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周末刘允阳约了于贺去北门外边儿的台球室玩，尽管那地方挺破的，收费还不低，但就这家离学校最近。进门交钱的时候，于贺就眼尖地发现了最里面一桌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伏低了身子，一双桃花眼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球，右手臂曲起抬高，脊背到腰的线条流畅无比。
刘允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哟”了一声：“这不沈兆吗？一个人玩儿啊？”
于贺笑了下，拍拍身边人的肩膀：“不，马上就是两个人了。”
刘允阳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于贺堵了一句：“你不是说影视文学系有个文艺女老约你么，去吧，给她个机会，别在这儿呆着了，呆一百年也脱不了单。”
说着他就撇下刘允阳，径直朝着最里面那桌去了。
“卧槽？”刘允阳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臂，表情变得很微妙，“你……你是认真的？真要追沈兆啊？”
“废话，”于贺睨他一眼，“我说到做到，等着看吧。”
刘允阳挑起眉毛，手指摸了摸下巴：“我是很期待……不过听说他不好搞，你小心玩火自焚啊。”
于贺蹙了蹙眉：“我有分寸。”
不好搞？他怎么觉得对方明明很吃自己这一套。
“嘿，沈兆学长，好巧啊。”
于贺提着支球杆，身子斜斜靠在台球桌边上。
沈兆将桌子上最后一颗黑色八号球打进洞里，直起身子朝着他笑道：“哟，这么巧啊，怎么哪儿都有你。”
末了还用格外婉转的语调补充了一句称呼：“小学弟？”
“彼此彼此。”于贺耸耸肩，想了想还是追加一句，“你……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沈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怎么一个人？”于贺问。
“一个人不好吗？”沈兆反问，“你不也一个人？”
于贺一时语塞，对方却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用懒洋洋的语调问道：“要来一局吗？”
“行啊。”于贺跃跃欲试，眉宇间尽是争强好胜的蓬勃朝气。可他刚站直了身子，又顿住了――不对啊，他是来追人的，怎么老是在和他比赛啊？
总是弄得这么杀气腾腾，还能不能好了。
沈兆用三角架摆好了球，于贺默默在心里盘算一番，抬头冲对方一笑：“开始吧。”
沈兆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让他先来。于贺倒也没和他客气，提着球杆儿就上了。他俯下身子，眼神凌厉地对准了一号球。
然后沈兆就看到那人手里的球杆儿一歪……
回过神来时，桌面上所有的球都一动未动，一切静止得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兆抽了抽嘴角：“失……失误？要不你再来一次吧。”
紧接着，于贺就把白色球击进了袋里。
沈兆：“……”
“呃，”于贺直起身子，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其实我不怎么会打。”
沈兆看他两秒，最后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球杆：“要不，我教你？”
“好啊！”于贺笑嘻嘻地走到杆架的旁边，随手抽了一根出来，走到球台前，用手拄着球杆儿，忽闪着眼睛露出期待的表情。心想着总算把剧情引到了如他所愿的发展上。
沈兆捻着小方块在杆头打磨，巧粉在他的手上转着圈，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确认般又问了一遍：“真要我教？”
“当然啊！”
沈兆沿着球台走到于贺对面，看着面前分毫未动的三角形球堆，心里想笑也只能强忍着。他找了个好位置，微微眯起左眼，主球飞速撞击球堆。于贺看着它们无规则地四散，听见沈兆淡淡地说：“开球。”
“噢~”于贺发出了抑扬顿挫的单音节，目光却没回到球台，继续拄着球杆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兆。
此时沈兆才开始真正的教学工作，他想也知道于贺的注意力压根不在球上，但仍然说了一堆关于姿势和冲杆击球的要领，瞄准了便开打，两球相撞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随后主球减了速，绿球完美落袋。没有装腔作势，沈兆就安静地沿着桌边继续找好角度，继续着简略的说明。第四杆时稍有偏差，沈兆直起身来啧了一声，然后转头问他：“会了么。”
哦呵呵，会你个头啊，你这样哪个能学会。于贺也不想再引导着和他浪费时间，得寸进尺般抬脚坐到台面上，下巴顶着球杆上的手背眨了眨眼：“要不你手把手教我吧，这样我不会啊。”
“这样啊。”沈兆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如他所愿走到他的旁边――却不是站到他身后。沈兆在一边用手指叩了叩台面，“握杆，我看看。”
于贺乖乖地弯下了腰，故意留出了极多的破绽，等他绕到自己身后指教。令于贺奇怪的是沈兆并没有同他所想的那样走过来，而是手抓着球杆的中间，用杆头轻轻点了点他撑在台面上的手：“手张开。”
于贺简直想要自带音效吐血三升，他一会觉得沈兆一定是gay没跑了，一会又觉得这根本就是他们直男的思维，什么计划都不管用。
我长得不丑吧沈兆，你磨磨唧唧的还不揩油等着干什么呢啊！
这回于贺豁出去了，干脆张开手指，整个巴掌都拍在台面上。或许是这个错误太过于弱智，沈兆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转了个身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呀……”于贺还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没想到这回沈兆并不买账，捂着嘴摆着手就走开了，留于贺一个人在台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走的时候还笑呢，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于贺抻着脖子看，发现沈兆去前台买了两罐饮料又回来了。
“给。”沈兆把饮料递给他，接着道：“你纯心想逗我吧。哪有这么握杆的。”
于贺心想，既然这装蠢扮傻的招数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的话那也挺值，干脆就进行到底好了，哦对了，偶尔还要撒娇卖萌才加分。于是他把手背过去，就是不接饮料：“你帮我开开。”
沈兆自己的那罐已经被他一只手扳开了，正往嘴边送，听他这一说眉毛一挑，举着的手换了方向来到于贺面前：“那这个给你。”
“谢啦。”
说真的，沈兆不知道于贺到底在和自己玩什么把戏。自从两周前开始，他在图书馆偶遇于贺并且同看一本书之后，他以为的机缘巧合好像都添了点人工的元素。篮球场也好，台球社也罢，他相信偶遇，却不相信于贺不断和自己搭话是没有目的的。
他认识于贺，从新生报道的阶段就认识了。
于贺当然是不知道的。很巧的是那天也是在这家台球室，于贺和室友们在靠门边的球台，沈兆眼看着于贺利落地打了个漂亮的跳球，一杆进二。
周围人叫他于哥，他露出得意而又使人移不开眼的笑容，握杆时左腿会微微曲起，脚尖点地，黑色牛仔裤包裹着修长而笔直的双腿，俯身后衬衫下摆微微提起，露出一小节白皙的皮肤。沈兆说不上是在观赏球技还是在欣赏这个人。
总之他就在不远处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浪费掉了以小时计算的游戏时间，花钱来看了半场别人打球。但是他是挺开心的，于贺颀长的身材就算站在那也是一道他愿意花钱来观赏的风景。
现如今的于贺一点都不如他认知里的那样，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挺能耐。沈兆搞不懂于贺想做什么。
“真小气，一听雪碧就想打发我？”于贺说着却凑近罐边喝了一口：“赶紧教我啊，一会该到时间了。”
既然于贺的暗示意味已经这么明显，沈兆觉得他再装木头就实在对不起于贺精湛的演技了。他把饮料放到台边，绕到于贺的身后，拿着球杆塞到身前人的手里，果真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握杆。
沈兆的手臂稍微长了那么一点，刚好可以将手心同他的手背相叠。手臂紧挨着手臂，于贺整身子都被他圈在怀里。
声音响在耳侧时于贺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肩膀缩了缩，被沈兆看在眼里。
“这样，知道了吗？”
“嗯嗯……”
沈兆觉得，这样无意识的身体反应，比他多少次的卖萌犯蠢都要让他心生喜悦。沈兆故意在他耳边笑，呼出的热气打得他耳廓都红扑扑的，耸着肩想躲开。偏偏此时此刻沈兆已经不想放开了，原本握在球杆上的手悄悄移到了于贺的腰侧，揽着他的肚子，又不着痕迹地把t恤下摆撩上去了一小点，半个小指搭在他温热的皮肤上。
于贺心下一惊，赶紧就着这个姿势将主球击了出去，打在红球上落袋。
“哇……”于贺直起腰身，刚好自然地挣开了沈兆的臂膀，“果然很有效果诶。”
沈兆看着他闪躲的眼神，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谢谢你啊，下回和朋友来这玩我就不能丢人了哈哈哈。”于贺说罢还干笑了几声，“那你继续玩啊，我想起来我一会有课我先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兆仍意犹未尽地盯着门边一动不动。
周末你哪来的课呢。沈兆心里清楚，不愿道破罢了。
于贺逃也似的溜出了台球室，根本不等沈兆再说什么。不过他倒是用余光瞥见沈兆站在台前半举着手臂似乎是和他道别，只是他根本不想回头，脑子里嗡嗡乱响，就剩下一句话无限在意识中循环――
他丫的沈兆，果然是个gay！！！
于贺气喘吁吁地回到宿舍，收获了正打着游戏的刘允阳同学好奇的目光：“你咋了，不是去泡沈兆了么，怎么一副被追杀的样子？”
“我……”于贺只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
是啊，他跑什么啊？沈兆是个gay，还对自己动手动脚看似颇有好感，这对他来说，难道不应该是天大的喜讯？
看来大约是惯性的原因……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从那之后，于贺一连几天都没再去各个地方蹲守沈兆，他总觉得，那天“逃跑”的行为太过仓促，编出的理由都那么蹩脚，十有八九被对方察觉出了一些反常，这种时候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意外的是，在他自己这边按兵不动的日子里，沈兆竟然主动来联系他了，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下了形体课，于贺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打算去洗澡，结果就收到了沈兆的微信――在医务室那会儿，对方主动要了他的微信号，说要对他的“受伤”负责。关于这一点，于贺其实挺心虚的，毕竟事实上那天沈兆连他的衣角都没撞着。然而刚来的这一条讯息，却又是关于这个――
【你腿上的淤青消了吗？还疼么？之前一直没给你好好道个歉，挺不好意思的。】
明明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沈兆却还在问这件事，仿佛故意找个借口搭讪似的，语气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于贺顿时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他翘起一边的嘴角，手速飞快地敲着键盘同他开玩笑。
【还没呢，不过已经好了很多，哈哈。你要是觉得抱歉，不该有点儿表示么？】
【行啊，请你吃饭？今天晚上有空么？】
于贺也没想到，沈兆竟然回得如此爽快。尽管觉得自己这样“骗饭”不太厚道，但为了多点接触机会，他还是厚脸皮地在对话框里输入“好哇要不就去吃海汇街的小面吧”，结果还没编辑完，对方的信息又马不停蹄地冲进了屏幕。
【你想吃火锅吗？最近海岸城那边新开了家火锅店，据说汤底做得特别好，我一直想去来着，你有兴趣一起么？】
于贺想象了一下火锅里翻腾的辣椒和鲜嫩的牛羊肉，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但是海岸城的火锅可比后街的小面贵多了，这让他心里的罪恶感稍稍上升了一个台阶。正在左右纠结呢，沈兆那边却又发来一张那家火锅店的宣传图。
图上红白相间的雪花牛肉和冒着热气的红汤锅底色泽诱人，仿佛香味都能从屏幕里窜出来飘到鼻尖了。于贺挣扎片刻，只能选择举手投降。他在心里暗暗想，大不了以后再回请他一顿好了，等泡到手达到目的，天天请也没问题啊。
约下了见面时间，这几天不尴不尬悬在半空的追求进程总算有了新的进展，于贺洗澡都轻快了许多，边搓着肥皂泡泡还边哼起歌来，好似要和哪位美女约会一般身心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