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于渺咬着唇，看着屏幕上的几条讯息，不是很想回复。
于母说是爱她的，可到头来，连她要给她安排一个继父的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跟她说。
于渺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想到这件事就喘不上来气。
烟花放了好一阵，说是为了庆祝入冬。
于渺坐在角落往璀璨的地带看，瞳孔倒映烟花的绚丽。
远处有女生结伴走过，手中捏着糖葫芦，殷切又小心的语气，“小哥哥，你这么晚还出来兼职啊？”
于渺余光往那处看了一眼，树影斑驳，她认出有个人是刚才扔了五块钱给玩偶熊，叫玩偶熊快点走掉的女生。
“嗯，出来转转。”男生的嗓音清冽，陪在一个老奶奶的身边，帮她一起做棉花糖、糖葫芦，以及包装各种小吃和美食。
于渺现在兜里就两块五，留着回去坐车用，饥肠辘辘。
她摸了摸肚子，闻着近在周围的美食香味，咽了咽口水。
她拉动行李箱，准备换个地方坐坐。
这里太香了，她怕自己等会儿流口水，太丢脸。
途经几个女生和小摊前，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地面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少年有些沙哑的声线急切唤：“渺渺。”
于渺下意识顺着声源看，第一眼和围在摊铺前的几个女生对上目光。
这里光线不是特别好，江代清微微侧身，眼眸亮亮的，手里拿了一份冰粉和奶茶，“呐。”
江代清把东西送到于渺跟前，纯黑的刘海垂在额前，弯了弯腰方便和于渺在吵嚷的地方说话，“你还没吃饭吧，凑合一下？”
女生们双手抱胸，拿着手机，昂起脑袋看于渺，笑容挂不太住，“小哥哥，这是……”
和江代清一起的老奶奶也慈祥笑着，“阿清，这是你同学啊。”
“嗯。”江代清把东西给看起来呆愣愣的于渺，回身又拿了一盒于渺喜欢吃的黑森林小蛋糕，给完这些东西习惯性想摸一下于渺的脑袋。
于渺抱着东西站在原地，面对江代清浅尝搁止的伸出手又收回手的动作，没来由的熟悉。
女生们一时间被冷落，接手老奶奶手里的东西，作势要走。
那个“五块钱”女生打开微信二维码，鼓足勇气上前，“小哥哥，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我来多光顾你生意啊。”
江代清有个专门的兼职号，头像是他最近兼职的抱着玫瑰花的玩偶熊。
爽快扫了之后，江代清轻笑着挑挑眉梢，像在和熟人亲切对话：“真的会光顾吗？”
那个女生盯着新联系人列表的玩偶熊头像，脸色很差、很黑。
“我回去就加你！”女生抱着食物退后，急匆匆和朋友离开。
没走远几步，于渺清楚听到了那个女生对朋友的哀嚎和喟叹，捂着脸用力摇头：“丢脸死了！为什么我刚才拒绝的笨熊，会是这么个惨绝人寰的大帅哥啊！”
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于渺望着几个女生远去的背影，忽地笑了笑，也有种想快点逃离此处的念头。
“江代清，”她抱着江代清给的食物，“谢谢你送我的吃的，我先走了。”
“是回家吗？”江代清按住她的行李箱，“看你在这里一个人坐了半天了，你现在是打算回家吗，还是去别的地方流落街头？”
于渺看着江代清，指着他的脸蓦然出声，“你是那只玩偶熊？”
江代清满不在乎地摸摸鼻尖，“什么熊不熊的，我问你话呢。”
于渺：“你这么凶做什么。”
江代清：“……”
江代清一只手撑着腰，好笑又无奈，顺了顺刘海，“小朋友不听话，我总不能只哄，不能严肃点吧。”
这次默声的是于渺。
她拧着秀眉，想夺过行李箱，借着江代清身高腿长的优势挡住后面老奶奶含笑的目光，“我会回家去，你快放手。”
“不行，小妹妹一个人走夜路是会被坏人抓走的。”江代清拒绝，“让哥哥这个大人送你回去。”
“……”于渺有点想给他一拳头。
车站牌处，江代清一直等于渺要坐的车来了，才开口说话。
“以后别赌气，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了。”江代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修长的手指灵活在虚拟键盘上游走，“我还有奶奶要陪，不能送你到家门口了，你下车之后直接回家，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于渺郁闷，想结束这段对话，一句话得罪两个人，“你比我外婆还啰嗦。”
前方江代清安静了很久，于渺久久没听见他出声。
于渺说完这话也有点后悔，小心抬起眼睑来看，她以为江代清生气了。
江代清不气反笑，眉眼弯弯，收起手机帮她拿过行李箱，送她上车，“小没良心的。行行行，不说你了。”
他投了硬币，把于渺按到自己面前的座位坐下，“本啰嗦大爷就陪你坐两站。”
……这是个什么逻辑。
于渺挺想知道。
于渺和江代清都是单人座位，行李箱放在两人座位的过道。
江代清似乎有点困，手搭着于渺的位子眯起眼睛，点了点前面人的脑袋，“到站了叫我。”
中间的两站距离长，大概有个十分钟，于渺通过车窗玻璃隐约看到江代清的侧颜，卷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小片阴影，“知道了。”
江代清：“嗯。”
于渺看见，江代清似乎轻轻勾起嘴角。
绚烂的灯光透过窗玻璃照射进来，于渺看见各种光影在江代清的脸上变换。
“那个是工作号。”身后江代清忽然睁开眼，对于渺说。
于渺差点在窗玻璃和他对视，心跳用力漏了一拍，赶紧别过脑袋，“知道了知道了，工作号工作号。”
江代清大概有点奇怪，上下扫了于渺一眼，似笑非笑：“你反应这么大？”
“我反应大吗。”于渺扯起一侧唇角笑，样子十分牵强机械，指着自己，欲盖弥彰地回头看一眼江代清，“我没有啊。”
江代清盯了于渺的蜡笔小新侧脸很久，手撑在于渺的位子，脑袋靠着自己的手臂，点点头，“哦。”
面对江代清半是轻佻半是认真的附和，于渺抓了抓碎发挡住自己的眼睛，认命在前面装死。
每次遇到江代清，于渺都变得奇奇怪怪，表现的僵硬。
真和个小学生一样。
江代清：“周末出来补习吗。”
江代清坐了两站要下车前，站在后车门的位置，抓着扶手问于渺。
于渺摇了摇头，脸上的热气稍微退下去，“妈妈寒假给我请了补习老师，我应该不单独出来找你补习了。”
“哦，”江代清不知道在笑什么，黑瞳沉沉凝视对方，“你之前也没单独找过我补习啊。”
说完这话，车辆靠站。
江代清利落下了车。
留于渺在车上凌乱。
——“你之前也没单独找过我补习啊。”
也算是。
于渺咬牙回思，之前都是江代清给汪若云补习的时候，她顺便去“蹭”的课。
“渺渺。”进家门，于渺看见坐在沙发的于母。
屋内只点了一盏台灯，于母穿着睡衣，身形瘦削，“过来，渺渺。”
“妈妈你有什么事。”于渺的情绪不是很好，“有事就快说吧。”
“渺渺，”于母站了起来，“我想和你说说子舒他们的事情。”
“不用。”于渺拖着行李箱径直走进房间，“我始终不能理解您没有提前和我沟通过的这件事。”
“渺渺！”于母赶紧跟上，但还是被于渺关在了门外。
她用力拍了拍门，试图开门进去，但发现于渺直接锁了门，“渺渺！我和你叔叔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听我说！”
“不是那么一回事你们天天在一起，蓝子舒还要成为我的继姐！”于渺在房内大吼，心情不顺畅，“反正妈妈你要去和别人结婚就和别人结婚了就好了，反正不用询问我的意见！蓝子舒就是你亲女儿！”
于母：“渺渺！”
更多的争吵止于客厅响起的电话。
房外很快没了动静，于渺知道于母去接电话了。
于渺抹着眼泪，愧疚自己第一次吼了于母，也烦恼于母在这件事上显得冷冰冰的做法。
她打开行李箱打开衣柜，整理自己的行囊。
整理到一半，疲惫感涌上心头，她干脆直接蹬掉鞋子躺到床上，打算一觉睡到天亮。
手机恰逢此时震动，江代清发来一条语音，声音裹挟风声和远处人的嘈杂，“到家了？”
于渺将听筒放在耳畔，耳朵麻麻热热的，仿佛江代清就在她耳边和她说话。
于渺：【到了。】
于渺回复完赶紧放下手机，褪去一身寒冷，将自己裹入温暖的被子中。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想。
半夜，于渺被冻醒，起来倒了杯热水喝。
她小啜一口温暖的热水，整个身子由内至外暖和起来。
边上摆着几条速溶的奶咖啡。
于渺目无焦虑盯着那几条咖啡看，脑子一时短路，伸手把几包咖啡都倒入了这杯热水中。
午夜时分，睡得迷迷糊糊的江代清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对电话铃声向来敏感，闭着眼睛熟稔接了电话，手机搭在耳朵，以为是什么兼职的老板，“喂？”
“江代清。”那头是于渺的声音。
于渺握着拳头，抱着喝得精光的几个玻璃杯子，说话不怎么利索，“下次考试我一定超过你！”
“下次考试，”江代清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的时间，“下次考试是一个半月后的开学考？还是更久之后的新学期月考？”
于渺一次性喝了几杯咖啡，脑子晕乎乎的，太阳穴涨得厉害，说着没头没脑的狠话，舌根又苦又甜，“反正就是下一次！下一次考试我一定会超过你！”
于渺抱紧玻璃杯子，压低嗓音，说小秘密的语气，“我妈这次寒假，给我请了一个很厉害的补习老师！”
“嗯，很厉害的补习老师。”江代清笑着接话，“你知道是谁吗？”
“这个还不知道。”于渺如实回答，快速说完之后的狠话就挂了电话，“总之你等着吧，我肯定会超过你的，第一名！”
“嗯。”江代清只来得及说最后一个字。
结束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江代清睡意全无，拉开抽屉拿出张卷子随手看。
“小班长你这是要超过，”江代清转着笔，低头看卷子，宛若在面对面看于渺，“你口中那个很厉害的‘补习老师’啊？”
于渺坐在阳台的台阶，吹着冷风，脸蛋红扑扑的，耳根子觉得热，像是喝醉了。
月色皎洁昳丽，她抱着玻璃杯抬头，眯起眼，“笨蛋！”
她脑袋昏昏沉沉，也像是无比清醒，却无法辨认清楚自己究竟是在骂谁。
那个被旁人惊羡成绩的天才、第一名，总是笑得很开心，是班里活跃宝的人。
实则脚步一刻也不能停，在各种兼职地带周转，扛起小小的臂膀繁忙生活着。
于渺轻轻磨着后槽牙，指着月亮，气得直跺脚。
她眼前是公园中那个周转在寒冷的冬夜，一遍遍被人嫌弃的玩偶熊的画面：“笨蛋！”
都是笨蛋。
她所见到的人。
都是。
最笨的。
是拨弄人生大旗，以第三视角看着被制造者们的困苦麻木生活的上帝。
某个于母去上班了的清晨，于渺躺在床上，听到了窗外传来的猫叫声。
然后是手机振动的声音，江代清发来一条语音，不慎着调的语气：“帮哥哥开下门。”
于渺听完一遍那条语音，挺想打字问问，江代清什么时候就成她哥了。
她按出虚拟键盘来正想回复。
忽然一愣，又听了一遍那条语音。
……什么开门？
为了避免之前的尴尬，于渺没将听筒放在耳边，直接点了外放。
于渺早上喜欢开窗户吹风，躺在床上按了两遍那条语音，正想按下第三遍琢磨琢磨江代清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窗外的猫叫又传来一声。
接着是一道轻飘飘的男声，声线慢慢和语音中的重合。
“小妹妹，帮你哥开门了再听也不迟。”江代清抱着半大的猫崽，单肩背着书包，从头到脚一身黑色，脑袋上扣着一顶鸭舌帽，笑得欠欠的，“你哥我在你家门口快要冻死了。”
真真切切听到楼下熟悉的江代清声音的于渺，抱着手机，陷入沉思。
……
两个人坐在客厅面面相觑。
江代清自来熟，帮于渺打开课本，自己也打开笔记本和试卷，从书包里拿出一堆带来的资料。
“小同学，以后要认真听老师的话。”江代清乔模乔样，老神在在。
于渺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刚洗漱完，头发还是乱蓬蓬的，随意绑了一个低马尾。
“江代清。”于渺恍惚了半天，盯着面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人看，“你这眼镜有度数吗。”
“有啊。”江代清懒洋洋回答，靠在沙发，手搭在边上的抱枕，对于渺抬了下颌，“快开始看吧，待会儿有哪里不懂的再来问我。”
“……有你这么教学生的吗。”于渺真的很想吐槽，“直接上来就让我刷题。”
她拿起江代清的笔记本，翻开两页查看。
偶然的往后一瞥，她清晰看见慢悠悠的江代清，手指伸进黑色镜框中抓了抓眉心。
“……”这幅破眼镜压根连镜片都没有。
于渺撇嘴，腹诽这家伙的满嘴跑火车还真是张口就来，根本不用思索。
客厅的茶几矮，长时间倾身坐着有些吃力，时间久了腰受不住。
于渺看见江代清时不时捶一下自己的腰，看起来很累。
“江代清，”于渺看他，“要不我们去那边的餐桌上写？”
话音落下，于渺想到什么，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我妈这个点要回来。”
她不太想让于母看见江代清。
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为什么是你来当我的家教老师？”于渺忖了半天，终是憋不住把这问题问出来，“小云爸妈介绍你来的？”
“没有为什么。”江代清扶一下压根没有镜片的镜框，中二的气质，“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于渺：“……”
于渺捏着笔，懒得搭理这家伙，转而去看他带来的乖巧小猫咪。
从毛色来看，这只看起来很听话，一直窝在主人身边安安静静睡觉的小猫应该就是江代清之前捡到的那只猫。
于渺想到自己的手机里，还存了石超之前用江代清的微信，给她发来的江代清和这只猫咪合照的图片。
江代清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它太小了，还不能一个人在家。”
他笑吟吟的，“它很乖的。小同学应该不舍得将弱小的它赶出家门吧？”
“这倒是不会。”于渺攥着笔，咬唇思索怎么说两句噎江代清的话，“我又不是那种不善解人意的人。”
“嗯。”江代清眼波淡淡的，扬起雅痞的笑，“挺善解猫意。”
于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