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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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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将至,各家都忙碌了起来,添置年货,往来备礼……傅菀合上账册交给桔红,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窗外皑皑白雪洁白一片,荆雨领着翠青等丫头坐在窗边,正说说笑笑的剪着红纸,荆雨也不像从前那般拒人千里,有了小女儿娇憨之态,见她举着染红的手指,点在翠青鼻尖,眼里尽是促狭笑意…

    “…怎的这会儿回来了”荆嗣打帘进屋,傅菀忙起身走近,接过荆嗣脱下的外衣,垫着脚拂去他发顶残雪,荆嗣弯下腰方便她动作。荆雨见此,手足无措就要告退,傅菀叫住她,说制了新衣让带回去,荆雨欣喜言谢。

    等荆雨快步离开,荆嗣这才转头。还未进屋,就听得屋内的嬉闹笑声。这个妹妹倒是与傅菀更亲近些…见她没了后话,荆嗣只得开口“…我的呢?”整理衣物的手顿住,这般直言索要,傅菀只觉得稚气又好笑。

    风雪稍停,难得暖阳。荆嗣不必回营,便带着家人出门转转,挑些喜欢的东西…街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街边小摊多是节庆物件,有卖桃符红纸的,有卖新历书的,春帖门神,腊药果子,还有各类器具…有客人挑挑拣拣,摊主仍笑脸相迎。各家商铺里也是热闹非凡,茶楼酒肆公子们吃茶闲聊,绸缎庄里姑娘们言笑晏晏……

    荆嗣站在铺外往里看去,荆雨举着支珠花给傅菀瞧,傅菀笑着点头……年前诸事繁杂,知她辛苦,荆嗣看在眼里也上了心。姑嫂俩连说带笑边挑边买,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竟也逛了这些时候。荆嗣担心俩人累着,便领着到街对面的聚贤楼,喝盏茶歇下脚。

    跟随小厮上至二楼雅间,几人刚落座,楼下的高台上,说书人手握惊堂木一拍“咱们书接上回,说这美娇娘被市井流氓所围,正惊慌失措之时,那落魄书生进京赶考,恰巧途径此地……”很是俗套的故事,说书人抑扬顿挫的语调,却让看客们沉醉其中,傅菀与荆雨亦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小声交谈几句。

    刚给俩人倒了茶水放在手边,小厮便进屋添水,屈身在荆嗣耳旁低语,而故事正讲到精彩之处,满堂叫好声……荆嗣隐去笑意,自踏入聚贤楼,便觉有探究的目光追随。邵景此人自己有所耳闻,宫中邵贵妃的幼弟,是个花名在外的浪荡子弟…荆嗣神情自若,暗自留心。

    “公子,关二公子到了……”关英大步进了房间,见邵景立在窗边,望着东面雅间若有所思。关英望去,却只看到紧闭的房门,窗户倒是开着,但挂着帘幕看得并不真切,莫不是又瞧上了哪家姑娘吧。邵景尚未娶妻,屋里妾室通房却无数,又仗着邵贵妃溺爱,行事越加肆无忌惮……关英心中不耻,又不得不与之为伍,当真憋屈。皱着眉拉过邵景同坐软榻,抱怨着自己连日来的辛苦。

    “就你这坐不住的性子,是经商的料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指不定往后,这满京城的香粉铺,都是我关家的…哈哈…”关英倒也不恼,虽说诗词史书自己一翻就困,账目却看得进去,连账房师傅都说自己有天赋。

    “……听说你兄长,有意给你张罗婚事”话里尽是戏谑。总觉关家两兄弟古怪,关英虽也流连青楼,却从不过夜留宿。私下还曾嘲笑,关英怕还是个童子之身。至于关彻,坊间所传…邵景眼里泛起轻蔑。

    “……”关英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转念一想,自己身无长处实非良人,又有哪家姑娘愿嫁…还是努力将此事做好,再与兄长商议吧,眼下唯有这美酒,方能解忧了。

    妆台前,傅菀缓缓梳理着发尾,盯着桌上小木盒微微出神……挑珠花时,傅菀瞧出荆雨更喜欢这支玉簪,傅菀不解却没多问。回程的马车里,荆雨才迟疑着说起,幼时母亲便教导勤俭,说要将银钱都攒起来,留作兄长日后娶妻所用。荆雨亦觉得,兄长用性命拼来的安乐日子,自己不该胡乱花用,玉簪虽美,银簪亦可。

    想起荆雨一本正经的模样,傅菀浅浅一笑,此番陪自己出门,顾忌店里都是女眷,荆嗣便在外静静等候,毫无不耐之意,离开茶楼时,见两人意犹未尽,便道将话本找来,还有那没喝几口,却一直温热的茶……以前只知他重情重义,不料还是个心细体贴之人。

    “可是累了?”荆嗣立在她身后,桂花头油的清香,沁人心脾。

    “……”傅菀抬眸深看了他一眼,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荆嗣手握木盒细细聆听……荆雨欢喜兄长的关爱,又时刻谨记母亲的教诲,便只挑些寻常之物。这支玉簪,还是傅菀听了那番话,吩咐桔红买回,所幸未被旁人买走。

    当初离家时,荆雨还是襁褓婴孩,如今这般懂事,荆嗣心中似酸似甜。傅菀将此物交给自己,想是也瞧出了兄妹间的生疏。

    见他握着木盒发怔,傅菀放下木梳起身,从柜中翻出给他准备的新衣。外衣里衣裤袜,都是自己亲手所做,那外衣领口处的祥云纹,亦是用心绣成。荆嗣接过衣物放在一旁,扯过傅菀揽进怀中。傅菀心想,前几日还那般着急,这会儿制好了,怎的都不仔细看看……

    除旧布新,拜神祭祖,窗棂上红纸窗花,预示着新岁即将到来…

    除夕夜,全家团圆美满,最欢喜的莫过蒋氏,饭后围炉守岁,桌上酒果茶点,再听蒋氏闲说趣事,一片欢声笑语……窗外声声爆竹响春,驱邪避凶,寓意来年诸事顺遂,平安喜乐。

    家家户户烛火通明,傅菀终是撑不住犯了困,蒋氏便笑着打发他们回屋,见荆嗣抱着傅菀离去,蒋氏轻抚着熟睡的荆雨,如今衣食不缺,儿女孝顺懂事,只盼儿媳早日给荆家添丁,自己也能早些含饴弄孙。

    年关已过,积雪渐化,日子又恢复往常。荆嗣放下笔,瞧妻子手里握着话本,已在软榻上睡着了,心中既心疼又觉餍足。冬日里傅菀怕冷,夜里总迷糊着往自己怀里钻,早先顾忌她劳累,便有所收敛,这榻上欢愉本就叫人上瘾,又忍耐得久了,连日来便失了节制。

    相处时日渐多,才发觉她娴静之余,对世事亦是敏锐,还有偶尔的小性子……不由得想起早些时候,信期里竟贪嘴想吃石榴,翠青偷偷来报,回屋时妻子见着他,便轻轻将石榴推开,面上倒是不显半分。睡得不够时,便整日焉焉的,丫头们战战兢兢生怕出错。若交代的事未办好,连桔红这般还算稳重的大丫头,也只能白着脸听训。御下恩威并济,私下又毫不忸怩做作,叫人怎能不喜爱。

    傅菀悠悠转醒,起身时仍觉腰间酸软无力,一时有些羞恼。李家满月宴后,荆嗣便直夸庆哥儿可爱,难道是着急子嗣,才这般勤勉的,还是是春日里情动难抑?可他这般索求无度,自己也实在吃不消,白日里愈发困倦了。

    “姑爷去了练武场,那俩人该如何处置?不如找个由头,将人打发去庄上,崔家若来问…”桔红重新给傅菀梳着发髻,自己几番查证,芸豆所言非虚,如此顾念旧主,断不可留。

    “钱嬷嬷老了,合该荣养,芸豆却是个机灵的…”方嬷嬷既然并未参与其中,便先留着,年前宫中便有消息,柯氏此番作为,倒像已无计可施,孤注一掷之举,不甘心又如何,徒劳罢了。

    “官人,早点歇下吧”秦氏死后,傅锋愈发沉默寡言,郭氏察觉他的哀痛,心里亦是难过不安。本意是让秦氏闹一闹,怎料牵扯出陈年往事。那日书房争执后,傅荛再未回过娘家,想来已有怨怪之心,她失心于丈夫,若再失去娘家依靠,那往后的日子,定会更加艰难。想要的结果并没有改变,可终究也伤了傅锋,自己是否做错了…

    另一边的萧府,角芸扫过紧闭的房门,忧从心起。那日傅家书房内,傅荛哭着质问,傅长鸣怒不可遏。声声争执吓坏了门外的角芸,回府后傅荛伤心痛哭,终日郁郁寡欢。年节时,竟肯低声下气留下姑爷。萧子穆近日常来,日子也好过了些,可角芸总觉不安。屋内云雨稍歇,角芸收起心思,领着丫头等着伺候。

    待傅荛睡着,萧子穆才睁开双眼,萧府不似寻常人家,人多是非自然也多。碧玉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怎会不知,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傅荛太过骄气自傲,这般心性不磨终不成器,自己虽冷着她,却并非漠不关心,那日主动前来,也是团圆时见她面容憔悴,终究不放心罢了。

    二月十二花朝节,百花争艳风景正好,文人墨客齐聚茶楼,赏花观景吟诗作赋。荆嗣本打算带她们外出踏青,怎料同僚相邀。见荆雨有些低落,傅菀便带着她将剪好的五色彩笺,挂满了石榴枝头,红红绿绿,甚是好看。街上人多眼杂,无他陪同,俩人出府游玩终是不便。

    春末夏初时,宫中传来旨意,崔翰贬出耀州节度使。离京任职的那日,前来送行之人并不多,崔翰只得一子,对待军中将领亲如子侄,如今却是这般光景,瞧着他鬓边多了好些白发,荆嗣心中百感交集,柯氏在旁冷着脸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马队伍,荆嗣驻足良久。

    “…怕是怪我没帮上忙”荆嗣回家后便心神不宁,提起今日柯氏的异样,傅菀不以为意,年前柯氏送来厚礼,傅菀便打着回礼的名号,将东西都退了回去。柯氏却又将目光放在蒋氏身上,暗中怂恿蒋氏相劝荆嗣。

    “…钱嬷嬷送去了田庄安养,若不是顾忌着崔家的颜面,早该处置或发卖了…”如今看来,柯氏对此事仍耿耿于怀。

    荆嗣知晓原委,久久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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