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于渺来教导主任办公室送资料。
站在偌大的教学楼前，她抱着资料抬起头便瞧见江代清神叨叨的不解模样。
“我笑得，有这么……不值钱？”江代清手指划过嘴角，划至唇珠，陷入难懂的沉思，连于渺什么时候到自己跟前都不知道。
“江代清？”于渺盯着他神叨叨没什么反应的背影，思虑这家伙是不是最近使劲学习学傻了。
于渺上前一步，拍了拍江代清肩膀，提亮了嗓音，“江代清？”
“臭丫头！”江代清反应格外大，一脸被吓到后的震惊，绷紧了脊背往后退，恨不得把自己和身后栏杆融合在一起。
四目相对，江代清尤其瞩目的有趣反应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于渺给完资料，正巧路过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她上下打量一遍跟前人，咧起一侧嘴角，眼波弧度意味不明，满满的揶揄味道，“臭小子。”
众人看见，从开学以来，脸都特别臭的江代清，被一米六小个子的小丫头片子于渺毫不留情揉一下脑袋，同时被扣了一顶幼稚的帽子。
“死小孩。”于渺吐槽，“你学习学傻了吧。”
见到她干嘛反应这么大。
于渺说完这些，摇摇头无奈笑着，向自己的教学区走。
留下身后大片的惊愕围观群众，以及懵懵懂懂回味于渺轻轻柔柔那一下摸头滋味的江代清。
江代清抓了抓头发，指缝被发丝抚过，像海浪拍打礁石带来的清爽，像夏夜天空中最明亮的一颗星。
他低眸，沉浸思绪中，傻傻勾起唇，弯起一个别人口中堪称标准的“不值钱样”的笑。
笑完之后，江代清挑起一侧唇角，望着下方于渺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有种很奇怪的喟叹之情。
谁也不知道他消失的那天，是承受不住现实去跳江了。
高二之后的时间仿佛变快了。
各种考试接踵而来，让人没时间思考别的事情。
于渺周末放学干脆不回去了，留在学校写作业。
高三生们更是如此，几乎一大半的学生都自主放弃了放假时间，留在学校更专注的泡在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于母给于渺发过两次消息，于渺忙着写作业，偶尔瞥一眼，并不回复。
于母：【渺渺，你叔叔这两天打算找个时间来家里吃饭，你抽个时间好不好？】
于母：【到时候子舒姐姐也会来的，你可以和她一起玩。】
周考之后是月考，月考之后是期中考，期中考之后又是月考。
一环连着一环。
于渺的成绩比以往有所提高，在江代清之后，稳稳坐着第一名的位置。
江代清也成了高三部的神话，一个从高一直接跳到高三级的小子，竟然也能每次考试进入前十名。
“下一次，”江代清有次吃饭，和于渺他们拍着胸脯说，“你哥一定进前五。然后是前三、前二、第一名。”
“得了吧你。”石超懒得听江代清扯皮，“我比你大，你哪里是我哥了。”
虞星坐在边上不语。
石超动着筷子，默默瞄一眼一直保持安静的于渺，吐槽般补充：“什么你哥，我看只是某个小班长的哥哥吧。”
江代清沉浸在自己的美好规划，手撑着腮帮习惯性去看于渺，“你说是吧，渺渺？”
却见于渺拢着眉梢出神，没有听到他说话似，默默扒拉餐盘里的饭菜。
“怎么了，今天饭菜不合胃口？”虞星也注意到这边，比江代清先问出口。
江代清看一眼虞星，又把目光转回来，嬉皮笑脸，“这次考试考砸了？”
“没有。”于渺显然不怎么想说话，用短句搪塞过去江代清他们的问题。
没吃几口，于渺忽然起身，端起餐盘往外走，“我吃饱了，我先走了。”
“咋啦。”石超嘴巴里塞满了吃的，说话含糊不清，艰难吐出两个观望的字眼。
“我去看看。”江代清动作最快，从位子上跳出来，三两步蹦到于渺身边。
虞星咀嚼食物，默默朝那处看，没说话。
石超拍着虞星肩膀，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也想跟人讨教讨教感情问题，“星啊，你说，清子是不是喜欢小班长？”
虞星抖开石超揽住自己肩膀的手，低头塞饭，“我怎么知道。”
“那，”石超两颗黑眼珠滴溜溜的转，“怎么才能算喜欢？”
他的手缩在跟前，背对着后方的几个小姑娘，对虞星挤眉弄眼，“我发现那边有个小美女，这是不是就是心动的感觉？”
虞星被江代清和于渺的事情困扰，顺着石超所说去看，想换换脑子。
视线尽头的背影逐渐清晰。
“……你认真的？”虞星喝了口汤，手握拳头给石超打气，“喜欢就去追，管她是熟人还是生人。”
虞星收拾东西很快，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没多久离开了这里。
虞星的话在石超耳畔盘旋不去。
他压下眉尖，喃喃自语着往后看，“喜欢就去追，管她是熟人还是……生人？”
回头，换了新发型的汪若云恰好和小姐妹们说笑着转过脑袋，不经意和石超撞上目光。
“卧槽！”石超俨然一副被鬼吓到的样子瞪大眼睛，端起餐盘，几乎是原始猴子的模样跳着离开这里。
汪若云露出嫌弃的表情，理了理自己的新发型，“神经病。”
“何兰，你这病情，不能拖啊。”蓝志军送于母回家，看到于母垃圾桶里的药盒包装袋。
“没事志军，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吃着药就没事了，你别担心，别跟渺渺和子舒说。”于母压下咳嗽声，给自己倒了杯水，给蓝志军也倒了一杯水。
她喝下两口水，扯起苍白的唇角，仿佛在开玩笑，“渺渺这丫头年纪小，处事还不成熟，以后，可要多容你照顾了。”
周末，于渺正抱着书籍去自习室的路上。
“渺渺。”没走几步，于渺被门口等候多时的江代清拦下，“今天先别学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于渺刚睡醒没多久，听见江代清的话第一反应是蒙圈，“去哪里？”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江代清非常自来熟和贴心，抢走于渺怀里的书，自顾自装进自己的书包，拉着于渺向校门口去，笑颜如花，“去了就知道了。”
前门口，汪若云告别父母，站在传达室门口整理东西，抬眼就望见于渺被江代清牵着手腕，大步离开。
“切。”她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都塞进书包，拎着零食袋子走去教室，“偷偷啃别人白菜的奔跑的猪。”
半路碰见个石超，一直好心要帮她拿东西。
“走开！”汪若云正在气头上，脾气格外暴躁，“不然我告老师你骚扰女同学！”
石超即刻后退，两只手举到头顶，和汪若云保持非常安全的遥远距离：“别别，人美心善的女同学，我以后可还要考大学呢，别让我背处分。”
汪若云瞥他一眼，大步流星走了。
江代清一直带于渺出了校门，上了一辆车就走。
于渺被江代清按着肩膀坐在位子上，被迫安分在陌生的公交车上。
车子启动，窗外风景变换，逐渐开始闪过陌生的画面。
“江代清，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江代清坐在于渺后面的单人位置，于渺说着话，直接动手抓住了江代清衣领，将他拽到自己跟前，“快说实话，不然我跟老师举报，你误人子弟，故意耍同学玩。”
“小学妹。”江代清眯起眼，指腹磨人擦过于渺下颌，笑得妖冶，仿佛罕见的红月亮，“凶巴巴的很有个性啊。”
“江代清，你能不能正经点。”于渺松开他，转眸去看边上空荡荡的车厢，疑惑，“为什么每次不管车上人多人少，你都要把我塞在这个单人位置？”
于渺回头看江代清，像是吐槽像是疑惑，“我每次这样跟你说话都好累。”
“但我很轻松啊。”江代清娴熟抓起一缕于渺的发尾，在指间把玩着，“小学妹帮学长受苦一些，是应该的。小学妹将会光荣获得你学长的……”
话语到此戛然而止。
于渺笑他是满嘴跑火车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一天词穷了。
于渺刚转过头想笑话江代清，唇上忽然擦过背后温热的呼吸，一不留神差点亲到江代清嘴角。
……她安静转过身，没再讲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镇定样。
不慌不慌，自己不慌，那慌的就是别人。
江代清手里还抓着于渺的发尾，忽然跟着沉默，一瞬不瞬注视跟前人的侧颜。
于渺在前面如坐针毡，手从头至尾顺一遍马尾辫，将头发从江代清手里扯回来，坐正身子远离后面的人。
然后两人一路无话，一路坐到目的地。
“到了。”江代清喉结滚动，声线沙哑，过了很久才讲话打破缄默。
于渺肩上的书包被江代清接过，背到了他自己的肩上，“走吧。”
江代清走在前面领路，带着于渺往一家蛋糕店走。
于渺还蒙着淡淡的尴尬，耳廓是绯红色。
站在偌大的蛋糕店前，于渺扣着手指，“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做蛋糕。”江代清打了个响指，领着于渺进去。
掠过柜台，江代清直接带于渺进了后厨。
“哟，清哥？”正在抹奶油的中年大叔看见江代清，眼睛都亮了，眼角皱纹都笑了出来。
“嗯。我之前在这里兼职的大哥老板，渺渺，叫叔叔。”江代清回头给于渺介绍。
于渺站在江代清身后，心说这段关系好像有点神奇，舌头结结巴巴，“叔叔。”
中年大叔和善点点头，暂且放下手头的活，给江代清让出一个位置。
两人寒暄两句，大叔就去店里忙活了。
面前的蛋糕胚子，好像是专门为他们俩准备的。
“你不会早就和这个叔叔说过，我们今天会来这里吧？”于渺问撸起袖子，洗干净手，戴上塑料手套开始掂量做蛋糕的工具的江代清。
“嗯。”江代清没多拐弯，直接承认下来，“你不是喜欢黑森林蛋糕吗，今天我们可以趁这个特殊日子，直接做个大的。”
于渺按着手指算了算，“今天不是我生日。”
江代清头也没抬：“是我生日。”
江代清低头专心上奶油，熟稔转着托盘，碎发垂在额角，在光影下投出一副画。
“今天你陪哥哥过生日。”江代清蛮平和的笑，能让人马上宁静下来，“好不好。”
于渺学着江代清刚才的样子，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用水清洗自己的手，然后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不忘揶揄，“你只比我大几个月，怎么就成我哥哥了。”
江代清认真想了想，“就算只大几个月，那也是哥哥。”
……
于渺之前没学过烘焙，挤奶油的动作不标准。
江代清站在她身侧，一点点教她动作，言语细心温柔，“这样，然后再这样，慢慢来，别着急。”
于渺试着江代清说的，慢慢做了一遍。
……奶油直接断了，挤成了一颗破碎的圆，一点花朵的模样都没有。
江代清笑容一僵，马上回味，抬手鼓起掌，“很好看啊，这颗——这颗奶油豆。”
于渺听着他勉强的夸赞，不想做了，把东西递还给他，“你做吧，我做的太丑了。”
“怎么会，很好看啊。”江代清始终是笑着，眉目软软。
“你别捧我了。”于渺看着自己画的那几笔鬼画符，“我做的一点也不好看。”
“真的好看，”江代清用小勺子挖了一勺蛋糕，尝一口，“符合我的审美。”
于渺张嘴想怼，一不注意和嘴里咬着小勺子的江代清对上眼。
江代清眼波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于渺盯了他两秒，讪讪别开眼，抹了抹鼻尖，“行吧。”
于渺低头专注装饰蛋糕的时候，突然听到边上人说，“毕业之后，你想干嘛。”
“距离毕业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我现在还没想好。”于渺说。
于渺又画了一朵不像花的奶油花，发觉江代清的沉默，回过头看。
江代清两手后撑在桌子，低着头发呆，愣愣看着地板的花纹。
“我还有半年时间。”江代清慢慢摘了塑料手套，轻笑抬起头，把话换了意思又说了一遍，“渺渺，我在这的时间不多了。”
于渺不知道在这时候该说什么，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知道江代清家庭背景复杂，也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复杂。
他们两个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书念好，奔着自己未来的大学目标，过好自己的当下，努力实现理想。
“渺渺。”江代清半个身子被光打亮，半个身子处于阴影中，“你想考什么大学。”
于渺没有很快答话。
沉默的两秒，于渺听到跟前人接着说下去，“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江代清望着于渺的眼睛，目光直勾勾，字字句句，阐述一场邀约。
“来年，再说吧。”于渺捏着拳头，掀开帘子跑出去，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在关键时刻没有勇气面对江代清，选择逃跑：“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下次见。”
“来年。”江代清抿唇。
他就已经去上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