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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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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爷说…今儿不过来了,已经在书房安置了…”角芸抬眼瞧着傅荛乌云密布的脸色,连忙低下头。

    “……”一想到那贱人得意的嘴脸,傅荛就恨得牙痒痒,不过是个通房,打杀了又如何,萧二这般冷落,竟是半点情意也不顾了。

    自傅荛嫁进萧家以来,那丫头仗着是长辈所赐,偏姑爷还就喜欢那副狐媚矫情模样,傅荛暗里受了她不少闲气,如今人没了,萧二爷好久都不进正院了,傅荛端着不肯求和,这般僵持着,倒便宜了那个不声不响的通房芳草,角芸苦口婆心劝过,也是无用的……

    九月末,契丹派燕王韩匡嗣为都统,耶律沙为监军,耶律休哥为主帅,分道侵宋,大军兵临满城。

    “崔大人,八阵太过分散,恐被逐个击破,还是集中兵力防御敌军主力,等待机会反击为好……”怎能按原定的阵图,来应对战场的瞬息万变,将领忧虑不已。

    “……”刘廷翰虽是主帅但人微言轻,也跟看向崔翰,崔翰带定州兵马两万余人率先抵达满城,可两军人数悬殊太大,按此图摆阵,阵间相差百步,兵将们士气低落。但官家留下阵图,怎能抗旨不尊……

    “…事有应变,若陛下为此事降罪,霸图愿一力承担……”李继隆蹙着眉上前两步,见崔翰仍犹豫不决,只得给出承诺,助其早下决断。

    “时不待我啊,崔大人……”将士们亦是万分焦急,见状争先进言,皆愿承担违背诏令之责。崔翰这才决定集中兵力,摆前后二阵,抵御契丹大军。而李汉琼带着增援正从镇州赶来,崔彦进领军沿长城绕至契丹军身后,包围之势初显。而契丹浑然不觉,正于满城下叫嚣。

    “宋军真是不堪一击,那就受降,取定州,再攻镇州……”契丹军营内,韩匡嗣嘲笑着,满城既降便无谓在此多做停留。镇州乃是屯兵重镇,才是此行的目标。

    “…宋军怎会如此轻易投降,都统不可轻信……”几番短兵相接便派使者来降,未免来的太快,耶律休哥心下起疑,还有那李继隆,万不能轻敌才是。

    “耶律将军多虑了,幽州一战宋朝皇帝落荒而逃,宋军惧怕我军威势,实乃人之常情……”韩匡嗣显得并不在意。韩匡嗣被触手可及的胜利蒙蔽了双眼,耶律休哥只得听命。

    突闻鼓声大作,阵前准备受降的士兵即刻发难,宋军紧随其后冲击契丹阵营,契丹军惊慌失措,耶律休哥疑虑亦有所防备,及时整军反抗……忽然远处尘起涨天,李汉琼带着兵马已到,顿时宋军声威大震。耶律休哥惊惧,契丹军全线崩溃败走……

    “满城敌军正在撤退,我军可在此处设伏,将敌军赶至东面山谷……”探子来报,李汉琼已解满城之围,荆嗣提议在遂城官道设伏,与大军前后呼应围堵契丹逃兵。

    接连受到宋军的几波冲击,契丹军狼狈逃窜,怎料撤离路上又遇埋伏的崔彦进,前有狼后有虎,实为进退两难,大军瞬间被伏兵冲散,眼见韩匡嗣慌不择路,领军逃往东面。耶律休哥沉下脸色,东面山谷乃死路,真是蠢货。躲过荆嗣的剑锋,耶律休哥不作纠缠,趁宋军追赶韩匡嗣之际,率部往西面逃离而去……

    遂城城楼上,耶律休哥望着撤去的宋军,心下感慨,若不是韩匡嗣骄傲自满,轻信诈降,怎会败得如此彻底。耶律休哥忆起那直逼咽喉的锋利剑尖,心有余悸……

    满城之战,宋军大获全胜,杀敌,俘虏数以万计。还有马千余匹及大量物资。不单守住了城池,更是报了幽州之仇。看着士兵围坐在篝火前,欢欣鼓舞士气高昂的模样,崔翰心有戚戚。

    “荆兄,当另寻良木而栖……”经幽州一战,崔翰如惊弓之鸟,此役又恐违逆圣意,战时优柔寡断乃大忌。到底是年龄大了,顾忌太多锐气已失,倒不必再追随了……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李继隆不由得想起阎夏,还是亏欠了她,生产时自己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将士们私下多有怨言,荆嗣回城后也有传言入耳,终是他失了气节,不该拿将士性命博自身荣辱。难保官家不会借此事发难,以安百官议论。崔翰军功赫赫且已年迈,官家到底不会取他性命。而李继隆特意等候在此,言语中透着拉拢之意,李昭仪恩宠正盛,皇后之位已不再遥不可期,李继隆身为外戚,军中亦有威望……万不敢轻易接受,荆嗣收起眼底的暗色,继续巡视着城楼……

    “姑娘,李府小厮来报,阎大姑娘是昨儿夜半发作的,没受什么苦,今晨已诞下麟儿,母子平安,姑娘可以放心了…”傅菀性子淡,闺中好友唯有阎夏,情谊很是深厚,隔日便派人去李府打听,现下顺利产子,傅菀也能睡个好觉了。

    傅菀放下书,眼里多了几分真心笑意。阎夏议亲时,自己曾让人打听过这个李继隆,开国功臣李处耘将军之子,李将军因得罪朝中老臣,贬为淄州刺史,没几年便死在任上。李继隆被其打压,处处隐忍终寻得机会,在定州节度使孟玄喆的宴会上,以例无虚发的箭术博得满堂喝彩。弱冠之年便领了果州、阆州监军,随军各地征战,以一己之力,复家门荣耀。

    那时傅菀有过担忧,多年韬光养晦忍气吞声,就知李继隆非寻常人可比,大家族里人情复杂,还有亡故发妻的嫡出儿女。所谓继母难当,阎夏太过纯良,难保不会受欺负。如今看来夫妻间还算融洽。如此得天独厚之人,傅菀只愿他莫要行差踏错,连累阎夏才好……

    “关二,这些日子不见你,可是让兄弟们日思夜想啊……哈哈哈哈哈”原是脸上有伤不便出门,兄长又拘着研习账本之事,看得自己眼冒金星。郡王丧期一过,趁着关彻不在家,关英便偷偷溜出门,直奔春熙街来了,听着曲儿喝着酒好不惬意。

    “我可不想你们……”关英端着酒杯支着腿,瞅着楼下卖弄风情的女子,远不及那一抹天蓝身影惹人恋爱。也曾试探提议,只换来兄长犀利的眼神,关英便闭了嘴…

    阁楼内几人哄笑着连连追问,关英但笑不语,座上的都是响彻京城的纨绔子弟,自然也有那仗势强取豪夺,做事出格之人,自己跟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不过是为了关家虚与委蛇罢了。

    “满城大胜,街上都在传呢,姑爷也快回京了吧……”翠青收到姑娘的眼神,总算规矩了些,连日来穿针引线做衣绣花,十指全是针眼儿,翠青叫苦不迭,却想不明白错哪儿了,实在受不住询问时,姑娘就挑唇一笑,桔红在旁捂着嘴直乐。

    秋风瑟瑟,傅菀坐在秋千上,抬头看了眼金桂树,桂花盛放满园飘香,他却错过了花期。

    李府幼子的满月礼,只请了交好的几家官眷好友前往,傅菀进了内室,见阎夏恢复的不错,只是精神有些不济,孩子圆润白嫩,啼哭声也很洪亮。阎夏眉飞色舞讲着孩子像谁,傅菀嘱咐着阎夏要多保重身体,俩人就在榻边聊了许久。

    “夫人,老奴带着东西进了李夫人屋里,铃丫头仔细看过了,是补药有问题……”铃儿是宁氏身边的丫头,据说她父亲原是个大夫,赌输了钱便把女儿卖身为奴,铃儿自小便跟药材打交道,也有几分看诊手艺。刘妈妈得了傅菀吩咐,请示了宁氏,把人带回荆家又转道去了李府。

    “给了赏银送她回去,妈妈知道该如何交代……”

    “是,老奴就说是夫人身体微恙,妇人之症,不便请大夫,也会告诫铃儿……”傅菀微闭眼,那日从阎夏口中得知,孩子夜不安寐,致啼哭不止,傅菀心觉有异,这才派人先去探查一番。我朝爵位无世袭之制,少了兄弟阋墙许多祸事,世家大族要想枝繁叶茂,也极为看重子弟品行,能使这些手段的,倒像是闺阁女儿,就是不知是哪位姑娘,真是愚蠢至极。傅菀合上书籍,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到底是李家内院事,既已查出阎夏无事便可,好在大军就快回京,端看李继隆如何处置吧。

    “二爷,在那儿呢…”关英带着小厮鬼鬼祟祟躲在街角,远处绸缎铺里荆雨正挑选着布匹,身边跟着俩个丫头,铺门口还有个魁梧的小厮,自上次出了事,荆雨每逢出门傅菀都是这般安排。关英内心吐槽,前后这么多人,想是没机会上前了,看着马车走远,关英的魂儿好似也被勾走了。正打算离开,便瞧见了酒肆二楼的好友,抬手欲招呼,却见邵景一脸坏笑的望着荆家的车马,关英拉长个脸上楼了,自己看上的,可不许别人惦记……

    “四叔…”赵元佐练完字放下笔,看着一旁看书的赵廷美。自记事起,父亲便长年随先伯父四处征战,陪伴自己最多就是四叔,是他教自己习文处事,玩耍嬉闹。可他刚过而立之年瞧着却显苍老,是因为赵德昭吗?

    “…惟吉怎么了”赵廷美摸了摸他的头,赵元佐渐渐长成,自己却越是担心。身为皇子要经历的事太多,是否教得太少又是否把他保护得太好。每次看着他纯真清澈的双眼,自己却都不知从何说起。赵元佐如此良善若登帝位,必是黎民百姓之幸,可他又如何躲过朝堂的明争暗斗,走到那个位置呢。

    “…他为何要死”赵元佐神情坚定的询问,元侃都已明事,自己亦不再幼小。叔父传授立身之道却从不言宫廷之事,赵德昭的死让赵元佐懂得,原来皇子之名,并不能岁岁长安。

    “……”赵廷美仿佛泄了周身气力,自己对那人所做所为,已是彻底失望。但惟吉是他的儿子,自己只能如实告知,是非对错由他自己去明辨罢……

    院门处,赵元侃睁大了眼睛小脸煞白,偷瞧着凉亭内赵元佐低着头似乎难以接受,赵廷美抱着他却不知如何安慰……宫墙的两边三人,都安静的近乎诡异,赵元侃低头遮住眼里的震惊与艳羡,悄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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