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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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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守信等人竟敢如此,当年杯酒释兵权,还道他心有不满……真不愧是先帝义弟,还有那两条忠心的狗……”

    内侍供奉官柴禹,赵榕见官家如此动怒,皆心惊胆寒,俩人都是晋王府旧臣,辅佐多年,军营的消息也已知晓,俩人对视一眼。

    “……石将军十余年敛财无度,可贬,赵遇史珪既对先帝感怀难忘,不忠之人不可留”赵榕之言,大有断其根基之意,当属狠辣。

    “朕自登基以来,善待先帝子女,并未赶尽杀绝,朕灭北汉,对社稷有功,何有不满,终究是朕,太过仁慈……”本想剪其羽翼,留其性命……

    经此一事,官家怕是对几位亲王动了杀心,柴禹见状思量片刻道“陛下不可操之过急,当夜之事,还需探查……”

    官家怒气未消,却知自己帝位还未稳固,各方势力仍有反击之力,遂隐忍不发……

    而大军历经十余日奔波,也终于抵达京城……

    正值晚膳时分,除内城几条繁华街道外,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各军将领前往宫中复命,荆嗣也换去一身轻甲,骑马归家……一走就是半年,不知家里一切可好。

    进了家门,止住要去通报的仆人,先去见了母亲,蒋氏紧紧拉着荆嗣的手,直掉眼泪“回来就好……”荆嗣亦红了眼眶,蒋氏满目慈爱的瞧了又瞧,荆嗣日夜兼程的赶回,风尘仆仆,略显憔悴,又见天色已晚,便让荆嗣赶紧回院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主院烛火已暗也很安静,凉亭里傅菀趴在护栏边,歪头看着满天星光,十六的圆月挂上石榴枝头,只是一个清秀背影,却让人觉得安宁……

    “姑娘,奴婢给泡了些……”茶壶里散发着桂花香气,翠青刚把茶具放置在石桌上,抬头便看见远处的人影,愣住了。

    傅菀坐直身子转头,院门处的灯笼下,荆嗣的脸有些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依旧深邃明亮……

    往日里平静的主院,丫头们有序忙碌着,浴间蓄好了水,翠青正铺着床,傅菀调整呼吸,微垫着脚,替荆嗣褪去外衣,刚触摸到里衣,荆嗣瞄了一眼妻子,似乎察觉了她的紧张,便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傅菀抬眼看去…

    “……我自己来”说完便去了浴间,傅菀松了口气,整理时发现外衣上有小块血迹,有些紧张的吩咐桔红去拿金疮药。

    荆嗣洗去周身疲累回屋,丫头们已退出门外,只有妻子坐在床边出神,荆嗣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刚想说些什么……

    “你……受伤了吗?武管事拿来的药……”手里握着药瓶,静静的看着荆嗣,眼神清澈。

    “……嗯”荆嗣脱掉寢衣,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有自己手掌那么长,想是一路奔波,伤口有些裂开来,渗出点点血液。

    傅菀抿着唇,轻轻撒上药粉,拿过细布缠绕包裹,感觉到荆嗣的视线,一时分神,手也失了轻重,荆嗣伤口受到挤压,手臂不免疼得一抖,傅菀忙松了松……手忙脚乱的处理好,傅菀后背都汗湿了。

    荆嗣收回打量的视线,刚买下这个宅院时,只有自己住,房间虽大却稍显空荡,如今屋里添了这许多物什,满园的烟火气,更像家了……

    傅菀在浴桶里闭着眼,那精壮健硕的身体,伤痕累累新旧交错……闺阁女儿没经历过战场,自然也无法想象,战场上的荆嗣是什么样子,又经历了何等凶险。

    傅菀回到床边时,荆嗣已熟睡,傅菀轻轻躺在外侧,小心的拉过被角,却觉哪里不对,坐起身一瞧,这是新婚时的喜被,上面的麒麟还是自己亲手所绣,可这是冬被呀,傅菀脸色一黑,哭笑不得……怕丫头吵扰到荆嗣,傅菀便自己下床,翻出薄被换了。

    听着傅菀绵长的呼吸,荆嗣这才睁开眼,征战时浅眠已成习惯,傅菀在房间东翻西找的时候,自己就醒了,荆嗣侧过身,看着妻子睡得格外香甜的容颜,闻着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荆嗣渐渐有了睡意……

    “姑爷在太太院吃完早饭,便去了前院书房……二姑娘说在自己屋里练字,这几日就不过来了”桔红服侍傅菀梳洗上妆,说着便笑了,怕不是趁着姑爷归家,想逃几日辛苦吧。

    “……”傅菀拢了拢鬓角碎发“让纷儿挑些布料,给姑爷做几身衣物……让翠青去挑丝线”桔红应承心里却奇怪,翠青这是做错了什么,惹来这顿罚,回头得好好问问,让大家也乐呵乐呵。

    荆嗣从前院回来时,傅菀手里正拿着虎头帽仔细检查,屋里有一瞬间的安静,见荆嗣盯着自己的手,便解释着“阎姐姐就快生产,我做给小娃娃的……”

    “……嗯”荆嗣自己也不清楚,是在看那白皙的手,还是那手中红红的小帽。

    俩人没说上几句话,太太院里的钱嬷嬷来请,从园林望进武场,木架上各式兵器,刀枪剑戟排排而立,高台上摆放着一案俩矮凳,高台旁放置着俩架战鼓,红绸随风飘扬,旁边的金桂早早就开了,香气满园。

    在太太院里用了午膳回来,一个在绣架边忙碌,一个在书桌前看书,院里枝头几只知了欢快的闹着,听得傅菀直犯困……

    早上在前院时,荆嗣翻看着了家里的账本,当初成婚,几乎耗尽了这些年的积蓄,近半年各院又添了好些物件,有些并未记录在册,想是傅菀贴补了不少。自己除了职田,料钱之外,也与同僚在京城开了家酒楼,不管事只分红,投入不多却胜在稳定,这本私营账册是单独的,由武安管着。让武安将银钱取出,挪一部分交给傅菀,其余进公中账册。

    “以后我不在家,一切如旧……”荆嗣合上账本,揉了揉眉心,内院的开支虽琐碎但精细清楚,外院也从未出过差错,一切都井井有条。早饭时,见母亲精神奕奕,面色红润,荆雨礼数周全,出落得亭亭玉立,这都是傅菀照顾得好,荆嗣亦心存感激。

    武安见荆嗣看完账册,将关府的事情始末如实告知,同时也担心关家报复,影响荆嗣前程。

    “……如今京城事多,他没工夫跟我过不去”荆嗣皱着眉,这个关家家主,自己也听过他不少事迹,性子散漫手段却狠辣……

    看着在卧榻上安睡的傅菀,荆嗣拿起书喝着茶,一派岁月静好……

    “……王爷,掌灯吗?”赵德昭自下朝回来,就一直待在书房,屏退了下人,连王氏抱着幼子前来,都没能进去。

    “下去”漆黑的书房,只有微微月光渗了进来,座上男人正值壮年,却周身透露着绝望,满脸颓废……

    今日早朝晨会,各将领都已回京,赵德昭便提议,给灭汉的将领论功行赏,官家压抑许久的怒气被激发,大发雷霆道“等你做了皇帝,再行赏也不迟”赵德昭惊恐万分,跪地直呼“臣无此心”……朝堂之上,公然斥责,下朝后,求见被拒,赵德昭只得孤身回了王府…

    幽州一战官家下落不明,兵将四散逃亡,那夜涿州军营,石将军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便想让自己登位,齐王带着大皇子坐在一旁,全程未发一言,自己百般推脱之际,陛下突然出现,知晓此事后也并未追究,没想到如今本是一件请封小事,陛下却如此责备,想是心有芥蒂,借旁的事发难罢了。

    如果不是他,父皇离世,顺承帝位的本就是自己,仓促之间计划并不周祥,既然败了就只得认输……几个孩子已经大了,唯独幼子还在襁褓之中,好在王家不会坐视不管……

    “姑娘,这是武管事来请姑爷时,交给我的,说是姑爷吩咐的,让姑娘自己留着”桔红端着木盒打开。

    傅菀看了,便让桔红收了放起来,看来荆嗣也有些私营,只是武安不敢动,否则自己贴补这些,他早该拿出来了才是。傅菀并无介怀,只要荆嗣想着这个家,不曾苛待自己,生活无忧即可。

    等到晚膳时分,荆嗣才从府外回来,俩人就在院里用过了晚膳。傅菀就快睡着时…

    “辛苦你了…”把家里照顾得如此好,荆嗣翻过身,将傅菀抱入怀中。

    “……”虽是信中也提及,临走时也说了对不起,都不像现在这般,听得人心里暖暖的……见荆嗣并未想做什么,只是安静的抱着,傅菀放松下来,听着耳边缓慢的心跳声,翘着嘴角睡着了。

    翌日,荆嗣一早就出了门,傅菀正为挑选纹样苦恼,桔红进屋立在身侧,傅菀察觉了桔红的欲言又止,放下书册看过来。

    “姑娘……刘妈妈来问奴婢,姑娘与姑爷……圆房的事…”桔红到底是未嫁女,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低着头面红耳赤。

    傅菀听到刘妈妈便道不好……脸上也是含羞透红,多少有些不自在。俩主仆,已嫁的未嫁的,桩子般的杵着,屋里诡异的安静……

    “姑娘,刘妈妈在外求见”傅菀拿针的手一顿,桔红想该去准备晚膳了,几步退了出去。

    “桔红姐姐,刘妈妈这是?”门外翠青拉住桔红小声问着,一脸好奇模样。

    “……”怕是担心姑娘面皮薄,亲自出马了。想起自己在刘妈妈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真是无比心酸,桔红打了个冷颤,默默给姑娘祈祷。

    送走了刘妈妈,傅菀捋了捋呼吸,母亲院里齐嬷嬷和善,内院手段了得,刘妈妈刚直,善管理奴仆及人情琐事,自己却最是佩服刘妈妈的,因为她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怎么了?”傅菀正在查看伤口,荆嗣却觉得妻子有些心不在焉,开口问道。

    “没事……只是还未想定衣服的纹样”伤口已经愈合,便不再绑着细布。不由回忆起刘妈妈的话“姑爷征战回家只有三日沐休,该早些圆房才是,圆房之后再拜门方得圆满。”

    夜半,傅菀被扰醒,睡梦中的荆嗣紧蹙着眉,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僵直的身躯满是冷汗,仿佛被魇住了……

    梦里火光冲天的城池变成了汴京,荆家女眷在房间中哭嚎,房门大开,傅菀拉着她们却怎么也走不出来,几人在屋内被呛得直咳,荆嗣在外一直高声喊着“快出来!”她们却听不见…火势很快蔓延,几人面露绝望,荆嗣眼见家人被活活烧死,痛苦的哀鸣……梦外荆嗣惊坐起来,眼里暴风骤雨,似已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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