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沈兆皱着眉头缓缓将耳边的手机移走，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于贺在电话里说晚上就别过来了，他问怎么了，于贺说不出个确切的理由，最后只留下干瘪瘪的一句‘我想多睡一会’作罢。

    他劝自己不要疑神疑鬼，一有些风吹草动就杞人忧天。他还不知道那个帖子的事，只是听说最近于贺正处于走红后必经的被黑阶段，那些人黑不了整容，也黑不了感情史，就盯着于贺以前拍的那些剧死咬着不撒嘴。

    想到这里，沈兆在微信上发了几条消息给于贺。

    【累了就多睡一会，明天醒了就忘了不开心的事吧】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

    于贺刚刚洗完澡换上睡衣，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看着屏幕笑骂了句‘傻不傻’。

    那个帖子其实没影响他太多，就是这阵子确实不能再和沈兆见面了，更别说是去对方的家里。若真如经纪人说的那样，是有人别有用心想整他，那肯定还有后手，说不定现在很多双眼睛盯紧了他和沈兆，一旦他们碰面，指不定会被拍下来歪曲成什么样。

    苦了他好不容易闲下来，却不能和日思夜想的男朋友见面，这感觉太憋屈了。

    于贺取出吹风机，听着呼啦啦的风声，给沈兆回消息。一句话刚刚输入了一半，经纪人的来电显示倏地跳到屏幕上。

    于贺指尖一颤，心中爬上一丝不安的忐忑。他迅速关闭风筒，按了接听。

    “姐……？”

    “真出事儿了，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

    “你说。”于贺定了定神，尽量让有些紧张的心跳放缓。

    “他们不只是想随便黑一下你那么简单，连通稿都出来了。”

    “通稿？”于贺的思维断开一秒，然后猛地回过神，“他们疯了？这么明显？帖子刚出来两天就发通稿，这是预谋了多久啊！不对……他们有什么证据，媒体为了拿钱都不管真假了吗？”

    “他们可不就是为了钱什么稿都敢发么。不过，这回还多了几张照片，我估计人家盯你有一段时间了，可能从看你试镜《城之迹》成功就开始了。”

    于贺愣了愣，心脏突然提到了嗓眼：“你先告诉我，是什么照片？他们能有什么照片？”

    “别紧张于贺。没有太过火的。你还记得当初你试镜的时候和沈兆单独讲话了么？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场景和时间都太容易被有心人大作文章了。还有一张估计是你去沈兆家的时候，你俩走在车库里，你当时有注意到你被拍了么？”

    “我……”

    于贺是记得的，那天沈兆提醒过他有人跟着他们，但即使被拍到这个，又能证明什么呢？

    “实话说，这些照片上都没有过密举动，单拿出来每一张都很正常，但是放到那些胡编乱造的通稿里被添油加醋了，让你有口都难辩。”

    “那……”于贺抓了抓后脑勺上的头发，满手都是水，他也不管这些了，有些焦急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通稿都出来了……我是不是该发个微博澄清一下？”

    “不，这件事太突然了，公关团队正在想办法，必要的时候会让你出面解释的，但是现在你要沉住气，千万不能慌，不然说话有一点漏洞就可能被人揪住不放。还有，千万记住了，你现在和沈兆只是普通朋友。”

    最后加重了音的四个字在于贺的脑海中久久不散，看着电话挂断之后屏幕上还未打完的半句话，于贺动了动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沈兆的那几条关切的消息还在屏幕上，于贺看在眼里，忽然就从心底生出几股无奈和委屈的感觉。

    这真的是成名的必经之路吗？

    每一个在这条路上行走过的人，都要忍受这样荒唐又莫须有的谴责吗？

    【阿兆，我好难过啊。】

    沈兆盯着于贺这条突然的消息愣了几秒，赶紧回复

    【怎么了贺贺，谁欺负你了？】

    这条消息发完之后，他把正在写着剧本的文档保存退出，点开微博搜索了于贺。平时他不算太常关注网上的各类娱乐消息，也对他人言论和想法并不热衷，可今天晚上的于贺实在有些反常，他忍不住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脏水惹于贺突然不开心。然后他就看见了有网友分享的那个帖子，挂在很前面，标题触目惊心。

    沈兆只看了几楼，心就跳得厉害，紧接着隐约察觉出不对劲。

    为什么他和于贺表面上很正常的同性朋友之间的来往，会被有心人说成是潜规则呢？像他这样的新人导演，在票房数据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有什么名气可蹭，有什么利益可图，于贺又不算是新人了，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二号花这么大代价求一个新人导演，这逻辑根本不通啊。

    沈兆看完以后的第一反应是，于贺此刻不能有大动作，但他必须要想办法帮于贺解释，可要怎么来解释，方式、方法显然非常重要。这个帖子已经被推到该论坛的主页上，短短两天就有上千条评论，现在还势头正猛的样子。再看楼主最新几条贴上去的照片，以及跟帖人放的网络通稿的链接，沈兆沉着脸滑动着鼠标，看完了全部。

    他冷静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不是城之迹剧组，也不关心沈兆和于贺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只是为了黑于贺，为了引导路人对于贺产生负面印象。

    这次谣言的起因有很大的可能是有人对最近猛地蹿红的于贺心生妒忌，那么这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就是他的竞争对手。沈兆仔细回想一遍，《城之迹》当初的角色试镜虽然不算多么秘密，但是也有相应的保密措施，无关的闲杂人等肯定不会被随便放进来，所以要能拍到他和于贺单独对话的照片还不被察觉，除非是当天的某个工作人员有猫腻，要么……就是其他的试镜者。

    短时间之内想找到这个人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无论背后的人是谁，白的都不能被说成是黑的，于贺的才华和努力有目共睹，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扭曲的。沈兆揉了揉眉心，仔细将思路一一梳理。

    那些人抹黑于贺的第一件事，就从城之迹的试镜开始――于贺得到白凛这个角色在那时本就是掀起过一阵轩然大波的，尽管当时是正面影响，但这些“惊讶”却足以让他们借题发挥。那么这也就是说，只要能证明于贺是光明正大参与试镜，无任何黑箱操作，接下来的所有都可以一一解释清楚，至少舆论一定会有所改变，毕竟那些所谓的证据照片再正常不过。

    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该怎么帮于贺――直接否认没有任何说服力，还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毕竟他也是这场荒谬谣言里的主人公之一。

    既然要帮，就得甩出证据来。

    沈兆静坐片刻，用最快的速度想好一套还未成形的解决方案，不论于贺的公关有何动作，有些只能由城之迹剧组出面说明的事，他要第一时间做完，毕竟时间拖得越久，负面影响就会越发扩大，路人们的印象总是先入为主的。

    沈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肩上，几米外正在玩着手机游戏的助理抬头看他：“去哪？阳台？”

    “嗯。”沈兆脚步没停，朗声道：“帮我去隔壁剪辑室要当初白凛单人试镜的录像，把于贺的部分剪到最前面。打电话给城之迹官博下面的管理，十五分钟以后我带着录像过去找他们。”

    阳台与工作间的玻璃门被缓缓拉上，只看见沈兆低头翻找手机电话本的身影，助理消化了两秒，大概是意识到沈兆周身散发出的紧张感，便赶紧收了手机快步走出工作间。

    沈兆打电话给当时和他一起负责试镜的监制和其他负责人，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解释来意。

    他挑重点情况说明，并且询问他们可不可以用私人的微博账号发布声明，证实于贺当时的试镜无任何黑幕的成分，发表之后他会让官博转发。

    这样既可以证明于贺是靠自己的实力拿到白凛的角色，又可以说明城之迹剧组并不是通稿里所写的那样，和导演搞好关系便能轻易得到角色，本来当时的试镜结果也不完全是他一个人敲定的，也是多方讨论之后的结果。

    因为这件事也关系到城之迹的宣传，导演还亲自出面，几位负责人当即便答应下来，何况他们都对于贺在电影中的表现赞赏有加，而试镜那天他出色的表演也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绝对是在众人中出类拔萃的，被说成是黑幕实在很委屈。

    事情算是顺利，等到沈兆拿到当时试镜的视频录像并和官方微博的管理们打完招呼以后，距离收到于贺的消息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本该通过会议来讨论的一件事，沈兆出于私心选择了更快的方法，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时间不允许他做太充足的考虑，免不了会有一些纰漏和疏忽，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对于贺公司的危机公关来说一定会有帮助。

    这也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能为于贺做的事。

    就在于贺的粉丝们忙着为偶像解释，奔波于各条媒体评论区时，城之迹电影官方微博发布了当初白凛单人角色试镜的录像。

    视频的开头就是于贺的表演部分，他穿着简单白衬衫，留着利落干净的黑色短发，完完全全的现代装扮，但眼神、语气、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恍若置身那个鲜衣怒马、快意恩仇却又充满诗情画意的时空。明明他气质干净，谈吐风雅，可某一瞬的一个偏头，一个转身，一个轻瞥的眼神，却能让人读出一丝难辨正邪的奇妙味道，而最后定格的背影既坚定又孤独，好像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好像独自把人世间的悲凉全都沉甸甸地背在身后。

    这一段试镜直教人屏住呼吸，尽管专业的人也能看出于贺当时因为情绪原因发挥还有些失常，但这并不妨碍这段表演的打动人心。有了他的对比，剩下的试镜内容就显得乏善可陈了，虽然其中也有不少人表现不错，但都没有最初于贺那段视频来得惊艳。就连于贺的好多粉丝都第一次惊叹于他的演技――以前从没这样拎出来研究过这些，看来他从前在那些无脑言情剧里埋没得的确够深，那些夸张的剧情让他的演技也没法好好发挥。

    这条微博一出，粉丝们总算能长舒一口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于贺表现出色，对比之后几人的演技可谓无可挑剔，显然是饰演白凛的不二人选。当然，尽管好评和惊叹居多，但微博评论下自然不会风平浪静，放出的其他试镜片段里有新人，却也有几个知名艺人，他们的粉丝在评论里因这明显的对比而心有不服，纷纷出来“打抱不平”，说不应该把这几段剪在一起。但官博并未对这段视频做出任何评价，所有优劣都是观看者自己心中评价的，于贺演技好，又适合角色，这一点实在毋庸置疑。

    舆论风向逐渐开始改变，而随后，几位参与试镜评选的老师们也纷纷发布了声明，有的很硬气，有的表示懒得理那些风言风语，剧组向来无愧。最后沈兆用自己的微博发了一段话，请那位楼主尽快删除有关造谣他和城之迹剧组的所有言论并公开道歉，否则他不介意走法律程序。

    他故意没有提到于贺，只说自己，摆出一副“我不管你怎么说别人但是你不能说我”的态度。

    没有人会知道，其实这个‘别人’才是重点。

    除了于贺。

    当他从公司回到家看见官博主页就这样被‘白凛’二字刷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都是沈兆为他做的。他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的同时，感动的潮水也在胸腔满溢――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会在自己遇到困难时毫不犹豫却又默不作声地挡在身前，温柔而有力地击退所有洪水猛兽，竭尽所能地保护自己。其实他也知道沈兆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做些什么的，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很温暖。对方的举措比自己公司发表的声明还要早半个小时，于贺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沈兆说感谢，即便是说了，沈兆兴许还会一脸不高兴地说他见外。

    这场本以为会掀起大浪的风波居然短时间内就这样沸沸扬扬地过去了，尽管网上还是有不少人相信谣言，攻击他的、不相信他的也不在少数，但于贺也没有那么在乎了。作为公众人物，总会被人喜欢，也会被人讨厌，这对每一个艺人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他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唯有更加努力，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

    以前，那些被人恶意攻击的瞬间或许会令初出茅庐的他感到有些难熬，可如今他已几乎要练就无坚不摧的钢筋铁骨，更何况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从此有了沈兆的陪伴和对彼此愈发坚定的信任，他更加不惧风雨。

    只是这段非常时期还是不能随意和沈兆见面，感激和感动的话都没办法当面讲，憋得于贺快要内伤。在经纪人的一再叮嘱下，他实在是不敢有大动作，就连微信上聊聊天也要遮遮掩掩的，以免被唠叨好几个小时。其实他也知道经纪人是关心他，他和沈兆的关系要是真的被曝光，那可就得满城风雨，天下大乱了。没人会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爱，同性恋情在大众的接受度也实在没那么高，这对他和沈兆的未来都有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即便能以身犯险，也不想沈兆冒这个险。

    想想年少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于贺也不知该羡慕当时的无忧无虑，还是懊悔那会儿的无法无天――当年他追沈兆追得快要全校皆知，这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幸亏当时他俩还保留一丝理智，并没有真正在学校里亲口承认过，尽管绯闻传得满天飞，大半同学都还以为他俩算是闹着玩的好兄弟，就算有人认定他俩当时在一起，也拿不出什么切实证明。

    不过说到底这也算是个隐患，随着最近人气的不断攀升和知名度越来越广，于贺心里也挺没底的。

    他悄悄握了握拳――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够强大到无所畏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