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同甘但共苦
他们三人一起将棉花搬回陆淮安的住处，就在周兴承家隔壁。
周兴承的父母去铺子前面卖货去了，给他在桌子上留了饭菜，用竹篮盖着。
陆淮安家的房子是一栋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平房，里面除了每个房间放了一张床和一个橱柜，客厅放了一张饭桌几张椅子，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尤有劲搬着两袋棉花都觉轻，要不是体积不允许，遮挡他视线，他能一下子抗好几袋。
跨过门槛，他环顾四周审视了一眼：“陆哥，你家够宽敞呀，就是有点太冷清。”
尤有劲只知道陆淮安是转学回老家，其余的一概不清楚。
空气瞬间沉寂了下来。
周兴承本来打算帮着缓缓，没想到反倒是陆淮安表现得毫不在意。
“怎么着，打我这房子的主意呗？”
“我可不敢，留着你长大以后娶媳妇，你一间，你媳妇一间，你小孩一间。”
“哪有夫妻还分房睡的道理？”
“哈哈哈。”周兴承松了一口气，在旁边笑。
将棉花堆放到各个角落，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只等过几天商队来人，再重新用尤有劲他们家那辆三轮车给拉过去。
“你用车不会给家里造成困扰吧？”陆淮安问。
“放心吧，家里的小麦前段时间都卖出去了，最近忙着松土种香瓜，不需要用到车。”
“那就行！我还怕你开走了车，你父母找不到，到时候回去又说你。”
“你要是怕，那海鲜大餐也算我一份。”
陆淮安愣了一下：“哈哈哈，算，肯定算。”
这利润又分三份了，越来越少了。
“走吧。”陆淮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回镇上吃点饭，直接回教室休息一会。”
-
“小同桌。”
周兴承走进教室，看见章可黎正坐在桌子旁，眼前放着一本数学习题册和草稿纸，手上拿着笔，他惊讶得叫了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淮安听见章可黎也在，紧随其后走进来，走到桌子旁边拉开椅子坐下，问她：“没回家吗？”
“回了。”她说：“回去吃了个饭，上来办点事情，看一下时间也快要上学，就索性直接来学校了。”
尤有劲惊呼：“跟我们一样。”
好奇的问她：“章姐，你上来办什么事情呀？”
章可黎张了嘴，思考着该怎么回，她以前从没撒过谎。
“快要期中考试了，你说能上来办什么事情？”陆淮安帮她解释：“当然是去文具店准备文具呀。”
尤有劲恍然大悟：“有道理。”
章可黎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敢点头。
陆淮安坐回座位上，他打算咪一会儿。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的有同学进教室，看见三男一女，见那三个男生居然来这么早，都很惊讶，稍稍看了一眼章可黎。
若换做是以前，人们的眼睛里就只看得见那三个男生，直接自动屏蔽章可黎。
虽然现在人们还是不知道章可黎叫章什么来着，但只要看到她，人们就会想到那天篮球场上坐着投进三分球的头顶芭蕉叶的少女。
所以她现在在人们的口中不叫章可黎，叫头顶芭蕉叶的篮球少女。
她听见走进来的同学们议论。
“咦，好像是头顶芭蕉叶的篮球少女？她怎么也来这么早，你去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敢，问班长吧，班长肯定知道。”
仅此而已。
直到……
期中考章可黎考了年级第一，各科满分，这下她的名气在艺安中学彻底炸了，因为这一次，大家都亲切的称呼她为，那个用一分打败陆淮安的头顶芭蕉叶的篮球少女。
她不禁要感慨，原来打败魔法的咒语是，名字要够长。
是的，陆淮安以作文比她差一分的劣势，与年级第一名失之交臂。
那个在九年来在各项考试中从未有过败绩的常胜将军，输给了一个刚刚在艺安中学小有名气的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但在这以前，这分数，也是她的常态，但人们总是跳过那个第一，看见了第二，或者，只看见那个与她并列的第一。
神隐能力好像被彻彻底底的收走，她无法再考着满分的成绩却宁静自由的行走在校园的各个角落。
她现在所到之处，身旁总会突然迎来了很多注目和议论。
真不习惯。
偶尔走在路上还会有男生在她身后大喊：“章可黎，我是高一（16）班的顾檩常，我们交个朋友吧？”
也是个帅哥。
然后听见他旁边的一群男生在哈哈大笑。
真是幼稚。
她还是怀念她以前的日子，虽然那个时候考着第一名，却还是没有人认识她的日子，那样的日子不浮躁，她可以专心致志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惨咯！陆淮安，你的小同桌现在已经变成大众情人了，要被抢走咯。”周兴承总是很喜欢老虎身上拔毛调侃他。
陆淮安则淡定自若，毫无危机感：“怕什么？第一名我来当不就解决了？反正她又不喜欢热闹，现在的处境对她来说，太聒噪了。”
这就是学霸的底气吗？
“不过你也别轻敌，你这小同桌也挺强的，下一次说不定你们只能打平手，因为考试满分上限也就750，你现在只有一分需要突破，小同桌都封顶了。”
但陆淮安和章可黎比的从来都不是750，而是突破。
他们从很早以前就是竞争对手了，只不过那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她而已，只有他注意到了。
不，应该说，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人。
周熠昊来办公室找班主任谈保送的事情，刚好碰到了这次因为年级第一而被年级长拉到办公室来表扬的章可黎。
走出办公室，他在那里等她。
“可黎，恭喜你呀！我在芳名榜上看到你的名字了。”
“谢谢！”她说。
自从小学奥数班结束之后，他们俩因为被补习奥数的老师叫过去询问愿不愿意去市里参加比赛而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朋友。
但章可黎拒绝了，第一是因为不喜欢，第二是因为她要回去外婆家那边上学了。
后来他们偶尔假期的时候会在镇上遇见几次，一回生二回熟，就这样成为了会打招呼的朋友。
“也恭喜你。”她说：“听说你被保送了。”
“没想到你现在也开始接收外界消息了。”他笑着说。
“班里的同学聊天的时候我听见的。”
有次周兴承和陆淮安聊天的时候，她坐在旁边听见了。
“同学？”他试探的问：“陆淮安？”
她点头：“嗯，他现在是我同桌。”
“他还记得你吗？”他问。
她想了想：“应该……不记得了吧？”
反正她确定周兴承是不记得的。
“学长，我先回去了。”她说。
“噢，那，拜拜。”
周熠昊站在原地看她消失在转角的背影。
-
陆淮安坐在云记茶楼等华记商队的时候，章可黎也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你是来卖竹筐的？”陆淮安其实心底有了答案。
章可黎也是。
她从对面的屋檐下就看见他们了，一开始还考虑着要不要放弃这个她之前就已经选好的地点，但最终还是决定迎难而上，虽然她并不想让人们知道她在兼职，和商队打交道。
“你呢？来卖棉花？”她问。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我其实很偶然的已经遇见过你们很多次了。只不过，你们没有看见我而已。”
“看见了。”陆淮安在心里想：“早在回到镇上的第一天就看见你的名字了，后来去河里抓虾的时候知道你家，并不是骗人说家访问到的路。每一次你出现的地方我都看见了，假装没看见而已。”
“噢，那确实是不凑巧呀。”他笑着对她说。
周兴承拍了拍陆淮安的手：“商队，商队，你快看那是不是。”
他们看见华记商队，都咻咻的跑下楼。
章可黎交易竹筐，陆淮安交易棉花，赚的钱，够他们独立生活一段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陆淮安问：“小同桌，要不我们结盟怎么样？”
她回：“我考虑看看。”
人红是非多。
这件事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班主任听到的内容已经面目全非，说是什么，他们经过码头的时候和码头的商队起了争执。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训斥：“学生不读书，偏偏不学好，去和大人闹什么矛盾？去，把生物老师种在菜园里的白菜的水浇了。”
陆淮安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没逃过给白菜浇水，他那天还无情的嘲笑周兴承他们来着呢。
章可黎也没想到，那天她只是在他旁边听他喊了那么一声白菜，结果就要加入浇白菜大军了。
周兴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他们：“小心，一定小心，别把菜给菜了。”
噗！
这下踩倒是没踩，因为尤有劲一屁股坐下去了。
简直晴天霹雳。
陆淮安转身问章可黎：“你家的白菜还有剩的吗？”
章可黎摇摇头：“没有了，都被拿去腌冬天的泡菜了。”
“那行吧！”
“那现在怎么办？”周兴承问。
陆淮安回：“还能怎么办，上村里去找呗，运气好的话就像上次一样种回去。”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那就等着挨训呗。”
他们一群人下了课就往村里跑，章可黎说：“我家附近有一个叔有。”
村里的路不好骑车，章可黎总是骑得很慢。
周兴承赶紧献殷勤，他喊尤有劲：“来，帮章姐把自行车抬过去。”
尤有劲眼疾手快，单手拎起自行车就要往肩上抬，跟抬他们家的那一袋袋大米似的。
章可黎两只手把自行车压了回去，看得尤有劲心里直慌张，哪有女孩子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过？
咽了咽口水，着急忙慌的说：“我不抢你的车，我就是帮你抬过去，快一些，你骑得太慢了。”
“……”
陆淮安快步跨过周兴承，来到她身边，，拍着尤有劲的肩膀示意他：“我来吧，你们带路。”
尤有劲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眼神穿过几十米长的稻田地，看向他们目标的那间小平顶，空旷的稻谷在风里摇得花枝招展，空旷的庭院涌上去了刚刚那一堆刚洗完澡的鸭子，空旷的……一览无余：“这几步路，有啥好带的？”
除了屋子墙边堆放的腌咸菜的大陶缸和缠绕着水草的渔网以及丝线串联起来晾晒的咸鱼。
那个叔叔正坐在门前端着碗喝稀饭，打开陶缸抓了一根咸菜就往嘴里嚼，瞧着庭院上这些尾巴扭来扭去，翅膀扑来扑去的水鸭：“还是有点嫩，得再养养，还得再多扑腾扑腾，不然过年这肉都不紧实。”
周兴承知道人家姑娘不喜欢尤有劲碰她东西，识相的拉过他：“人家姑娘跟你不熟，知道你有的是力气，咱省省，一会几颗大白菜的，那还不得你来。”
尤有劲人直性子又急：“我来什么我来，一人抱一颗回去，都没肉包子重。”
周兴承是没辙，这兄弟咋就这么不开窍呢？
“走吧。”陆淮安说。
章可黎看了他一眼，没说啥，跟在旁边。
尤有劲回头看：“怎么我就不行？”
又被周兴承拉了回去：“你是人家同桌吗？”
到了庭院。
“叔。”尤有劲又熟络的上去跟人家叔叔套近乎：“就给一根白菜行不行？我们在这儿有熟人。”他把章可黎推到叔叔跟前。
“二叔。”章可黎礼貌的打招呼。
她平时都是假期的时候才偶尔回一次这里，大部分的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帮着家里编一些小的竹筐，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二叔，刷她脸也没用呀。
二叔看了看鸭子，又看看了这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爽快的说：“行啊，怎么不行？”
尤有劲激动的甩着章可黎的手：“还是章姐有面子。”
章姐听了都不好意思。
陆淮安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往他们俩中间一站：“叔，什么条件您尽管提。”存在感刷得足足。
“帮我把那些鸭子赶回栏里去。”
“……”
但他也不晓得叔居然要他赶鸭子，往后退了几步。
二叔：“记得，是赶，不能上手抓。”
尤有劲：“就老鹰抓小鸡呗，我小时候玩过。”
鸭子赶得鸡飞蛋打，嘎嘎嘎的一群四处逃散，就是不往栏里钻。
“不行不行了，这赶到天黑都赶不完。”
“叔，要不你换个任何吧。”
“我给您捶肩？”
“我给您揉背？”
“我给您摇蒲扇？您看这天热得。”
十月份的天，都有人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五个人都齐刷刷的望向章可黎，她只好底气不足的问：“要不，我给您表演个压腿？”
“……”
一只公鸡单脚站立，抬起下巴，斜眼暼了他们一眼：“咕咕咕。”从他们眼前趾高气昂的走过去了。
妈妈远远的从田地里走回来，见了章可黎，喊她：“梨子，回来吃饭了。”
“我得回家吃饭了。”
“别啊，以后你就是我姐，别抛弃战友啊。”
陆淮安堵住尤有劲的嘴：“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尤有劲呜呜：“不是，我说的是章姐。章姐，章姐，你别走啊，章姐。”
章姐也爱莫能助，章姐也哄不了小鸭子，让它们乖乖回栏子里去睡觉。
章姐跑得比鸭子还快。
二叔从屋里出来，往栏子里洒了一把玉米粒，鸭子全乖乖的往里跑。
门一拉，关上。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
拍掌欢呼：“好办法。”
二叔嫌弃：“没生活常识，菜在地里，自己挖去吧，友情提示，别把根给挖坏了，挖坏了根，那就不是种地里了，而是种锅里。”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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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最后一节课下课。
“走，去小卖部看比赛”徐佳茵收拾课本拉上拉链拽起章可黎就跑：“去晚了没位置。”
眼前的小卖部场景壮观，人头比零食还多，堆坐在地上。
徐佳茵买了一根棒棒冰，掰开，她俩一人一半，找了空地坐下。
“沐川市第一个电影梦工厂正在办选秀节目选演员呢。”
徐佳茵在杂志上看过这个比赛。
这比赛在城里，每个周六周天比一回合，一个比赛有好几个回合呢，要播很多次。每周的比赛会录播在下一周在教育频道播出。
就是五寸的黑白电视，没有学校开学的露天电影来得好看。
“你去过市里吗？”徐佳茵咬着棒棒冰。
章可黎摇摇头。
“我也没去过。”徐佳茵有些失落：“不过我爸在市里打工，我吃过市里的面包，四舍五入相当于我也去过了。”
“要是有一天我能去市里读书，我也要去报名。”徐佳茵兴奋说。
“听说演了电视剧出了名，就可以当明星呢！你想当明星吗？”
章可黎摇摇头：“明星是什么？”
“就是会有很多人喜欢，能赚钱。”但其实徐佳茵也不清楚，她只是在时尚杂志上看过，她们化着好看的妆，穿着好看的衣服。
“佳茵，我得回家了。”章可黎说。
徐佳茵抿着嘴：“那行吧，你走吧，就留我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在这儿吧。”
但章可黎心也是真狠，说回去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