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于渺：【在吗。】
她试着输入一句话，想按下发送键。
寂静的天空，雷电一闪而过，慢了一拍震天响起的雷声将于渺的手机吓到了地板上。
于渺干脆埋头开始睡觉，被吓得不敢动。
周一来上课。
班主任抱着刚交上去的作业在后门喊，“江代清，你作业呢？你们几个任课老师都和我反应，你各科作业都没交？”
于渺在座位预习新课，听到班主任的话回过头。
江代清趴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本书，眯起眼睛小憩，“在桌子上，自己拿。”
班主任咬了咬牙，“江代清，你站起来，自己拿过来。”
江代清：“您来吧。”
班主任：“……”
班主任从江代清那堆乱七八糟的课本书页中，艰难翻出几张卷子和作业本。
班导指骨扣扣桌面，“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江代清宛如死鱼，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您就在这说吧，我听着。”
“江代清！”班主任忍无可忍，去拖他的衣领。
江代清逆来顺受，丝毫不反抗，“您要体罚我吗。就在这里吧，打完我想直接继续睡觉。”
他揉揉眼睛，睡眼惺忪，“老师，我太困了。”
全班人的视线都在江代清这里。
别的班有悄悄探头过来看热闹的。
于渺赶紧起身，走到江代清和班主任之间，和事人的语气，“抱歉抱歉班导，卷子我到时候会给您送过来的，您先消消气。”
班主任咬牙盯了江代清很久，而后恨铁不成钢地松开手，转头对于渺，“待会儿大课间，你把他拉到我办公室来。”
最终，颓丧的江代清还是免不去办公室一游这一遭。
江代清被班主任放开，马上和水一样瘫到桌子上，继续趴着睡觉。
于渺回眸，叹了口气，先帮他把卷子整理好。
道道视线没有消散。
于渺抓住江代清手腕，把他拉出去，“你跟我出来一下。”
“哦。”江代清脑袋蹭在手臂间，没动。
于渺：“……”
于渺站在他身边，声线沉了几分，又叫了一遍他名字。
于渺：“江代清。”
安静的教室，江代清腾得起身，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众人只来得及看见江代清飘出去的衣袂。
“……第一名的服软速度，果真也是最快的第一名。”
有人小声叨叨。
于渺捕捉到这一句调侃，想到于母之前说的，要和蓝子舒他们一起给她庆祝她上次考了第一名。
于渺深呼吸一口，捏紧了拳头跟着江代清一起出去。
她望着江代清直挺挺的高大背影，油然升起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她上次短暂获得了名头上的第一名，是因为那个时候江代清没有去参加考试。
江代清一回来补考，于渺还是那个万年第二名。
于渺觉得，从以往的十几年经历来看，江代清这座大山，她无论如何也翻不过去。
课间，虞星出来打水。
石超从小卖部回来，手里拿着牛奶，特地跑到虞星教室给他。
途中他看见于渺和江代清在一起。
一个双手环着胸在说，一个低着脑袋在被说。
石超打开牛奶包装，咬着吸管倚在栏杆，目睹下方的场景啧啧称赞。
“美，太美了。”石超笑得没心没肺，笑弯了腰，“比江代清之前捡到的那只大美猫还要美。”
虞星捏着牛奶盒子，用力把吸管插/进牛奶。
石超看得专注，被虞星冷不丁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过头，“干嘛，力气没处使？”
虞星啜一口牛奶，冷静无波，“谁知道呢。”
“……你不就是本人吗。你不知道，谁还能知道？”石超把吐槽如实说出来。
虞星笑而不语，轻轻摇摇头，拿着水杯摆摆手回去教室，“走了。快回去上课。”
“……哦。”石超不情不愿，小小声继续吐槽，“学习好的老妈子。”
虞星似乎听见，笑容扩大。
石超从后面，清楚看见虞星笑得颤了颤肩膀。
低头，于渺和江代清已经结束了对话。
于渺走在前面，江代清走在后面。
应该是在把人往哪处领。
他抿唇，品着牛奶的滋味，唇齿笑意增深，“这俩小东西，肯定有猫腻。”
石超可从来没见过，江代清这么听过谁的话，这么被谁蔫蔫教训过。
连那些金主老板都不能。
“江代清你快点，”于渺回过头，半是哄半是严肃，“早点去跟班主任交代清楚，你才好早点回去睡觉。”
从班长嘴里听到鼓动同学在上课时间睡觉的这种话，江代清大概觉得有意思，抹了一下鼻尖，一只手插/在裤兜，耸肩跟上，“知道了小班长，我这个大班长会好好带领班级同学的风气的。”
“……”和江代清待得久，于渺轻易听出江代清话里的调侃，更加严肃了些，“江代清，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再跟开学那样带着大家一起疯了。不然你的班长职务，肯定又要被班导撤下了。”
“哦。”江代清的手指停在唇下的小痣，眯起眼睛看于渺，云淡风轻点了点头，“知道了。”
拉长的尾音绵长，是江代清一贯的懒洋洋。
于渺目睹江代清云淡风轻路过自己身边，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不稍片刻。
班导：“你再以这种状态下去，用不了多久，于渺就可以超过你了！”
江代清：“那就超过呗，又不是别人。”
这是于渺陪江代清从办公室出来，印象最深的两句江代清和班主任的对话。
她扶额，说不出来的奇奇怪怪。
“我说，又不是别的班级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江代清走在于渺身边，慢悠悠补充他刚才说的那话的具体意思，反射弧超长。
于渺不想和他讨论这个，忽然提起：“奶茶店那边你还去吗？”
“去。”江代清说，“那是我兼职的小饭碗。”
于渺偏过头，酸溜溜，有点不怎么开心：“……也是。”
江代清也侧头，观察于渺的表情：“怎么了？”
于渺想起奶茶店的蓝子舒，眉头锁着，“没什么。”
说完，她加快步子往教室走，脑袋低着。
没两步，于渺手腕被人从后面抓住。
江代清轻松扣住于渺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跟前，“你怎么了。”
他抬起手，一只手捧住于渺下颌，“你就用这副阴霾的表情想瞒住我？”
大课间，大家都在楼下做操跑步。
走廊空无一人，班主任在远处办公室忙前忙后。
于渺依稀能看出班主任走来走去的身影。
她心跳加快，着急退步，拍开江代清的手，“没什么。”
怕江代清不信，于渺快速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领，加了一句，“真没什么。”
接后她小跑回教室，脱离江代清的包围圈，逃也似离开的飞快。
身后江代清久久站在原地，感受着指尖的余温，看着于渺的跑远，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迈动步子缓缓跟上，“笨蛋。”
跑完操，汪若云是第一个回来的。
前门传来脚步声，于渺抬起头，正好对上汪若云的眼睛。
汪若云大喘气两口跑去位子喝水，用最后一点力气对于渺挤眉弄眼，手指隔空点点教室内独处了一个课间的江代清和她，“哟~”
……笑得特别特别八卦。
于渺摆手，打断她的幻想：“别瞎想，快回去喝水。”
“哟~”汪若云保持手指在半空画圈的姿势，还是那副八卦的嘴脸，“有情况~”
于渺否认：“真的没有！”
周末照常。
江代清一整天都在奶茶店兼职。
制作奶茶的台子下摆着几张卷子和一张笔，江代清做着饮品，时不时扫几眼卷子上的题目，抽出一秒钟时间把答案写下来。
“代清。”蓝子舒出现在他身后，“店里早上不是很忙，你去桌子上歇一会儿写吧，这样对眼睛不好。”
江代清颔首，没动，“不用了，我这样写就好，我这样写比较快，也不耽误店内的进程。”
江代清不喜欢因为自己的事情落下店内的整体，回头望，顾及蓝子舒的面子，“还有几个顾客，等我做完了我就去休息。”
蓝子舒双手环着胸，视线下撇江代清那几张难度极高的奥数卷子，“代清的成绩不错吧。”
她笑笑，“我高中老师组织奥数比赛的时候，也曾分发过这些卷子给我们做。”
“还好。”江代清做好饮品，趁机器给盒子包装的那一秒，捏起笔写了一道选择题。
接后江代清转身，细心打包好那杯奶茶，把食物递给等待的顾客，笑意盈盈，“请慢用。”
周末年轻小姑娘们格外多，几个一起排队点餐的小女生们看见江代清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脸红扑扑的，羞涩接过奶茶，小小声道谢，说的甜甜的：“谢谢哥哥。”
江代清听见哥哥这一声，眼眸弯弯，漾开笑意，想到了什么，“不用谢，请慢用。”
于母周末上班，于渺一个人在家写作业。
窗外传来小石子的响动。
“小于渺，出来玩啊。”石超嗓门极大，又扔了一粒小石子到窗户边上的墙壁。
石超经常打篮球，投篮技术很准，石子抛出去精准砸到了石超想扔到的地方。
于渺被声音催动，打开窗户向外看。
“小于渺，出来玩啊。”石超抱着篮球，时不时往空中抛又接住，“小于渺，作业写完了吧。”
和石超一起站着的，还有虞星。
下方是浓密的树荫，虞星没有撑伞，一身白衬衫站在石超后侧方，蹲着，听见于渺的声音抬起头，眼睛眯起。
乍一看，那股忧郁的气质有点像江代清。
“写得差不多了。”于渺看着石超和虞星，“你们要去哪里玩吗？”
“打篮球去啊。”石超转着篮球，黝黑的皮肤、开朗的性格，衬得身后虞星愈加有种病态的柔美。
“等一等，我马上来。”于渺穿着休闲衣服，拿了一件外套快速下楼。
“你们去哪里打篮球啊。”于渺是体力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会这么快答应下来。
“打篮球的地方。”石超答非所问。
“小区公园的篮球场。”虞星手撑膝盖站起来，“可能得打到下午，你确定要去吗。”
“去。”于渺拢了拢外套，她记得附近小区的篮球场，是江代清回家的那个方向。
于渺抿唇，咽下口中那些悸动的小心思，“去吧，我给你们加油。”
“好啊。”石超言笑晏晏，笑容灿烂，“我们正好和隔壁校队的有个周末比赛，有小于渺这号美女加油，我们绝对能赢。”
“石头。”虞星走在后方提醒。
“知道了。”石超很轻易知晓虞星在提醒什么，转着篮球变得正经，更改话语，“有小于渺加油，我们绝对能赢。”
于渺瞥见虞星扫一眼笑着的石超，没说话。
“是哪个隔壁校队？”于渺试图找话题。
石超一时间找不出能让于渺听懂的形容词，挠挠后脑勺忖一会儿，“阿清之前待过的校队，总体实力还行。”
“他之前待过的校队？”于渺自小和江代清同校同班，没听说过江代清之前有参加过什么“隔壁校队”。
于渺问：“那是哪个校队？是初中的还是高中的？”
“幼儿园。”石超一脸真诚，“最近他们升学，现在算是小学生。”
“……”这时间逻辑，于渺不知道怎么吐槽。
到底是她脑容量不够，还是石超在蒙她。
“代清之前待着和幼儿园小朋友们玩过的一个小队。”虞星慢慢悠悠好心给于渺解释，“所以，算是石头说的那个意思。”
石超走在前面，虞星走在后面，一只手掩在嘴边，脑袋凑向于渺那边，“他的话，你听个声响就好了，不用全部当真。”
“……噢。”于渺似懂非懂。
到了篮球场地。
他们几个人来得早，篮球场没什么人。
石超开始打着篮球热身，于渺坐在观众区，虞星去买了几瓶冰饮，然后陪于渺一起坐在观众区。
“最近是不是因为代清的事情，和你朋友闹矛盾了？”虞星喝着饮料，冷不丁问出来，“怎么你中午都自己一个人吃饭？”
江代清的事情，于渺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不过汪若云的事情，她得解释解释。
她喝一口冷饮，润了润嗓子，“她跟石超吵架了，所以他们两个人吃饭也要搬到一起去，说是为了方便吵架。”
于渺扬起唇角对虞星笑，有揶揄的意思，“女大不中留。”
“女大不中留。”
虞星拧好盖子，轻笑着自言自语。
石超口中的隔壁校队确实是一帮没长开的小学生，身高一溜在石超的腰部。
来看比赛的人有不少，几个离于渺近的女生抱着零食，撑着太阳伞，和身边姐妹嘀嘀咕咕，“那个最帅的怎么没来啊？”
“哪个？”
“就那个叫江代清的啊，最高最帅那个，常出现的时候总是一身黑，标准的高冷大帅哥啊。”
于渺听到这话不动声色笑了笑，余光往那处瞥一眼，收回目光。
“吃吗。”虞星把小卖部买来的烤肠和奶茶给于渺。
“烤肠配奶茶。”于渺的指尖被冰奶茶表面的水汽濡湿，清脆笑起来，“挺有意思。”
虞星敛眸看于渺，想到什么，拆开自己的那份，转目看有些不成调的大朋友小朋友们间的篮球赛。
“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他品味奶茶的甜，问。
于渺想过这个问题，但没想好，实话实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未来想在国内还是国外上学？”虞星盯着于渺，视线直勾勾。
虞星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低下脑袋摆动奶茶的吸管，欲盖弥彰，“我就是经常在成绩榜上看到你，加上上次看见你是第一名，所以好奇问一问。顺便取取经，优秀学生的大学目标会是什么。”
“成绩榜上。”于渺回味虞星的话，碎发拂过脸颊，扭头看身边人，“那你不先该问问你好朋友吗，他才是常年第一的那个人。”
“问我常年第一的好朋友，”虞星抓了抓发梢，顺于渺的话往下说，“他么，从小到大唯一的梦想就是考上司法行政大学，带着家人和朋友无忧无虑地生活。”
“我吧，还没想好这个问题。”于渺仔细回答虞星之前的问题，“应该是继续在国内上学，我不想离妈妈太远。至于其他的，我就真不知道不确定了，总之应该会是国内的重点大学吧，这样方便以后找工作，更好照顾妈妈。”
于渺说到后面两句，眨了眨眼，难得的俏皮，无法辨认最后话语的开玩笑程度。
“这样。”虞星咬着奶茶的吸管，低下眼睑，认真看场上的石超飞来奔去打篮球，尽情挥散汗水。
“你呢，”于渺反问，“你以后想去什么大学？”
虞星感受篮球场那些和石超一样在肆意奔跑的小朋友们，以及观众席为自己心仪选手用力喝彩的观众们的热闹，捧着那杯奶茶，轻轻扬起唇。
“我想去重点的医科大学。”暖风缓缓吹来，虞星看着前方大好的正青春的少年们，逐渐失了焦点。
“医科，大学。”于渺搅拌奶茶，很轻地重复。
模糊的印象中，她好像记起很久之前，仿佛也有谁这么和她说过。
不过时间一直推移。
她记不清楚了。
篮球赛直到快结束，傍晚深重，一个身影才姗姗来迟。
“小学生赛都能打这么久，也是够敬业的。”江代清单手拉开汽水罐子，甜腻的气泡冲到他手上。
他不甚在意，仰头喝下一口冰爽的汽水，坐到虞星边上，“你也够敬业的，坐这儿充当观众这么久？那小子给你钱了？他怎么没给我钱来雇我当群演……”
话说到一半，江代清透过虞星的身影注意到什么，往前倾了身子。
接后又往后仰了身子。
“小朋友，”江代清语气凉凉，嗓音很沉，“这么晚不回家，又遮遮掩掩躲在别人后面，是怕被哥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