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丽芭蕾
薛灿把从找人事开离职证明,到搬家换房的流程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
或许是因为爆发出了过多承载力之外的事件,神经系统麻木不仁般冷静。
所以她从无措到镇定只花了一秒。
盯着那个眼熟又有震慑力的头像,说‘没有’,很明显像是在把别人当傻子。
说有又像是在挑衅。
哑声片刻,她自暴自弃抛出讨人厌的流行梗:
“是啊,要不你去报警吧。”
干脆挑衅的更直白点吧。
自己的身边全都是轰鸣的爆竹炸开的响声,对面的环境很安静,但对面的人很明显愣住。
但是在薛灿决心道歉前,男明星却发出其他疑问,“你在哭?”
薛灿寒风中呆立,陷入了沉默。
有这么明显吗。
“大过年的哭什么。”沈炔的声音居然出奇和善,“你不是回家过年去了,不会是没找着家吧?”
薛灿裹了裹羽绒服,把仓鼠靠自己拢了拢。
她端起手机,秉持怀疑态度再三确认是主子来电,听到的却是前所未见的慈祥语气。
于是暴脾气弥散殆尽,怂气上身占领先锋。
gg。
“没找到。”她擤鼻涕,“对不起,我确实没找到家。”
但这种理由能解释自己骂人吗。
能吗?
对面又是沉默,大抵也是感到扎实的意外。
“你没开玩笑吧,真没找到家?”沈炔的声音顿了顿,“不会是骗我吧。”
“没骗你,但这事我自己处理就好。”薛灿突然不想争辩下去,便加快语速,“——————密码等会我联系客服帮你找,但是这种时候人流量大,所以上次的还没回复我”
“小助理。”
对面把她的话直截打断,又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定一般。
“那你来我家过年吧。”
“……什么?”
薛灿不可置信的提问,但听筒悄无声息,殊不知她的声音被乡下的2g信号完全阻截。
对面已经挂了电话,且留下屏幕上光秃秃一行字,【把你的位置发过来。】
薛灿望着屏幕缓缓张开嘴。
上次听到这种话,大概是十多年前。
除开涂墙解压法,她还有个更深刻的秘密。
在小学时期,薛灿因为寒假作业上的某道题反反复复做错,被薛青史责令出去到楼道罚站。
此时,邻居家的姐姐不巧把头探出来,看着哭的辫子歪到一边的小朋友,她很善良的邀请对方来自己家里玩。
幼年体豌豆公主犹疑了一下,擦擦眼泪跟着进门,目瞪口呆的看到一个富有到流水的新世界。
姐姐的房间里不仅有无数的漫画书,玩偶,
最主要的是,她有一台没有密码的私人电脑,可怕的是,它还能上网。
在当时的小学生中间,拥有一台能联网的物件,这无疑等同于拥有蓝胖子时空穿越机、奥特曼变身器,数码暴龙异世界通道。
她毫无犹豫的走进去,在度过一个前所未有的梦幻下午后,姐姐的家就成了她幼年的庇护所。
在此之后如果再次被赶出家门,薛灿会装作委屈巴巴的门口哼哼几声,等待门口的脚步声离开后,她就会几个箭步迈入楼上的某个房间,敲几下,姐姐就会应声开门。
给她糖,冰激凌和小蛋糕,一切甜蜜少女必备之物。
还会温柔的说,“妹妹,你又来玩啦。”
后来薛灿上了初中,每天回家时间晚了许多,周末还有兴趣班,便与楼上姐姐失去了联络。
虽然有的时候她会尝试着再去敲那扇门,但毫无应答。
仿佛过去那道门只是童年昙花一现的梦境。
直到她在高三一次周末回家,下了出租车之后,却听得老远救护车的声音。
她下意识心中一紧,没来由的紧张。
绕过熙攘的人群,她却发现了林简琴也在其中围观。
——然后她就从母亲的嘴里才得知,楼上的姐姐去年回国后跟85岁超有钱老头纠葛不清长达一年半,原配请来三位专业打手把人揍成重伤。
吵闹的背景下,薛灿扶着书包背带缓缓低头,头上新买的嫩黄瓜皮帽被狂风吹起。
她看着地上担架趴着的黑色长发艳丽女人,嗓子眼里仿佛被堵住般发不出一声。
夜色深重,月光皎洁。
外放讲笑话短视频的声音很大,嘻嘻哈哈的笑声音效像痒痒挠般搔着人的笑穴,即便是现在这种处境之下,薛灿还是忍不住在围巾下哼笑出声。
伴着短视频性感的背景音乐,她着迷的看着屏幕里扭动舞姿的帅哥博主,忘却现实般嘴角上扬。
怀里的无知的仓鼠也跟她一同欣赏。
fordangerpreyseachturn
(每每面对危险的猎物)
icannotaffordtoletthemdown
(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但或许也因为太过沉迷,直到跑车轰鸣声拱到脸前她才后知后觉醒悟。
男人一步踏下车,造型张扬的迈巴赫,锃亮的车,锃亮的人,锃亮的花孔雀气质,在村庄里显得格格不入。
沈炔没穿白天那件亮色外套,一身黑色出现在浓雾的夜色中,猎人般犀利的眼神注视着她。
“你在看什么?”
薛灿愣愣抬头,心脏停跳半秒钟。
受到的震惊仿佛看到视频里的美男走出屏幕,毕竟能看到这种人出现在这里,也仿佛做梦一般。
于是,她张了张嘴,“你怎么把车开进来的?”
她自己也是没想到,这居然是看到沈炔的第一个问题。
寒风卷残叶滚过二人之间。
“有手就行。”花孔雀冷酷的回答,“我倒是想问,你怎么跑到这种穷乡僻壤里来的,想被拐卖?然后就能逃避工作?”
我倒是不会如此想不开。
“那你什么时候买的车,我从来没见你开过。”薛灿小心翼翼的换了个话题。
“我叔的车。”沈炔回答的直接。
薛灿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价值近千万的漂亮豪车上已经沾满了厚实的黑泥,色泽与村中道路上相差无几。
你叔挺花哨啊,但是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车被糟蹋成这样,怕是能跟你断绝关系的程度。
又是僵持,沈炔点了烟,“所以呢,你打算继续蹲在这?”
阎王爷丢下的橄榄枝如何能不识好歹。
“瞧您说的,我这就走。”薛灿全身的讨好细胞都站起来了,只是本人刚要站起却膝盖一麻,直楞跪在地上。
她不但接,而且还要跪着接。
从泥泞土路中开车出去还是有一定困难的,本是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半小时。
热气已经充分弥漫在车内,寒意悉数消散。
薛灿坐在宽大的座位上,怀里抱着仓鼠笼子,超前享受自己不吃不喝几百年才能买的起的超跑座椅。
花斑仓鼠从被冻晕状态下复活,对着四周探头探脑。
当它对上一双审视的眼睛时,被吓得往回一缩。
“不过,你从哪儿来的小耗子?”沈炔的眼神似是带着刀,“我记得你走之前还没有这玩意。”
“路边买的。”薛灿撒谎时总反应极快,虽然她也知道能在数九寒冬的乡下路边购买仓鼠这事十分可疑。
沈炔又望了一眼仓鼠笼子,笼子边沿已经严重掉漆,显然不是一只新笼子。
但他没有说话,沉默的右拐驶向匝道。
路灯斜照着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串阴影。
“对了,你是从哪儿来的。”薛灿对着车窗外的风景发了一会儿呆,大脑突然被高温激活,“我记得你不是被菲菲姐她们送回家了吗?”
“中途我就走了,家里来信儿让我去照顾我叔,他家就在临市。”沈炔回她,“大概三小时车程。”
原来是人家卧病在床,怪不得能让你开他的车。
薛灿揶揄地想。
车开到路口,在红灯前停下,沈炔打开了音乐。
伴随着熟悉的前奏鼓点,薛灿懵逼的把脖子扭到对面。
“你还记得这首歌吗,当时录的时候你也去了。”沈炔突然回头跟她对视,“是不是很好听。”
还是熟悉的味道。
薛灿勉强自己笑了笑,“记得呀。”就是没想到有人居然开车会放自己的歌。
似乎是注意到副驾驶座上的女孩没有诚心欣赏自己的音乐,沈炔的声音听上去不太高兴,“那你还记得我总共发过几首歌吗?”
“”薛灿卡壳了,的确是不记得沈炔发过歌曲的数目。
可您主业不是位演员吗?
“你工作不认真。”沈炔无情的点评,“你甚至连我微博密码都记不住。”
薛灿干巴巴的举起手机陪笑,“哈哈,您来找我是不是为了监督我工作的,我这就开始找。”
“当然了,把你叫来就是为了监督工作的,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沈炔语气有些不自然,“赶快点,不然我就工作群里艾特你了。”
一句话,让社畜浑身冒冷汗。
薛灿手忙脚乱的打开电脑,开始投诉人工客服。但好在对方并没有听到她骂人那一段,几乎连提都没提。
沈炔瞥了她一眼,不屑把音乐声扭大。
于是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薛灿坐在自称‘不管什么身材都能完美包裹’的nappa真皮座椅里跟倒霉的微博夜班客服撕扯整整三小时,而后车辆从乡间驶向城区。
等到从撕逼地狱中再次抬头,她看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高级别墅区的大门口。
至于为什么能辨别出这是高级小区,是因为即便在这种时间,穿着全套洋装制服的警卫依然整齐的站在门口,然后走下来态度很好的敲了敲她的车窗。
“您好,健康宝和身份证出示一下。”
薛灿‘啊?’了一声。
沈炔斜睨了她一眼,“你没带身份证?”
“带了带了。”她费劲的把小卡片从书包的最高等口袋里扯出来。
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着穷酸的坐在豪车里,便又露出一个被包养的高级小蜜的微笑,“麻烦了。”
警卫压根没看她,很快把身份证递回,“谢谢。”
沈炔开车熟练的进了小区,像是自小就生活在这里。薛灿心中腹诽,怪不得都说只有有钱人才能当明星。
五分钟后脏了吧唧的豪车被停在车库,薛灿费力的拎着仓鼠笼和行李下车,跟着沈炔进了院落。
前者按响门铃后,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走了出来。
高中生看到沈炔后,眼镜下的眼神十分淡然甚至冷漠,当他看到薛灿后,淡然眼神中又增添了一丝无语。
“特妈的,你怎么又带了一个姑娘回来?四处收留人是你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