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江家风雨飘摇，欲望和现实压迫中摇摇欲坠。
江家老爷子硬生生用不甚宽厚的肩膀，为江代清支起一片美好的小天地，努力给自己的宝贝孙子最好的，不让他被别人看不起。
江代清静默在黑沉的天空下，站在幽冷的小雨中。
10月27日，秋。
回忆清晰的十六岁生日，江老爷子亲手给江代清过，两人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坐在病床前。
江老爷子身上插满了各种医疗管子，点蜡烛的力气都没有，风烛年残，只剩燃烧金钱吊着最后一口气。
“阿清，不要怕。”爷爷瘦如枯槁的手搭着江代清的手。
江代清捧着插了十六根蜡烛的蛋糕，病房内一片的漆黑，烛光明亮晃动，倒映进他的瞳孔。
“阿清，不要怕。”爷爷的声音虚弱，却又握着江代清的手重复了一遍。
江代清坐在椅子上，被牵着的手清楚感觉到骨骼的摩挲。
爷爷何几曾时已经老成这样子了。
江代清脸上的笑容撑不起来，眼中分不清是泪光还是烛光，只觉得自己大概笑得很勉强很难看。
所以爷爷才会把话又说了一遍。
江老爷子想伸手拍拍江代清肩膀。
十几岁的年纪长得快，江老爷子得把手伸高一大截，动作很慢很累。
江代清有些出神，慢了半拍才把身子凑过去，想搭在爷爷手中。
还是慢了一步。
“爷爷老了。”江老爷子收回手，像在自嘲着活跃气氛，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江代清落了空。
许完愿吹完蜡烛，江代清看见爷爷手掩住唇，低低咳嗽了两声。
“阿清，你先回去吧，明天不是要上学吗。”爷爷说，“我也早点睡觉了，这样身体好得快一点。”
“好。”那个时候的江代清没有多想。
或许那个时候的爷爷，已经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
江代清能知道那可能是他和爷爷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现在的遗憾和悲恸会不会少一些。
小雨下的大，冷风席卷而来，包裹住江代清。
江代清紧了紧拳头，实在撑不起笑容，也做不到开口说话。
他怕稍微一开口，他就会在这场朦胧细雨中哭得像个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傻子。
或许他也就是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傻子。
江代清几不可察扯了扯嘴角，宛若自嘲。
“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已经死在牢里了。”江代清沉着嗓音，冷笑间眼眶通红，冒出泪水，“这些年爷爷没告诉我，装作你还在的样子，是为了让我不伤心。”
江代清冷笑着，夸弄扬起一侧嘴角，视野模糊瞪住跟前和他一个姓氏的墓碑，越发荒唐地提亮嗓音笑，“但你不知道吧。”
江代清捏紧拳头，收起笑容，眼神死死盯住那个名义上生了他的父亲。
“我从始至终都不会为抛弃我的人难过。”他蹲身，打开一瓶烧酒，抬眸间满是冰冷，泪水却又滚烫落下。
他喝一口后吐在地上，辛辣的味道刺激喉道。
江代清蹲在地上，把剩下的酒倒在地上，倒在墓碑前。
水泥地砖被冰冷的雨水打湿，陶醉这场灰色的见面。
“爷爷挂念你，我可不挂念你。”江代清咬着牙关，举起空了的酒瓶子，“爷爷要是走了，你这三寸之地就等着长草荒废吧。”
以后的岁月，无论如何。
他都不会怕。
哪怕从今往后，彻底变成只有他一个人。
他也不会怕。
他的手指触碰坚硬的水泥地面，摩挲与雨水混杂了的白酒。
从另种层面来说，他一直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江代清在此刻依旧确信，他从来不会是一个人。
江代清周五一整天都没来上学。
周末，于渺抱着手机，盯着和江代清的聊天框，忖了很久。
她作业写了一半，无心再继续写下去。
“渺渺，”外面是于母的声音，“妈妈去上班了，你在家里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中午自己煮点东西吃，妈妈晚上给你带好吃的。”
“知道了妈妈。”于渺攥着手机，昂起脑袋，回应于母的嘱咐。
于渺缩在椅子上，想了好半天也没得出答案。
她强制把手机抛开，扔到了床上，塞到了被窝的最里面，拿起笔专心致志写作业。
家里就她一个人，房内特别安静。
书桌挨着墙壁，面前的窗户开着，大榕树浓密的枝丫和叶片揉碎了阳光，光影斑驳落进房内。
于渺捏着笔，看着看着又出神，目光定在课本上树叶的影子。
手机蓦然震动两声。
于渺起身去拿，光脚踩在地上。
打开来看，发现谁的消息也不是，只是一条app的广告推送消息。
于渺叹了口气，死心想把手机关机，手指长按在关机键。
她要点下关机的前一秒，手机又震动两声，跳出虞星的消息。
虞星：
石超：“开门了？！你用的什么办法把他诱出来的！他这么不吃不喝好几天，我都怕他直接去世在里面了！”
石超看到虞星的消息，一蹦三尺高，激动和欣慰地直接发了好几条语音，语气满满的斗志昂扬，“你让他多吃点饭，还有那个菜，都是我特地绕了好几条街给他买的！”
虞星站在楼道，脊背靠着墙壁，站了很久，自言自语。
“不是我。”不是他才让他开门的。
是于渺。
虞星没告诉于渺，江代清这几天一直不肯接电话、不肯开门、不肯吃饭这件事。
完成任务，他就慢慢走了。
于渺被江代清带进屋里。
江代清沉默不言，一个字都不和于渺说，找出干净杯子给她倒了杯水，埋头去沙发接着打游戏。
茶几上摊着瓶瓶罐罐和各种速食餐盒，聚集了各种泡面。
“你这些天就吃这个吗？”于渺问了一句，把虞星交给她的那些吃的先放在桌上。
她整理了下并不是很大的茶几，把新鲜的食物摆在茶几上，为江代清摆好筷子和勺子，去另处找来垃圾桶，“你先吃，我帮你把这里整理一下。”
“你拿走吧。”江代清的声音很是沙哑，像很久都没喝过水，很久都没和人说过话，很久没有睡过觉。
他抱着手机翻了个身，背对于渺继续打游戏，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环境中特别刺眼。
但江代清好像已经习惯了，麻木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