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满目疮痍
“你们想做什么，铲平灵泉山脉？与天道岸作对？”
也不知是韩道长有意为之，还是神魂并未被完全束缚，萧念雪元神透过紫府，看到外面的风雨渐渐大了起来。
夜风呼啸，夹杂着冷雨扑面似刀割，漆黑夜色下，韩道长一人独行，看上去走的很慢，实则转眼千米，然其方向却并非临江城。
“呵……”
韩道长顿了顿，哂笑道：“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但你能不能活着听完，就是另一回事了，小子，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太多事，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哼，别说你这个区区识念境的蝼蚁，纵然是曾经……”
话音戛然而止，韩道长嘴唇微动，却始终没能说出那个名字，他沉默良久后，神色落寞的嘴角一咧，似笑似哀的道：“不说也罢。”
说不出，也想不起，这个他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名字，此刻却被无尽的尘埃埋葬于时间的长河中，无边虚空之中。
哪怕已经过去了千年，哪怕抹除了分魂相关的记忆，可恐惧却犹如跗骨之蛆，只是一个念头，便会令他浑身战栗不已。
“哼，别再多问了，很多事你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韩道长闭口不再说话，安静的出奇，萧念雪心知自己实力低微，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争夺身体控制权。
索性也不再问什么，开始收束心神，以往他静修之时，虽然也能做到清心明性，却并没有办法彻底排除外界的干扰，效率大打折扣。
但这次，他的意识出现在了紫府内的元神小人身上，虽然是借助韩道长的力量，却也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萧念雪于紫府内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观想自身。
韩道长似有察觉，嘴角微微勾起，右手结了个印，轻声道：“纳灵。”
他整个人宛如化作行走的漩涡，以非常可怕的速度强行吸纳天地灵气，所过之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此地稀薄灵气，尽数汇聚盘旋于韩道长周身，在他的控制引导下迅速吸收，于四肢百骸循环往复，不断炼化至纯。
有了灵力的加持，萧念雪只觉精神一振，完全沉浸在了修炼之中，元神上的裂纹正在一点点的融合，光亮愈发纯粹，四周黑暗被迅速驱散，紫府不断扩张！
萧念雪心里很清楚，这种方式在识念境根本不可能实现，其一，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跟不上，其二，纵然强行凭借手段加快吸收的速度，也断然不可能迅速炼化灵气，更别说提供给元神开辟紫府了。
而韩道长却仅凭一缕分魂，一具刚刚占用的身躯，便可三管齐下，其修为和手段远非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发生了什么？
明明下一秒，自己便再也无法抵挡，可偏偏这么巧合，方才可怖森然的剑潮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位老者也不见了踪影。
雨水顺着白灵的发梢不断滴落，眼前是遍布疮痍的街道，两旁的商铺、民宅摇摇欲塌，支撑的柱子满是裂纹，不断发出吱呀声。
赫然间，她心脏漏跳了一拍，猛然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夜色。
“念雪……”
白灵瞳孔骤然收缩，一抹粉色迅速扩散，雪白色的茸毛突兀的从她脸上浮现，又长又白的兔耳从头顶两侧浮现，心绪波动之下竟难以维持人相，妖力激荡，一道无形的波浪将周身地面震得粉碎。
“收束心神！”
沉声一喝，宛如惊雷乍响，将白灵从失控边缘生生拽了回来。
与此同时，一直缠在右手的念珠红光隐现，恍惚间，白灵听到了一声佛号，震得她心神一清，立刻压制住了体内激荡的妖力。
“糟了！”
伴随着李牧之的一声糟了，这条街上本就受损严重的房屋，受到白灵的影响，竟是开始倾斜撕裂，一道道裂纹不断浮现，这些房屋靠的极近，真要是塌了一个，左右连带之下，恐怕非全塌了不可。
“不凡！带她们离远一些！白姑娘，拜托了！”
李牧之此刻也顾不得其他，虽然救下顾婧诗，抵挡剑潮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内元和精力，可这绝不是眼下袖手旁观的理由！
手掐道诀，原本飘荡在地上的白色拂丝再度飞起，一端缠住他的手臂，另一端分化万千，朝着两旁摇摇欲倒的楼房缠绕而去。
那些白丝迎风而涨，速度极快，仅仅一两个呼吸，便将几个受损异常严重的楼屋给缠的严严实实，仿佛无比巨大的白色虫茧。
虽然减缓的倾塌的速度，但李牧之却撑不了多久，他脸上泛起一抹不寻常红色，掐诀的手也开始不断发抖，殷红的血缓慢的从他鼻子处往下滴。
白灵很清楚，这是内元即将耗尽的表现，当下不敢怠慢，也顾不得变回人形了，飞身往上！
挥袖间，木窗崩散，白灵纵身入内，却见屋内人皆睡的死沉，纵然方才外头响声震天，此刻楼房几欲倾塌，这些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细微的滴水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白灵面色凝重，足下轻点，飞身上前，却见这躺在床上的一男一女双目紧闭，脸上有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盖在身上的被子更是支离破碎，血红一片。
死了……
白灵深深呼了口气，兔耳无力的垂着，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环顾四周才发现，房间内到处都是剑气贯穿而过的痕迹。
压下心中的不适，她右手轻轻一指，床上的被子自行收紧，将这一男一女的尸体紧紧包裹其中，从窗口飞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她其实根本不需要每个房间都找过去，仅凭神念便可判断出哪里还有活人，但方才妖力失控，加上此前对抗剑潮的消耗，已是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神念，只得靠最笨的方法，一个个房间都找寻过去。
白灵速度很快，短短两分钟，她亲手送下来了三十多位遭受无妄之灾的普通人。
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也不乏一些支离破碎，分割成数段的可怖尸骸，雨水一冲，整条街到处充斥着血水，连夜风也吹不散这股子血腥味。
手脚齐根而断，胸口处是深可见骨的伤痕，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也没有胡乱挣扎。
直到一个长着兔耳，身穿白衣罗裙的少女走到床边，轻轻坐在床沿上，她暗淡的眼中才多了一分色彩。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是梦吗？
她在问自己，白灵抿起嘴，勾出一抹笑容，纤细的手拂过女孩的眼眸，柔声道：“是梦，睡吧。”
亲手结束了对方的痛苦，白灵闭了闭眼，挥手将其尸体送出窗外，落在她的父母身旁，这是最后一个了，剑气波及的范围内，无一人生还。
见白灵出来后，李牧之脸色惨白的看着远处一地的尸体，颤抖的手再也捏不住道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气空力尽，维持楼屋不塌的白丝随即溃散！
轰！
楼屋接连倾塌，朝跪倒在街中央的李牧之砸去，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提起他的衣领，带着他飞离至百米外。
李牧之瘫坐在地上，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欣喜，他看着身后满地的尸体在风雨中逐渐冰凉，只觉得心中压抑至极。
“为什么……”
李牧之实在不解，他走遍大江南北，各地宗门分布也略知一二，而巴郡临江城附近宗门只有一位少清境高手，那便是归一宗的前宗主，白阳道人。
此人年事已高，早就不管宗门事务，寿岁将尽，很多年前便闭关冲击上清境去了。
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对这两个女子大打出手，甚至不惜波及无辜民众？
因为骨僵的出现吗？
不，区区骨僵绝不可能惊动少清境的白阳道人。
珠子！
那颗诡异的珠子！
骨僵的目的是顾婧诗身上的那颗珠子，也许得等她们醒过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李牧之沉默了许久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强行遏制住双腿的战栗后，他撩开搭在额前的发丝，转而对一旁同样沉默的白灵道：“白姑娘，这件事的复杂程度，恐怕远超你我想象。”
“师父……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杜不凡呆愣站在原地，不停的喃喃着，他有些恍惚，有些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明明只是为了降服骨僵，怎么到头来却满地尸骸？
“你知道那人谁吗？”
白灵侧过头看向李牧之，声线没有任何起伏，便如同冰冷的雨水，而愧疚和怒火却在胸中越来越盛，几乎就要吞没她竭力维持的冷静。
李牧之看着她外显的妖形，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叹了口气道：“归一宗的前宗主白阳道人，他乃是少清境的修者，实力不可小觑，若我们贸然上门问罪，恐怕……”
虽然不知对方因为什么原因，临时决定离开，但如果现在上门问罪的话和自杀也没什么区别，对方连这些无辜民众都不在乎，更何况是他们几个。
他也很愤怒，很想立刻冲上山门，质问白阳道人为何要这么做，很想替这些无辜民众讨一个公道，可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更别说自己眼下内元耗尽，体力不支，纵然是巅峰状态再加上白灵姑娘，恐怕也不够人家一只手打得。
“少清境……少清境就可以随意杀人吗？他这样与邪魔有什么区别！？难道就这么算了？”杜不凡的声音在颤抖，却充满了愤怒。
身子依旧在发抖，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景象仍在脑海中徘徊不去，是，自己是怕死，可这不代表他会退缩。
“算了？开什么玩笑，你们愿意来就来，不愿意的话，我自己去找念雪。”白灵冷冷的扔下一句话，右足轻点地面，飞身离去。
“白姑娘！”
李牧之想要阻拦，却无奈此刻气空力尽，走出没两步，踉跄之下，险些摔倒在地上。
杜不凡急忙上前扶住他，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余下一声叹息，他知道师父说的没错，眼下找上门去问罪归一宗前宗主，本质上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无可奈何……
“师父，白姑娘她……是妖精？”
沉默良久，杜不凡面色古怪的试探性瞥了眼师父。
李牧之并未回答，他咳嗽了两声，指了指一旁已经脱离危险，却仍在昏迷的顾婧诗和顾灵芸姐妹，道：“你先带她们回客栈，为师处理一下痕迹，否则若是有人追查起来，恐怕这些人命都得算在你我头上不可。”
“可是……”
杜不凡一脸不解的皱起了眉头，正欲问些什么，却被李牧之冷声打断道：“没什么可是的，照为师说的做！快去！”
说罢他随手拈起一些碎土，将其洒在地上，掐了道诀，随即地上那些碎土缓慢的聚集在一起，变作一人大小的土偶。
土偶它没有五官，只有四肢，走起来略显缓慢，在雨水的冲刷下，时不时还会掉下些许碎屑，但这并不妨碍它十分轻松背起昏迷的顾婧诗。
“是。”
这是杜不凡第二次见到师父露出这种表情，言语中透着不容置疑，他无奈背起顾灵芸，掐了道诀，一指点在土偶额头，无奈道：“走。”
杜不凡带着土偶离开之后，李牧之在雨中盘膝而坐，朦胧的白光笼罩周身，天地灵气迅速汇集被其纳入体内，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体力，清扫遗留下的痕迹，然后追上白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