉。”
“我这里有一大堆他们团队送的专辑，”沈炔说，“你要是想要，我可以都给你，一共有七斤多。”
“嗯，那你等会可以打包给我。”薛灿强颜欢笑。
又开玩笑似的换了个新话题，“那你有想追的女艺人么？如果有的话，麻烦请提前报备给你的团队噢。”
“当然有。”沈炔立马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可是正常的男人，性取向是女。”
薛灿忽地想起什么，点开平台又增加了两个热门标签，盯着上传视频后飞速增长的点击量，心不在焉的说，“是吗，那么她是谁呀？”
沈炔的脸被大衣厚重的领子挡住看不清表情，精致的眉眼被挡在阴影下。
他原地停顿了半天，吞吞吐吐出一个名字，“她是……顾西矜。”
？
薛灿惊呆了，抬头却对上对方躲闪的眼神，手里保存着三十多条视频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她瞎几把乱磕的cp成真了？
短短一瞬间，她把新闻标题都瞬间想好了：男顶流陷入单恋困境，对象竟是同公司的女顶流。
这是什么血洗各大sns社交平台的无敌大新闻啊，又是让多少cp粉狂欢的一幕啊！
沈炔在说完之后似乎也很后悔，他挠了挠满头金发，想要说点什么找补。
只是在他开口回应之前，别墅里的小叔叔终于把头露出来在阳台：“你们两个，回来吃年夜饭了！”
……
温度降到了零下十几度，外面的风呼喊的起劲，甚至飘起了零散的雪花，除了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外，屋内安静如斯，像沉睡几百年的古堡。
年夜饭是韩式炸鸡，韩式参鸡汤和韩式炸酱面。
“方圆百里的店铺都关门歇业了，只有韩餐店老板因为本国疫情被迫留下过年。”
小叔叔一边解释着，一把挑起炸酱面熟练的猛拌，看的沈炔直皱眉。
薛灿盯着热腾腾的饭菜看了半天，拿起手机打字给林简琴报平安。
但对面许久都没有回应，估计还在吵翻天。
电视里的春晚还剩个尾声，几个主持人齐念贺词，不一会儿又开始倒数，肚子里装满炸鸡的几个人没有力气起来兴奋，瘫在羊皮垫沙发上默默看着大屏幕上的倒计时。
等三人休息的差不多，小叔又提议打游戏，然后在有人回应之前，就已经利索的从西式雕花大抽屉里拿出三个手柄，看的沈炔再次直皱眉头。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狂吃垃圾食品和叫一帮同学来家里打ps4？”
“怎么了，我爸我妈都没说什么，他们还夸我考得好呢。”小叔把眼睛一翻，熟练的打开游戏界面。
沈炔说：“废话，爷爷奶奶那个年代满分最多一百，他要是知道你现在一百五的题就答了八十，车肯定给你没收了。”
薛灿默默吸着果汁，但转念一想，如果是她独自一人生活在这种金钱堆砌的鬼地方，还能全身心投入到数理化的学习之中，那就真是有鬼了。
几人打《地狱潜者》到凌晨四点，沈炔就要离开去机场飞海岛市，提前进组拍某个小成本文艺电影电影。
听说导演是之前欧洲小众电影奖得主，此次作品可冲击戛纳，为了巩固演技人设，公司去年就替沈炔接了这个活儿。
高中生已经体力不支的睡着了，薛灿倒是已经适应了这种熬夜节奏，习惯性的帮沈炔收拾行李。
即使这样，沈炔还是不忘嘲讽，“小助理，你比林姐难使唤多了。”
废话，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是助理。
薛灿无语的想。
一般宣传部门薪资大概是助理的两倍以上，学历和经验要求也高，但大多数粉丝并不了解这点，而是见到跟在艺人身边的工作人员，开口闭口的叫‘助理姐姐’，语气很礼貌，但同样惊人觉得冒犯。
“助理姐姐，快过来帮我刮胡子。”沈炔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薛灿下定决心吐槽道：“我不会，而且助理不管这事吧。”
沈炔冷笑一声，“助理当然要帮忙刮胡子，你看那部美剧没有？里边的大明星穿袜子都是要助理伺候，你刮个胡子不是应该的吗？”
薛灿站在一边无言好久，认命的伸手接过剃须刀，对方反而转身离开。
“逗你的。”沈炔的神情恢复了漠然，他按开开关，小家电无声的运作起来，“你去睡觉吧，我已经叫好车了。”
像是得到赦令，薛灿扔下手里的活就飞快离开沈炔房间，回到一楼后，抓起一个毯子就进入假死状态。
这一觉睡的格外的冗长，好似天光亮了又暗，折腾的要命。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浑浑噩噩的抬头，她看到高中生小叔一个人坐在阔宅标配的客厅里坐着打游戏。
“我侄子已经走了。”小叔的声音老远传来。“你要不要吃个早餐？”
“你侄……”这个称呼怎么念出来都显得奇怪，薛灿又躺了回去，声音简直不像她的，“好的，咳咳，谢谢。”
她疲惫的摸摸自己已经彻底水肿的脸，怎么看昨晚都像是一场梦。
豌豆公主冒着可怕的暴风雨彻夜逃难来到城堡，然后被一粒豌豆折磨了整夜。
薛灿翻了个身，却发现好像背后好像确实有什么很硬的东西硌着她了一整夜，不出意外，后背可能已经青了。
她烦躁不安，难得的漾起同公主一样的臭脾气。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耳机盒。
盒子上刻着几个字，‘给小耳朵，祝她听歌快乐’
薛灿下意识想要放回原处，却盯着那个‘她’字，没来由的想到昨晚沈炔说过的话。
这该不会是给顾西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