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染一抹猩红
天亮了，进攻的号角再次响起。
号角声惊醒了阿史那鹏，他匆忙起身拿起了武器，要离开之前又回头对守卫道：“你们守好了，谁也不许靠近这里。”
守卫一脸为难：“那……公主？”
“她也不行。”
说完他匆匆离去。
孟景舟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进攻了，阿史那鹏心烦意乱，甚至不想应战，但哈鲁纳还在休养，不得不出战。
他策马出城，满脸不耐：“孟景舟，你这天天攻城跟小儿玩闹一般，敢不敢放开手脚比划一场？”
孟景舟细微的发觉阿史那鹏神态不对劲，轻笑道：“有何不敢？”
话落，两人各执武器战在一起。
眼前尽是刀光枪影，阿史那鹏心里憋着气，出手格外的重，孟景舟都感觉对方今天格外不正常。
他心念微转，手上卸了两分力气。
来来回回几十个回合过去，孟景舟被对方逼得一直后退，阿史那鹏见状嗤笑道：“你今天没吃饭吗？”
孟景舟不答，提枪再战。
又是几十个回合过去，阿史那鹏察觉孟景舟的力气似乎变小了，他正疑惑，忽然扫到对方的手臂晕开了一团殷红。
孟景舟受伤了？
还没等他看真切，孟景舟忽然枪身一转纵马后退：“孟某今日状态不佳，与王子一战怕是要改日了。”
阿史那鹏心里觉得奇怪，孟景舟却飞快收兵了，直到回城他都在回想对方手臂上的那抹红晕。
孟景舟这般遮遮掩掩，怕是受了伤支持不住，所以才走的飞快。
之前就听说他为夺回连州城受了伤，怕是旧伤复发了。
阿史那鹏满腹心事回了城，直奔宁初养伤的房间，但对方一直没醒。
凌若趁着阿史那鹏出战来看了一眼，但被尽忠职守的守卫拦了回去，她气的咬牙，边走边骂。
走着走着，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公主似乎十分不悦？”
是哈鲁纳。
凌若脸色一变，转头就要走。
哈鲁纳却拦住了她，轻轻笑道：“别急着走啊公主……哦不对，应该是……凌姑娘才对。”
凌若眉一皱，斥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里离人还远，也没人听见他们说什么，哈鲁纳也不装了，冷笑道：“你还没发现么，阿史那鹏已经起疑了，你这庆国女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突厥公主。”
凌若心脏一跳，下意识朝四周看，发现附近没人才略松了口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要走了。”
“你现在走了，恐怕等那人醒了，阿史那鹏就该来找你算账了。”
凌若脚下生生止住，走也不是，回头也不是。
哈鲁纳笑着走上前，低下头轻声道：“你还有第二条路，那就是归顺我，事成之后，我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突厥公主。”
凌若哆嗦着嘴唇，眼神游移。
“好好想想吧，是败露之后被阿史那鹏一刀杀了泄愤，还是早做谋算挣得荣华富贵。”
哈鲁纳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走了。
凌若立在原地，嘴唇毫无血色。
都怪该死的宁初！
早知道就该永绝后患。
可现在阿史那鹏护着她，根本没了下手的机会。
凌若盯着走远的哈鲁纳，表情变了又变。
另一边，孟景舟回营，关容急匆匆跟来低声笑道：“将军今日祥装得很像，阿史那鹏已经起了疑心了。”
孟景舟放下兵器，手都在微微发抖：“也不算祥装。”
关容立刻发现他左手臂一大片红色，除了甲胄掀开衣袖，手臂上一尺长的伤口血肉模糊，他顿时脸色骤变：“将军！”
“保持住你这表情，去找大夫来。”
关容面对胡人几万大军都面不改色，此刻却慌乱不已，急匆匆的去找来了大夫。
孟景舟的手是在连州伤的，这都快有一个月了，伤口不但没有得到静养，还一直在打仗，此时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关容盯着大夫给他处理伤口，看的心惊肉跳。
孟景舟失笑道：“明明是我受伤怎么感觉你还挺疼的。”
关容看他这样了还笑，气不打一出来：“我看将军你这手是不想要了。”
“那可不行，明日还得出战呢！”
“我去！”
孟景舟抬头看着关容，对方满脸坚定道：“明日迎战阿史那鹏，我去，我一定把他活捉了回来。”
“不行，布了这么多日的局，明日决不能有差池。”
阿史那鹏不是那么容易骗的，况且孟景舟不出战，会动摇军心。
庆国的将士对上胡人本就弱势，要是他伤到无法出战，恐怕士气大减，更没法打了。
关容听了气的直咬牙：“该死的胡人。”
到了第二日，孟景舟依旧雷打不动的攻城。
阿史那鹏因为宁初的事这两天都没休息好，匆匆出战看到孟景舟脸色也不太好，眉头一皱。
看来对方旧伤复发是真的了。
就这样了还强撑着攻城。
阿史那鹏骑在马上冷笑道：“孟景舟，你今日是打算和本王子决一死战了吗？”
“王子请。”孟景舟抬起了枪，御马扬蹄。
又是一轮激战。
阿史那鹏厌烦了每日出战，一想到孟景舟有伤在身，出手越发狠厉，只想把对方打回临川，认命这庆安城归属突厥。
孟景舟左手使不上多大力气，咬着牙接招，但很快手臂上又红了一片。
观战的关容看的心惊肉跳。
阿史那鹏却越打越勇，嘴上还不忘嘲讽：“你今天又没吃饭？这点儿力气，挠痒痒还差不多。”
孟景舟也不恼怒，抗住他的刀锋道：“我看王子今日也状态不佳，莫不是昨日没睡？”
他不过随口一说，结果一语中的。
阿史那鹏咬牙切齿道：“不需要孟将军关心。”
两人打的尘土飞扬，孟景舟感觉差不多了，一枪震退阿史那鹏，转身高喝：“退！”
关容立刻冲上来断后，发出撤退的信号。
神武军匆匆调转马头。
阿史那鹏冷笑：“想走，没那么容易，给我追！”
说罢纵马遥遥领先，一路追赶着神武军，逐渐与庆安城拉开了距离。
哈鲁纳派遣出去的人悄悄离开了，消息很快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当场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手腕上的绷带被他随手拽下丢到一边，哈鲁纳提着刀大步踏出了房间。
宁初睁开眼睛，盯着头顶发呆。
头依旧昏沉沉的，浑身痛的要命，但她却躺不住，费力的坐了起来。
随后在床畔看见了那把旧琵琶。
宁初伸出手去想将它拿起，可手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还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正当她想再试试时，外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随即有人说话，但还没说两句，忽的一声利刃出鞘，说话声戛然而止。
门被人一脚踢开，凌若出现在了视野里。
宁初看着倒在门口的胡人守卫，空气中都是一股血腥气，眉心微蹙。
凌若得意的笑了一声，指使侍女拿走了那把琵琶：“你不就想要这把琵琶么，我成全你好了。”
话落，她抢过琵琶狠狠摔在了地上。
老旧的琵琶霎瞬间四分五裂。
宁初看着满地的碎片，眼神一沉。
凌若哈哈大笑，笑完阴森森道：“把她给我带走。”
城外鼓声震天，阿史那鹏率领着族人出城追击孟景舟，却不料在他远去后，城门轰然关上。
庆安城内充斥着血腥气，哈鲁纳提着鲜血淋漓的刀走来，凌若看着他不自在道：“人在这儿了。”
哈鲁纳的眼神像一匹狼一样锁死宁初，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我族中的宝图在哪里？”
宁初别过头去，并不理会。
哈鲁纳大笑道：“现在不说也没关系，我会让你开口的。”
现在这庆安城都是他的了，宝图的存在作用也不大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草原上发起了内乱，西突厥首领与铁勒族联盟，发兵东突厥。
沉寂多年的阿史那连英摸上了他的弯刀。
“十年了，他害死我妻女的仇该报了！”
此时城外，阿史那鹏发现中计为时已晚。
孟景舟率军折返，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阿史那鹏与两万族人皆落入神武军的埋伏，最后被孟景舟亲手擒住捆成了粽子。
直到孟景舟把他提回了营帐，他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落败的，尤其是发现孟景舟手臂的伤口鲜血淋漓。
大夫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叹气。
关容瞥了一眼灰头土脸的阿史那鹏，一拱手道：“不出将军所料，庆安城易主了。”
阿史那鹏脸色一变。
哈鲁纳竟然在此时夺权？
孟景舟一点也不意外，看着如遭雷击的阿史那鹏，轻笑道：“王子大概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哈鲁纳与阿史那鹏合作南下，从一开始就打了一场好算盘。
但对方此时自断臂膀，简直愚蠢至极。
阿史那鹏忽然往前一扑，关容还以为他想作妖，抬脚把他踢了回去，却不想阿史那鹏连忙道：“孟景舟，快救救我妹妹，她还在庆安城里！”
哈鲁纳此时夺权，宁初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况且她还受了伤发着高热。
孟景舟一顿，看向关容。
“你妹妹？是谁？”
阿史那鹏跪在地上，良久才艰难道：“是宁初，你见过她的，青莲坊的那位宁初姑娘。”
孟景舟满脸愕然。
神武军稍作休整，很快再次发起了冲锋，这一次领兵的是关容。
孟景舟则带着阿史那鹏，牵制他手底下的两万俘虏。
哈鲁纳刚夺得庆安城主权，还没歇口气就听到攻城的号角声，气的暗骂一声。
“阿史那鹏这没用的东西。”
带着两万人输的这么快。
但他却忘了，孟景舟如今手下不止有前锋军。
城里余下的族人还有些不明所以，哈鲁纳甚至来不及换上自己的人控制阿史那鹏的兵马，只能一通忽悠，带着他们出战。
哈鲁纳率兵出城，迎战神武军。
一看将领是关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但关容一通奚落嘲讽，他也没功夫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大战一触即分，城外喊杀声震天。
而此时，凌若踏上了庆安城的城楼。
宁初被人钳制着一同登上高处，放眼望去，城外一片厮杀。
也不知道这些人拼尽性命，求的是什么。
凌若却笑着道：“看见了吗？庆国人与胡人打的不可开交，你猜猜他们谁会赢？”
“你也是庆国人。”
凌若脸色一阴：“庆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突厥的公主。”
宁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吗？你看起来很享受别人卑躬屈膝的样子。”
“我是公主，她们在我面前低头不是理所应当吗？”凌若头一抬，带着几分高傲，宁初却只觉得可笑。
她撒谎多了，怕是连自己都一起骗了。
“出卖自己的同胞，背叛自己的家国，你就只求身份尊贵？”宁初直视着凌若，盯的对方不敢与她对视，“你看到打仗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么？”
凌若恼羞成怒大喝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不在乎。”
正是因为凌若毫无底线，所以她只求自己的目的，其他什么都不在意。
哪怕人间生灵涂炭，她依旧高高在上。
“宁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义正言辞，你就没有杀过人吗？有本事你让他们停战啊！”
凌若最痛恨的就是宁初这副作态，好像她做的就是对的，自己就是错的一样。
宁初扫了一圈城楼，唇角上扬：“好啊，不过得靠你了。”
凌若脸色骤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宁初已经双臂一个肘击将制住她的人撞退，闪电般擒住了凌若的脖颈。
制住宁初的人都以为她又伤又病软绵绵的，哪曾想竟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
凌若脖子一凉，她锋利的发簪已经被宁初抵在她大动脉上，宁初压低了声音笑道：“不想喉咙被穿个窟窿，你最好老实点。”
这个变故让城楼上的人如临大敌，凌若吓得一声尖叫汗都冒出来了，哆嗦道：“宁初……你要是杀了我你也逃不了。”
宁初轻哼了一声，用突厥语对人道：“想要你们公主活命，就放我出城。”
守卫面面相觑，凌若拼命大喊：“快救我！”
守卫迟疑着道：“你放开公主，我们放你走。”
“出了城我自然放了她。”
守卫犹豫着让人退开，凌若被宁初掐着脖子拖着就要下楼，她忽然猛地朝宁初的手撞过去。
宁初手上的发簪还握着，真撞上去凌若不死也得残，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开了发簪，就是这短暂的机会，凌若反手拔下另一支发簪狠狠捅了过去。
血液飞溅出来，沾了她一脸。
她捂着擦伤的脖子躲到守卫后头，脸色苍白却又满脸狰狞，声嘶力竭道：“杀了她！你们快给我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