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双剑之争
“我已让步，你们还要紧逼，真当我不敢出剑吗？”
她的声音较少女更沉些，也更冷些，翻手间，那缠绕在手腕的玉环滑落下来，化作一柄笔直小剑，落入手中后，顷刻变作三尺玉剑。
一剑在手，红衣女子气息陡然凌厉，无数剑气凭空而生，纵横交错，似要将这天地都斩碎，远远躲在树上的萧念雪只觉浑身如被针刺，背脊汗毛倒立，发髻上的鲲锋都在隐隐震颤，细微铮鸣声不绝于耳。
好强的剑意！
“前辈莫怪，我等也是一番好意，既如此，便不打扰了。”
“前辈保重。”
“唉……”
也不知是被吓退了还是感受到了红衣女子的决然杀意，三道同样不弱的气息，迅速远去，红衣女子收了气势，眼眸缓缓闭上，细长的睫毛沾着水珠，轻轻颤动着。
“鬼鬼祟祟，还不出来！？”
眸光一扫，剑气瞬发而至！
粗大的树枝无声无息间一分为二，她本已心烦意乱，此刻还有人在暗中窥伺，出手再不留情！
轰隆！
粗大的树枝砸落在地上。
一少年随之落地，持剑而立，观其容貌不过十七八岁，五官秀气，可他身上散发出的剑意却凌厉的骇人，而最古怪的是，此人肩头还趴坐着一只白猫，浑身没有一根杂毛，如云雪般纯粹。
若是在外界的话，互通身份，解除误会是最好的选择。
但灵泉山脉不同，此处没有误会，只有生死！
当你无法确定对方意图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方为最佳策略。
但……因为白猫的压制，萧念雪此刻无法转换功体，将自身立于不败，所能依靠的唯有手中之剑。
对峙，没有更多的言语。
双方都察觉到了彼此眼中的杀意，沉闷且压抑，让时间被无限拉长，耳边是水流声，是风声，是树叶的沙沙声。
咚……咚……咚……
还有愈发缓慢的心跳声。
滴答……
发梢处，一滴水落下，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可在对峙的两人眼中却又慢到无以复加，玉剑和鲲锋同时下压，两人都没有动，动的，只有风。
咯啦！
音爆声响起，两人中间的地面瞬间崩碎，寒光闪烁，如昙花一现，还没等人反应，蝉鸣已至。
当！
戛然而止的蝉鸣，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相交之音，这一瞬，两人都已离开了原地，陡然出现在了彼此对面，同样无情的眸，同样锋利的剑！
“道七！？”
红衣女子神色一滞，而就在这个瞬间，萧念雪抓住机会，左手握拳直接轰向她的面门，红衣女子不愿硬碰，当即撤身而退，但她手中的剑却依旧指着地面。
“呼……呼……”
萧念雪盯着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的姿势，呼吸沉重且深长，刚才那一剑，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超过了自己，一瞬间的吃力让他挡的十分勉强。
同样的剑法，同样的起手式，自己竟落入了下风？
萧念雪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如果能让白猫从自己身上下去的话，也许……
一念之间，红衣女子已捕捉到了他的破绽，玉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芒，刺向萧念雪的丹田，萧念雪不敢大意，剑锋陡然下压，摆出了一个让红衣女子无比熟悉的姿势。
红衣女子瞳孔微缩，反手也将剑锋压下！
下一个瞬间，当当当当当当……
近乎连成一声的兵刃相撞声在山涧内响彻，整整六百剑，全都以最为凶暴的攻击姿态轰向对方，宛如狂涛怒澜，避无可避，势要摧毁一切！
单以剑法论，道七中的流影，堪称最凶暴，最难挡的一剑，它超越了境界之分，是剑意与剑招的完美结合，试问，扑面而来的海啸，有谁能赤手空拳抵挡？
又有谁能滴水不沾？
也许……有！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怒涛狂澜只会被另一股更加滔天的海啸所吞没！
狂风也只会被更加狂暴的飓风所碾碎！
快，会被更快所制，强，会被更强所压，这是同招同源所无法避免的问题。
萧念雪被震的倒飞了出去，跌坐在地上，手腕麻木不已，鲲锋更是震颤不休，他看着站在前方的红衣女子，勉力撑起身子，再度摆出起手式。
不过最让他感到诡异的是，白猫竟是动也没动，仿佛没有任何重量，与自己浑然一体般安睡在肩头。
“剑未脱手，倒是不错，你是今年参加试炼之人？师……陆前辈是你什么人？”红衣女子瞥了眼他手中的净墨鲲锋，冷声问道。
萧念雪并未回答，他眼中只有那柄玉剑，不断攀升的剑意和催动的元力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红衣女子见状无奈一笑，将剑一抛，却见那三尺玉剑竟弯曲成圆，化玉镯扣在了她那皓白手腕之上。
“如此，你可安心？”红衣女子敛了气势，收了威压，失去了那刺破天地的锋芒后，消瘦身形竟显的有些柔弱。
“你……也是前辈的弟子？”萧念雪不敢收剑，仍小心翼翼的警惕着。
方才交手他便能感觉出来，这红衣女子还远未出全力，人心险恶，不可不妨，白灵姐的告诫犹在耳畔，他还没忘。
“弟子……”
红衣女子闻言摇了摇头，嘴角泛着一抹苦涩，道：“谈不上什么弟子，陆前辈并未正式收我……至多算个被指点过的不成器后辈罢了。”
说罢，红衣女子抬头望去，透过参天树枝，浩瀚天穹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紫意，空气中充斥着各类纷杂气息，令人心中压抑莫名。
也不知陆前辈在外面可还好……不知师弟可安好……
“前辈……您被困在此地多久了？”
萧念雪试探性的问道。
多少年？
有些记不清了，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红衣女子立刻收敛心绪，转头看向萧念雪，笑道：“忘了，大抵这辈子是出不去了。”
她笑的清冷，眉眼间透着寂寥，沉默片刻后，问道：“你连金丹也未到，纵领悟前三剑，又如何敢来此地？你可知，我们脚下埋葬着多少尸身，皆不过是这山脉的养料罢了。”
萧念雪正欲回答，红衣女子却是脸色一变，纵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萧念雪以为她要出手，下意识便要出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全然被压制住了，红衣女子袖袍一挥，两人一猫霎时化作满天红叶飘散，再无踪迹。
遁法玄妙，境界更是高深，只一出手便将萧念雪完全压制。
但这种状况并未持续太久，也就莫约两三个呼吸，压制力消失，红叶显化身形，却见红衣女子脸色愈发苍白，她靠扶着树，呼吸已不自觉急促起来。
一缕缕黑色的莫名物质，顺着她的血管流动，迅速爬上她那皓白的脖颈，蔓延至下巴，原本清冷秀美的面容，此刻下半张脸，竟是血管浮现如蚯蚓，狰狞可怖。
红衣女子当即闭目，盘膝而坐，持印的右手隐隐颤抖着，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湿透了衣襟，一抹微光自她灵台闪烁，如风中烛火，却牢牢护持着最后的清明。
好斑驳的气息……
萧念雪盯着红衣女子，心中不由沉默，她体内竟还压制着这般可怖的妖邪之力，方才与自己交手，远非她的真正实力？
“喵呜……”
就在此时，白猫忽然从他肩上跃下，轻巧的落于红衣女子身边，湛蓝色的眸子倒映着她的痛苦，猫耳轻轻耸动着，随即转头冲萧念雪叫了几声。
萧念雪有些不解的看着它，一人一猫对了个眼神，如果切换成对话的话，大概是以下内容。
“什么意思？”
“护！”
“我保护她？”
“对！”
“这……”
“嗯？”（亮爪）
“这……肯定没问题。”
简短的眼神交流，是这段时日一人一猫练出来的默契，或者说……是萧念雪单方面对白猫一些动作和眼神揣摩的心得。
人不会再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同样也不会因为同一件事吃两次猫爪。
白猫蜷缩在红衣女子身旁，再度闭上了眼睛，萧念雪就坐在不远处，演练着烟雨，体悟着那温柔如江南烟雨般的剑意，一遍又一遍。
冬日萧索，幽幽月色下，寒风更添三分肃杀，摧花落叶，便是连那红枫也已尽了舞姿。
原本趴在红衣女子旁安睡的白猫眼睛忽然睁开一线，它瞥了眼舞剑的萧念雪，轻轻喵呜了一声，随后便再度闭上了眼。
萧念雪恍若未觉，依旧沉浸在剑意之中。
素月影独舞，三尺寒天阙。
阴气弥漫，鬼气森森，泥土被一双双手扒动着，庞大臃肿的身躯诡异且可怖，分不清哪是眼，哪是耳，也分不清谁是手，谁又是脚，但那胸膛处，那被七八双手所包裹的，一圈圈尖如钉，密如刺的牙齿所在却一定是嘴。
血流淌，肉成泥，寻常妖邪根本不够它消化半个时辰的。
它饿了。
是生人的气息，鲜美的血肉可比那些妖魔邪祟的味道要强太多了，而且这气息……居然这么弱小？
缠绕在身上的手不断抓挠着地面，进食的本能驱使着它迅速朝对方靠近，它早已失去了自己的脸，只剩下了这幅臃肿、扭曲且满藏恶欲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