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两人对八卦都不是很热衷，倒是对接下来难得的独处时间期待万分。沈兆终于不再天天住酒店，他在市里一处高档小区买了房，如若两人要在家待着，多半是去他家，毕竟他不是抛头露面的明星，家附近不会有蹲点的狗仔粉丝，而且小区安保也很严格，不像于贺那个公司安排的公寓。
停好车，于贺把外套的帽子兜上，跟着沈兆往前走。沈兆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袖口露出精致的手表，手背上有颜色浅淡的青筋。于贺习惯性地凑近一点，想要去牵住他的手指。沈兆回过头去看他，刚刚翘起一边嘴角，又立马停了动作，而后不动声色地把手往里缩了缩，还悄悄与于贺拉出一段距离。
于贺有点困惑：“怎么……”
“过两天去s市宣传，你行程空出来了吗？好像撞了一条广告拍摄，我让助理和你公司那边协调过了，最后怎么解决的？”
沈兆突然打断他的问句，还一本正经地开始问他工作上的事，于贺虽然一头雾水，但也应答了，只是不知恋人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是推迟了广告的拍摄……”
“那就好。哦对了于贺，我家水管前几天爆了，一会看见满地的水你可别介意啊。”
于贺虽然嘴上说好，实则也在心里琢磨了半晌，水管前几天爆了？没有啊。
即便到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沈兆依然警惕般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着距离，于贺满心疑惑，还在回想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怎么还叫上他全名了，像普通朋友似的，怪疏远的。
谁知出了电梯沈兆便加快了步伐，于贺跟在他身后也迈起大步。刚一关上家里的房门，他就被沈兆一把抱住了，那人还格外热情地凑过来亲吻他耳垂，和方才的模样好似判若两人。
“你刚才干嘛不理我？”于贺把人推开一点，皱着脸质问。
“说你傻还不信，”沈兆刮了刮他的鼻子，“刚才有人跟着我们，估计是奔着你和梁若思来的。”
“什么？！”于贺一惊，他出入过沈兆小区好多次，向来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一贯小心的他对这里一直很是放心，何况很快就要进家门，他就几乎完全放下了戒备。
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那现在怎么办？你怎么不早说，我是不是不该跟着进你家的？”
“你要是掉头就走那可就更奇怪了，好像真有什么似的，不如坦然点。”沈兆其实刚才也紧张得很，手心里都沁着汗，此刻却细语宽慰他，“没事，咱俩都是男的，没什么香艳新闻稿好写。况且咱们还是校友，也有过合作，你作为朋友到我家里来做客有什么好奇怪的？君子坦荡荡嘛。”
这么一想，于贺也觉得有道理，瞬间松了一口气。
再抬起头来时，他那双杏眸闪闪发亮：“但是，我不坦荡荡啊……”
他一手扯住对面那人的领带，看到眉目俊朗的恋人眸色渐深：“恐怕，你也没法继续君子……”
第二天清晨沈兆睁开眼睛，垂眸时只看见怀里空荡荡的，猛地一转身，于贺正在穿衣镜前鼓捣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他的领带。镜中的于贺和他道了声早上好，沈兆疑惑地看看对面墙上的挂钟。
看来不是他起得晚，是于贺今天起得早。
沈兆用手肘撑起上身，揉了揉眼睛问道：“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又要工作？”
于贺打了个哈欠，显然一副也不想早起的样子，气力恹恹地说：“没有，去公司开个会，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说完还在研究手里那条墨蓝色的领带，一边系一边嘟囔：“你的衬衫我穿着有点大啊，领带系紧了领口就出皱了。”
沈兆歪着脖子笑了笑，蹭到床边抓起凳子边的浴巾裹在身上，踩着拖鞋走到于贺的身后，胳膊从肩膀的两侧伸到于贺身前，帮他系了一个工整的领结，宽松的样子倒是和现在的衬衫蛮搭。
“怎么不穿昨天的衣服了？”沈兆暧昧地贴着他的后颈，明知故问。
于贺瞪了他一眼，下巴挑向那一堆他起床时从被窝里拽出来扔在地上的衣物，颇为不满道：“我倒是想穿，也得能穿啊。”
“好好好，我的错，下次我脱你衣服的时候记得扔远点，免得垫在床上蹭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就不好了。”
于贺的脸颊爬上一丝不太明显的红晕，感觉到沈兆扳着他的肩膀，便就势转了半圈，在那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吃完早餐再去工作室。”
沈兆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客厅的桌子上果然摆放着煎蛋面包和牛奶。他语气又温柔几分，拽了拽于贺的衣摆，“你做的？”
“煎个蛋而已，你至于这么高兴吗。”于贺笑道，却也因为沈兆欣喜的表情而窃喜，眉眼弯弯地拿下衣架上的棉服。
“衬衫和领带我就不还了啊，一会套个西装我就直接去开会了。”
“于哥慢走。下次再来呀。”
于贺套上外套，扣好棒球帽，再戴上一个黑色的净版口罩，整张脸只剩弯成一条缝的眼睛露在外面，听完沈兆不着调的话还佯装发怒地伸出长腿踢了他一下。
直接坐电梯到负一层的车库只需要不到两分钟，于贺大踏步走向熟悉的那辆黑色轿车，隔着玻璃看见驾驶座上时不时看一眼腕表的经纪人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于贺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座位之后朝经纪人笑了笑，后者眼神古怪，恨不能从头到脚扫视他一遍。
“看我干什么，不着急开会了？”
他故作轻松，拉下顶端的安全带扣好，还拍了拍蓬松的外套。
他和沈兆在一起这件事，想要瞒着别人很容易，但如果想对身边的人保密太不现实，甚至在信任方面得不偿失。助理和经纪人在他工作时可谓形影不离，一起合作这么几年，彼此也算是都摸清了底。于贺斟酌再三，决定慢慢将这个事实渗透给二人。不出所料的，这位年长一些的经纪人早就看出了些端倪。
今天清晨她给于贺打电话的时候故意问了一句，要我接吗，还是有人送你。
于贺举着手机沉默了几秒。你来接我，地址短信发给你。
经纪人一边发动车子，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昨晚怎么不回家住？”
于贺目不斜视，也并未吞吞吐吐，“你说呢。”
车里沉默了一会，只听见经纪人还有些不太确定的语气：“你和沈兆的感情这么好了？”
他笑了笑，话锋一转：“昨晚看电视了吗？娱乐频道的访谈。”
“……”经纪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向里紧紧地缩了一下，良久后长长地呼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可真厉害。”
于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聪明人想问什么答案向来不用明说，只需要稍微那么一提醒就能知道。他终于放松下来，靠着车门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一般吧，过奖了。”
经纪人本想说他几句，话到嘴边一见于贺坦然自若的样子又不知该不该多管闲事。她是早就觉得于贺和沈兆的关系不简单，但是真的得到确切的证明还是心头一颤。她想问于贺，你怎么敢。可是问了也没有用，访谈里于贺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些含糊又指代不明的事，她就知道两人心里有数，知道后果，并且也不怕承担。
她在一处红灯下缓缓将车子停住，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
“反正你们……万事小心吧。”
“谢啦。”
在春天已经悄悄来临的四月，《城之迹》在一众期待的关注下定档一个月以后的第一个周末，宣传也进行到了各大影院之中。
于贺刚下飞机，用口罩和墨镜盖住略显疲惫的神色，在一众粉丝的簇拥之下跨上了保姆车。坐好后他特意摘下墨镜，轻轻朝辛苦接机的粉丝们挥了挥手，引来一阵排山倒海的惊呼。
车门隔绝人山人海，于贺放松地把脑袋靠在椅背上，听见手机发出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是沈兆。
他发来一张照片，看样子是在某个影城，《城之迹》的巨幅海报贴得格外招摇，门口居然还有各位主演的等身立牌。于贺饰演的角色“白凛”明明是个反派配角，却放置在非常显眼的位置。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手执折扇，腰间挂着雕刻精致的玉佩，衣摆飘洒一串由浓转淡的冷冽墨梅。他一头乌发被玲珑玉冠高高束起，马尾及腰，额前留出一绺碎发，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瞳仁漆黑的眼睛明亮清澈，好似心无城府、温润如玉的公子，可那眼神却又偏偏勾人心魄，叫人分不出好坏正邪，唇角翘起的一抹笑挟着三分邪气七分潇洒淡然，万事不放入眼中般睥睨众生。
白凛心怀足以让人崩溃的血海深仇，外表谦逊有礼、温文尔雅，心中却从不相信任何人，以为天下一切、芸芸众生不过是捏在掌中的玩物，却不知滚滚尘世已经将他停留在命运的风口浪尖。想起这个角色的结局，于贺还不免一阵唏嘘。当然此刻，重点却不在这里。屏幕里那张放大的照片上除了白凛俊逸潇洒的人形立牌，边上还站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一手揽着白凛的细腰，狭长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弯成温柔的弧度。
沈兆居然发来一张自己和于贺的人形立牌的合照。
于贺对着手机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见过你这么幼稚无聊的导演。】
沈兆也不理会他的吐槽，回：【刚下飞机？】
【嗯，困死了……我等下去找你？】
【行了老大，】于贺从字里行间都能读得出自己男友语气里的无奈，【累了就赶快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我来找你。】
【行。】
回完消息，于贺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微笑已经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而侧前方驾驶座里的经纪人始终定格着不苟言笑的严肃神色。
“聊完了？”
“啊？什么？”于贺抬了抬头，侧过去看向经纪人的方向。
“和沈兆导演说话？”
“嗯。”
“……于贺，你也不是什么刚出道的新人了，有些事我知道你懂的。”经纪人叹口气，“但你最近……不要和他见面了，避一避嫌好不好。”
于贺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方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于贺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这趟行程他没跟去，不知道随行的工作人员有没有和他说起这段时间网上关于他正议论得沸沸扬扬。而于贺现在一脸疑惑的样子，看来是并不知道这些。
她从身侧拿起先前就开始翻看的手机，朝后递给了于贺。
于贺心中怀着点不好的预感。
亮着的屏幕上显示一条新帖，短时间内已经积累了不少的回复。主题就叫“深扒最近走红的某男神，绝对让你三观尽毁”。尽管标题没具体说是谁，但帖子内容一看就知道楼主缩写的w姓艺人说的就是他于贺了。
于贺皱着眉毛翻看两下，前面几行都是千篇一律地批他往年那些脑残剧，他看这些评论看得多了，也没什么感觉。可后面开始说他最近的蹿红过程时，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沈兆，而异常显眼的“潜规则”三个字令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时至今日，这三个字映入眼帘时还是那样鲜血淋漓，叫他呼吸不畅。
而原来，这才是重头戏。整篇文章的重点内容就在于描述他是如何通过“潜规则”才上了沈兆的电影，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还通过分析两人社交网络上种种信息寻找蛛丝马迹，来验证自己所说的话。于贺被这胡说八道、脑洞大开的本事惊得无语凝噎，只觉可笑。不过通篇看下来，这楼主倒也没有多么硬的实锤，只是在胡乱推敲，可评论下面自有路人相信。但更多的还是于贺粉丝的据理力争，一群小姑娘们战斗力倒是不弱，一边反驳楼主的话还一边甩着视频链接卖安利，格外努力。尽管有些粉丝或许反应确实过激，但大多还都保持着理性，说起话来有条有理，反驳楼主的言语掷地有声，只可惜无论她们说什么，还是会被那些口出秽言、自诩清高的喷子通通无差别地冠以“脑残粉”的名号。
网络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于贺叹口气，也挺心疼她们这样喜欢自己。或许有一天自己变得更强大，就不会再让喜欢他的人受到伤害了，包括粉丝，家人，还有……沈兆。
他把手机锁上屏，抬头看看经纪人：“我会多注意的，能把握分寸。”
经纪人柳眉一竖：“你还没意识到重要性？”
“嗯？网上这种乱七八糟瞎写的帖子多了去了……”
“于贺，”经纪人把车停在于贺家小区楼下，“这件事不简单。你每天就只管着拍戏，估计完全不知道吧，你就这样突然火起来了，有人盯着你呢。”
于贺微微蹙起眉，示意她说下去。
“你和沈兆导演以前是校友，还是朋友，这事儿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也算不上是秘密，你们还是同性，谁会没事儿把你们俩的相处往潜规则上扯啊？”
“……”
“据我目前了解的一点风声，可能有对家故意整你，这篇帖子写得确实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底牌估计还压着，等着慢慢放呢，后面肯定还有后招。要我说，趁公司现在还没人知道你和沈兆之间那点关系，要是能断，就赶紧断了，不然后面肯定还有麻烦，说也说不清楚。”
“断？不可能。”于贺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语气还透着点生狠。他望着经纪人那双陡然瞪大的眼睛才顿觉失态，于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大概知道了，这两天不跟他见面。你别那么担心，没事的，或许是你想太多了。”
“我能不担心吗……”精明干练的女人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纹路，她握着方向盘做了个深呼吸，“总之你最近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这两天行程不多，你就在家呆着别乱跑。”
“好好好。”
“你可别又敷衍我啊……”
“放心啦姐，我保证听话。”于贺看对方一脸担忧，就嘴甜地宽慰，可实际心中却也沉下一块巨石，这段时间以来的惴惴不安好像正在具化成一支伸手可触的利刃，隐在黑暗中随时可能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