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刀尖舔血
媒体人开工早，甚至于有点全年无休的意思。
遭受了过年重复经历的童年噩梦，薛灿决心把开工时间提的再早一点，争取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来痛别过去。
她在第二天帮着高中生小叔叔把富丽堂皇大别墅打扫了个遍，晚上就乘坐着限时低价飞机，带着小仓鼠回了京市，怒睡两天。
然后在第三天的夜里，薛灿就躺在十平米出租屋的床上接到通知：艺人要参加美食综艺的某期，主题为‘友谊未满，爱情至上’。
她扶着床坐起，但对着文字读了三遍也没把这主题看明白。
又问是哪位艺人，对方回，是顾西矜。
薛灿愣了一下，没来由的想起昨天某人的告白，突然念及自己cp的成真。
她快乐的回复道：‘好的，我已回京，随时可以进组’。
而且，她还是挺喜欢跟顾西矜工作的，对方平时比较冷淡，不会跟工作人员没话找话，属于好伺候的类型。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地面，薛灿欠身喝了口温水，关灯二次入梦乡。
只是，隔日天还没擦亮，她就得在一串令人焦虑的铃声中起床，矇昧着双眼洗漱后，一辆昨晚就约好的大众等在门口，把她载去郊区的录影棚。
薛灿车上痛苦的眯了两个半小时，又要被迫睁眼工作，看到门口迎接她的男同事，就知道自己又迟到了。
“堵车。”她沉重的叹气。“年后回程的车从三环就开始堵。”
“没事儿，她化妆呢，”刘凌说，“吃早饭没，导演组那边给咱们买的麦当劳。”
“我去拿吧。”薛灿应道，顺带放下后背上沉甸甸的相机和背包。
刘凌跟她一起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内场，其实她干了这么久，各工种还是挺好分辨的。
综艺节目跟普通影视行业相反，导演组大多是女孩，身后都别着对讲机，头发五颜六色，服装五颜六色，神情肃穆，但非常容易被可悲的当成站姐，要求出示工作证。
摄像老师喜欢聚堆抽烟，造型非常废土朋克，纹身槟郎是入行必备，一般不爱理人，但会正大光明盯着女明星的身材看+点评。
灯光音频跟场工差别不大，脸上通常写着中年打工仔的疲惫，不喜欢被人质疑能力，稍一不慎甩摊子走人，留言曰“你行你来上吧”。
剩下的还有品牌冠名的甲方爸爸、甲方播出平台以及艺人团队。
这三者，可谓是制作方最痛恨的三大天王。
这次节目的总冠名是某饮料品牌新推出的凉茶，品牌方pr是个高挑美女，她早早的来现场，站在场地的正中，眯着眼睛打量着某处：“嗯……我觉得吧，我们的logo好像稍微的倾斜了15度———”
平台甲方坐在休息室里，大声谈笑，抽水果味儿电子烟，声音吵的像中年男人的聚会。
隔壁就是安静如鸡的艺人休息室，目前已经满满当当站满保镖，仿佛领导人的非正式会谈现场。
如果前两者只是事儿逼爱计较，那么艺人团队就是最爱摆脸色的一方，艺人咖位越大，团队随从的脸色就越臭，因此现场所有人都没来由的畏惧加敬重。
说白了，就是怕惹事上身。
薛灿一路走过，虽然只是进了休息室，感受到一路收到的目光，倍受黄袍加身之感。
刘凌是去年年中刚入职的，是个gay，干执行经纪人半年，几乎一路都在吐槽。
最近大火的《落水向前冲》，顾西矜觉得太野蛮，一旦真落水挺丢面子，《跑跑兄弟团》，顾西矜觉得太累，《一起密室逃脱》，她又指明了不想动脑。
类似于《我是唱将》这种节目倒是爱看，但是她自己也不是歌手，到目前为止也只在一个慢综艺上勉强开过嗓，节目组花重金请她去可能只能成为一个背景板的赔本买卖。
选来选去，最后敲定了一个小公司制作的美食综艺。
“也没多少钱拿，怎么说呢，就勉强客串刷个脸呗，”刘凌一副心梗的样子，“现在人家都可劲儿参加综艺，她清高的连个小红书都不愿意发，总说要拍文艺片走电影咖路线，可现在的电影片方也不傻，谁不知道选了流量艺人当主角就是死路一条啊。”
薛灿插不进嘴，只能感同身受的望着他，不过在推开休息室的一瞬间，刘凌的脸立马从悲愤交加切换成了喜出望外。
“哎呦我的天！”他先是大惊小怪的望着女艺人的脸，再是一顿赞叹，“咱们今天这个妆容怎么这么美，真不是我说，哪家的仙女儿这么漂亮哇～”
薛灿跟在后面，看到顾西矜在化妆镜前坐着，整个人的确再次美出了新高度。只是表情却像是长白山冷冻许久的西山王母。
顾西矜没抬头，拿着手机刷社交平台。
背后的化妆师把她的头发编成一股一股的，前面还要留下部分细软发，做成在韩国女爱豆当中特别流行的胎毛刘海。
刘凌也不尴尬，自然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憧憬的望着顾西矜，“但是西西啊，这个节目调性也是属于比较轻松治愈的，做成这样一个相对比较前卫的造型，会不会没有那么的无比合适呢？”
前缀修饰加的足够多，十足能看出对方满满当当的求生欲。
顾西矜终于把手机放下，“我问过总导演了，她们说ok。”
薛灿把相机拿出来调着光圈，抬头看到刘凌回头给了她一个充满无奈的眼神，男人又把脖子快速扭回去，“哦哦是这样啊，那西西你提前沟通过了就行，咱不就是害怕浪费了咱这么美的造型嘛～”
“嗯。”顾西矜简单发出一个音节，之后又不理人了。
刘凌的太监姿态维持了一会儿，又热情的自说自话回到一边，像一个地摊热卖的吵闹小玩具。
薛灿忍不住心生怜悯，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刘凌的工作状态，如果她是任劳任怨的老牛，刘凌就是苦口婆心的老奴，两个人各有各的苦。
顾西矜是刘凌入职以后跟的第一个艺人，她本身主要靠大经纪郑菲拉资源，从签约澄粉娱乐开始算已经出道五年，挺过了尴尬期后顺利迎来大爆甜宠剧，虽然原著校园文饼不香，但架不住顾西矜清纯本色出演，小成本制作反倒收获了一大批真爱粉，后续又拍了几部职场甜饼稳固形象，到今年已经红到了一线女顶流的行列。
要知道从零培养一个顶流有多难，有的时候就差一口玄学气，当前顾西矜俨然就是公司的大宝贝，下人们不哄着也是不行。
导演组敲门提醒艺人要对本，在刘凌的示意下，带着对讲机的年轻小导演带着笔记本进来，从表情能看出来，她浑身都在紧张。
薛灿站在后面举起相机，对着女艺人拍了几张花絮照。
“西姐好，我是fiona，我负责跟您对本。”小导演说着，把手里的打印成册的一沓纸递过去。
顾西矜慢悠悠把手机“喀哒”一声放回桌面，精细的理了下刘海，才把在空中悬了八秒的台本拿到手里。
小导演脸色不太好，但很快调整了语气，开始耐心讲解每个环节。
顾西矜虽然手里拿着台本，但似听非听，杏眼直直望着前方化妆镜里的美颜，但是在小导演讲解到某个环节时，她轻轻抬了一下胳膊，示意暂停。
“那个，费——”她尝试念出那个英文名，又放弃了，“我不太想谈起我的家庭，可以吗。”
“但是这里是之前咱们确认过”小导演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又很快泄气，“等下我跟她们沟通一下吧。”
顾西矜把脸转了过去，撅嘴竖起手指欣赏美甲。
小导演肉眼可见的深呼吸了一下，继续对本。
但她明显加快了语速，剩下半本的内容在十分钟内就对完了。
全部讲完之后，导演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准备跟对讲机里通报进度，结果听见对方款款开口。
“下次叫他们换一个人来跟我对，”顾西矜面无表情缓缓的整理衣领，“你讲话口音太重，我有些听不清。”
小导演最终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刘凌看着那个方向艰难的吞咽口水，对薛灿摇摇头。
顾西矜忽然斜着眼睛看向后侧方向，“你快一点修图，等会发之前我要过一遍。”
刘凌立马把头埋下装作玩手机。
薛灿意识到她在说自己，心想这套图本来是应该等到一周后节目播出才发的，但也无暇去解释，还是捣蒜般点点头。
马上到12点，薛灿自觉又饿了，溜达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个面包，突然看到门口的保姆车走下来一堆人。
薛灿稍微偏偏脑袋，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如果是合作过后已经熟悉的两方团队，再见面就如同亲人一般。
“尹芙！”她悄声叫道。
尹芙是薛灿之前在剧组结识的好友，曾在下雨天共患难背过沙袋抗洪，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一头粉发昏昏欲睡的黑眼线女孩跟她对上眼神，“灿灿！”而后趁人不注意，快步溜过来跟她打招呼。
尹芙带的艺人是今天的主mc之一，一个说话叽叽喳喳的前女团歌手，尹芙的性格跟自家艺人也很相似，也是个天生的自来熟。
两人聊着，不巧另一位艺人嘉宾也被保镖护着从后门进来，是女演员栾树树。
对方的经纪人之前也跟两人不那么熟悉，但毕竟同是顶流圈子的团队，也是打过照面的。
不算熟的艺人团队相见也是要硬装熟的，通常伎俩是狂夸对方家的艺人又美了/又帅了，如果是不靠颜值吃饭的艺人，就要夸哥/姐精气神儿又好了。
再如果是童星，就要夸又长高了云云，每位都是现实版本的三阿哥。
但是望着暴瘦到一把骨头且面色憔悴的栾树树，薛灿怎么也夸不出口，只能干巴巴的应付几句。
尹芙倒是如鱼得水，睁眼瞎般夸人家造型好看，等会上镜肯定美炸天。
待对方助理离开后，尹芙凑过来，“你看见了没，树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薛灿的眼神还停留在栾树树瘦削的背影上，“她是失恋了？”
“何止是失恋。”尹芙脸上写满了同情，“我也是听他们团队聊天知道的，她上周在自己家抓奸，忙活了整整三个小时，渣男道歉，又哄了整整一周，结果树姐刚要心软，昨晚上又特么抓到内男的跟小三儿一块儿在新家里鸳鸯戏水，真是绝绝子，换作是我今天就不来干活了，先消沉他一个月再说。”
“什么，栾树树居然恋爱了？”薛灿迷茫又好奇的扯开面包袋，“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就半公开了，跟杨清黎，但是那时候俩人都足够糊，也没掀起什么浪花儿，现在女方演仙侠古偶剧飞升，男的反倒一直吃老本，结果倒好，这狗男人反倒是先出轨为敬了，真是他妈不识好歹。”尹芙越说越激愤，倒像是自家艺人被绿了一般。
薛灿震撼中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下意识想去翻热搜，却发现手机震了一下。
发现原来是时隔四天后，沈炔居然头一次发消息骚扰。
消息很短，只有四个字。
【你也去了？】
薛灿看的一头雾水，什么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