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距离上一次和沈兆单独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于贺坐在机场的vip休息室，戴着一副墨镜，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上一条和沈兆的聊天消息，那也是24个小时以前的了。
城之迹终于迎来了上映倒数计时，按于贺之前参演电影的经验，这个时候去各大城市影院宣传的通告应该已经下来了，然而到目前为止一周之内的行程表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于贺觉得奇怪，问助理怎么回事，小姑娘一副比他还疑惑的样子，说这个行程的事不在她涉及的范畴。这下更不对劲，于贺软硬兼施最后也只得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经纪人买来两杯咖啡，放了一杯在他面前的玻璃桌上，也没理他现在周身都散发着的低气压，兀自通电话和合作方聊着工作。
于贺心不在焉地拿起纸杯，叼住吸管想也没想就喝了一大口，入嘴的滚烫令他差点尖叫。然而周围的快门声似乎一刻都没有停下，于贺强忍着想要把这口热咖啡吐出来的冲动，一仰脖送进了嗓眼里。经纪人瞥了他一眼，皱着的眉头仿佛在问‘不是你让我买热的么’，又看看不远处扎堆尖叫的粉丝们，从挎包里拽出一包纸巾扔在他怀里。
从舌尖一直延伸到喉咙，都是火辣辣的疼，于贺半张着嘴低头吸气，想借着进嘴的凉气缓和烫伤，效果并不大。他拿起手机就在和沈兆的对话栏里发了一句：【我要被咖啡烫死了】
结果一直到登机，这条消息在他意料之中没有被回复。
之所以说是意料之中，就是因为沈兆最近好像在忙着什么事，白天发的消息直到很晚才回，问他在哪，他就只说出差去了，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于贺以前还有些晕机，几年的工作下来倒是好了不少，就是在飞行时还是不舒服。他问助理要了一贴蒸汽眼罩，仰着头闭目养神，直到经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于贺伸手想摘眼罩，被一只手按住了。
“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会落地之后先回酒店换正装，然后咱们就直奔颁奖礼现场。”
于贺的眼睛上还是暖洋洋的，心情似乎也因此舒缓了许多，压着声音问她：“说到颁奖礼，怎么到现在都不说我到底获啥奖了啊。”
“不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获奖啊！”
“为什么？”于贺奇怪地扯下了眼罩，而看经纪人认真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在故意留个神秘感，她是真不知道？
他也不是没拿过奖，什么最佳新人最佳男主他也拿过几个，出名的不出名的都有，其实国内颁奖典礼的知名度是怎么样并不重要，反正业内的认可度都不高，说白了要的只是在百科资料里看着好看罢了。这些一般在行程确定之前就已经定好了谁获什么奖，像今天这样临开场前还没确定的于贺还是头一次遇到。
“你的意思是……”于贺有点不敢相信，迟疑着问她：“提名？”
经纪人嘴边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还特意叮嘱过身边的工作人员不要提前给于贺说到底是什么颁奖礼，于贺最近一周心情低落，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网上查今天到底有什么颁奖礼，最近在b市大大小小的颁奖礼又那么多，他只当还是电视剧的奖项，就像以前那些。
现在话说到这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既然于贺已经猜到个大概，她也就顺其自然地把颁奖礼的名头说了出来。
眼看着于贺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她就知道这个惊喜还是不错的，起码于贺一扫这几天的低气压，拽着她的胳膊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再说一遍’
“别高兴太早啊，还不一定能不能拿到呢。”
“不重要啊！提名就很好了啊！”于贺的眼睛亮亮的，在高空中的不适已经被忽略了，想想又觉得奇怪：“可是……哪个电影啊？之前那个爱情片？不可能吧。”
“就那个爱情片你还指望它获奖啊。”经纪人没好气地吐槽，接着看看周围，附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是你的沈兆导演把城之迹拿去电影节参赛了。”
听完之后于贺也不知道该把重点放在哪几个字上面。怪不得最近沈兆说出差，还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看来早就计划了这些，唯独不告诉自己。
“他居然瞒着我，”于贺分明是在笑，嘴上却说：“等我见到他再好好和他算账。”
“哎。”经纪人赶忙提醒他：“你俩现在是啥？我提醒你几次了？”
于贺瘪瘪嘴，叹了口气：“普通朋友。”
他们一行人匆匆赶去酒店办理入住，于贺换了套西装，看手机时才发现沈兆两小时前在微信上回复他【怎么样，严重不严重？】【也不小心一点】
于贺都快忘了自己嘴里还疼着，看过以后只是笑了笑，把手机丢给助理，准备赶往颁奖礼现场。
他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也不怪经纪人催他快一些，到达会场时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很久了，红毯上走的人是谁于贺也没心思去看，急急忙忙去和城之迹的剧组汇合。
离了有百米远时于贺一眼便看见沈兆的侧影，有段时间没见到，沈兆好像瘦了一些，也可能是在笔挺的西装包裹下的缘故。他在和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握手，手腕上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衬衫袖口，紧贴着银色的腕表，于贺一直盯着他们握手的动作，感觉呼吸好像都停滞了半秒。
沈兆只是和这位颇具名气的香港导演打了声招呼，随后微微点头目送他离开，视线向前延伸那么一些，便看见于贺正朝他们走过来。沈兆站直了身体，像是在等待于贺走到自己身边。一旁的梁若思也注意到终于赶来的于贺，随即朝沈兆的方向靠了靠，低声说了一句：“你俩是不是说好的，西装很搭嘛。”
沈兆侧着头听完她说的话，不自觉笑了笑，嘴唇微动：“这叫默契。”
于贺在心里默念了一路来之前经纪人叮嘱的话，可也没起到什么压制的作用，心底里升腾出的想念已经没办法被忽视。也许是他们前阵子太安逸了，享受过久别重逢的热恋，又忽然没什么征兆地陷入了身在一地都不能见面的苦恼之中。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沈兆，也只有闪光灯能给他们不可以拥抱的警示。
他一步一步走到沈兆面前，伸出的手马上就被沈兆握在手心里。
在外人眼中，这是个规规矩矩的、朋友之间的握手。可是沈兆手心里的汗水和握住的力道又是分外暧昧，攥得于贺手指的骨节都开始微微颤抖。于贺似乎能从这一个动作中联想出沈兆的千万句问好，不是朋友之间的，而是比朋友还要亲密万倍的关系。
“不好意思啊我飞机晚点了。”
“没事，来得及。”
于贺也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就着握手的姿势面对镜头露出一个职业式的微笑。噪杂的快门声在耳边不停地响起，数秒后两人再心照不宣地松开。
四个小时的高空飞行并没有让于贺感觉疲惫，反而精神抖擞，和友人们问好都是轻快的语气。记者拍下他镜头下自信的微笑，还猜测他是不是对最佳配角的奖项势在必得。
城之迹一共获得两项提名，除了于贺的最佳配角之外，还有一项是属于全剧组的最佳影片的提名。李凌然由于档期的缘故，走完红毯就提前离开了，入座时于贺本来还犹豫了一下，看见沈兆大大方方的邀请手势才点点头坐在他旁边。
“李哥怎么先回去了？”
“因为颁奖应该是没戏了。”
“啊？”于贺诧异地歪了歪头，看见沈兆一本正经的样子，颇感疑惑：“你是说最佳影片？”
“嗯，我这半个月一直在这，参赛作品几乎都看了一遍。提名的几个我看哪个都很优秀。”
于贺张了张嘴，差点就脱口而出怪不得你最近都不回我消息，硬给憋了回去。
“自信一点嘛，你不是经常这么跟我说么，怎么换成你自己反而忘了呢。”
安慰别人很容易，安慰自己却是个极难的过程，好在于贺对于提名已经很开心了，要是能拿奖当然高兴，不能的话也没什么，他最近收获得太多，一时间也没办法快速消化，可能潜意识里也觉得好事不可能扎堆地砸到他身上。
一次正规的颁奖礼，明星走红毯的时间要比正式颁奖的时间多好几倍，等到所有嘉宾都入座，颁奖才算是正式开始。奖项不多，每一个占用的时间也不长，很快就到了最佳配角的颁奖环节。
虽然于贺心里是说着无所谓，实际上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双手不自然地放在两侧，看一眼沈兆，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主持人，好像并没有注意身边人。
“第三十二届……”
“第三十二届，”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响彻会场，于贺惊讶地听见与音响中同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那道声线并不大，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沈兆仍然目不斜视，只有翕动的嘴唇证明于贺此刻并非幻听。于贺已经不知道该看台上的主持人还是该看沈兆，
“最佳配角的获得者……”
“最佳配角的获奖者，”
“于贺。”
于贺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不应该转头去看沈兆。无数台摄像机正对准了自己现在僵硬得不知该作何表情的脸，他在两道声音重叠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想问沈兆，如果这位女主持人的声音说出的是另一个名字怎么办，你怎么敢这么肯定，可是当他由好奇心的驱使下想转头看一眼沈兆的时候，在前方靠背遮挡下的黑暗中，自己的手心突然被抓了一下。
于贺的手心很凉，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沈兆只捏了那么一下就松开了。
沈兆看见台上那个因为激动而眼角泛红的青年，在心里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恭喜呀，我的爱人。
而他们也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弟，可以是家人。自那段青葱稚嫩的时光算起，所有的缘分都让他们的生命线紧紧缠绕到一起――从参宿四到城之迹，从偏执脆弱的少年到诡谲狠厉的刀剑客，于贺在沈兆的镜头下扮演过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而不管是哪一个，都在于贺的心里留下了永远的痕迹。
沈兆时常会想，他要感谢当初的于贺，如果没有那些赌气又狂妄的念头，可能他们现在会有不同的生活轨迹。
而现在，两条轨道交错缠绕，早已经分不开了。
按照流程，于贺作为获奖嘉宾需要去后台接受电视台和媒体的采访，临走前他朝城之迹剧组的方向匆匆看了一眼，没看见沈兆的表情，但是那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他感觉得到。
媒体的问题千篇一律，一直到最后才有一家网络电视台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重点：“现在和沈兆导演的关系怎么样？”
于贺早有准备，先是无奈地笑了笑：“是在暗示我聊一聊那个帖子吗？”
记者们纷纷讪笑应和着。于贺说：“我俩的关系就还像以前一样啊，好朋友，好哥们，如果说影响的话，就是私下不会再一起出去了吧。不过我们都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总要避一避，省得别人说闲话。我和他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他是我学长。”
“那试镜的时候……刚刚你也承认了你是导演的学弟嘛，会有特殊的待遇吗？”
“实话跟你说，那天去试镜的人啊，十个有八个都是他学弟。哈哈，感谢我们的母校，人才辈出。”
媒体见他没有遮遮掩掩，就知道这个话题也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了，不论于贺所说是真是假，他手中的奖杯已经替他做出了最好的解释。
一场采访加上准备和等候的时间竟然也拖了近半个小时，于贺刚想回到颁奖现场，却看见经纪人已经在门口等待他了。
“最佳影片颁完了吗？”
经纪人点点头。
“结果怎么样？！”
“要是好结果我肯定会叫你过去的啊。”经纪人摇了摇头：“不是城之迹。”
于贺愣了一下，边走边问：“沈兆呢？”
“我的于哥你能不能小点声！”
“我声音很小啊，你最近是不是太紧张了？”
经纪人恨不得给他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我一直都比你还紧张。
“媒体还在采访他们，你现在还是别过去了，不然一会走不脱。”
“嗯……”于贺跟着她已经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才敢说一些悄悄话：“他和我住一个酒店吗？”
“是同一个。但是我警告你啊，今天晚上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许去。酒店里人多嘴杂，还有监控录像，你去哪里了都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
可是好不容易能见一面，却连个单独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吗。于贺心累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啊。”
“快了。再坚持一段时间。”经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获奖了开心一点！”
于贺乘坐主办方提供的保姆车回到酒店，果然是经纪人所说的‘人多嘴杂’，其中还不乏跟过来的粉丝们。
总算到房间里可以松一口气，于贺衣服也没有换就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查看微信。
在车上时他问沈兆回酒店了吗，现在还没收到回复。
眼看着时钟已经转过晚上十点，于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尽快休息还是等沈兆给自己回复再做打算。
正考虑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于贺大步走到门边。是梁若思和她的助理，于贺刚一开门，就见梁若思举起一瓶香槟，她比助理站得要前一些，助理看不见她的表情，可于贺却实打实地看见了一个暗示的眨眼。
“要不要去找沈兆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