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书
宋军经过十几日休整,将领们各抒己见,几番商议,官家决定乘势北上攻契丹,收复幽云十六州……
京城
傅菀收到阎夏消息时,荆雨正巧也在,桔红进屋先瞧了傅菀一眼便低下了头,傅菀让荆雨接着练字,便领着桔红出了内堂,俩人站在廊下,桔红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递给傅菀,“武管事递进来的,李家小厮只说,有北边的消息……”
纸上只有寥寥几字,傅菀想了想拿着信件进到屋里,递给了荆雨,荆雨抬头“嫂嫂,这是什么”有些茫然的打开了信…见是兄长的笔迹,惊喜的睁圆了眼。
“我我去给母亲看看”荆雨带着信件,急匆匆的去了太太院里。
“祖先保佑,我儿平安就好……”见母亲不住的对着神牌磕拜,荆雨想起幼时母亲总抱着自己,讲那个很少归家的兄长……父亲病亡的第二年,地方厢军征兵,兄长生得高大,伯父又托人在户籍上添了俩岁,这才能进应征名单,而那时的自己还未满周岁……
兄长少小离家,无依无靠,多少次生死擦肩,才做到如今的副指挥使……自己四五岁时,兄长才第一次回家,偶有信件托回,荆雨都是反复的看,舍不得放下……伯父家的堂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兄长更像沙漠里的狼,经历了风霜后的坚毅模样……
傅菀在烛光下看着书,半晌未翻一页,索性放下,“劳累夫人,平安勿念…”笔锋凌厉,父亲总说品人当品字,轻描淡写劳累两个字,自己就需尽心尽力,真是要说没有兄弟阋墙,妯娌勾心,已是安逸,也是自己当初的选择。
让桔红取来铜盆,拿起荆雨送回的书信,凑近烛火点燃……
“姑娘?……”桔红带着疑问的接过扔进铜盆,火苗燃尽,只剩灰烬……
“战时无家书……前线无消息,只有军报……若十万出征将士,有人无意透露军机,人心不稳,朝堂动荡,京城就是腥风血雨……亲王随征,你觉得是为何?”自古出征的将士,只有荣光归来或是…埋骨边陲。
荆嗣的信里无落款,自己不识得他的笔迹,荆雨却是认得的,既然想说的话已传达,那么证据也要尽早销毁才好……字里行间,傅菀还察觉出另一个消息,北汉已灭,却迟迟未有班师回朝的消息,如果大军在回京的路上,自然不用冒险带回家书,只怕是要继续北上……
“陛下亲征,除了齐王,武功郡王外,大皇子也一同前往……难道是担心,亲王留京祸乱朝纲?”桔红试探着说道
“……”傅菀眼神带着鼓励,桔红是自己的大丫头,沉着稳重,却不够敏锐,仍需调/教。
“……可,山南节度使并未离京”桔红越说越小声…
“名与势,缺一不可……”赵德芳官职不高,这些年谨小慎微,早已失了机会,随行之人,皆是有能力夺位之人……
翌日,傅菀带着荆雨回了傅家,本是想告知父亲前线的事,父亲还未下朝,便先去了母亲院里,未料到傅荛竟也在,月余不见,傅荛似又清减了些,见她虽对答如流,但眼里毫无神采,脂粉浓抹,也难掩颓废气色,母亲想是看出来了,多有关心,但傅荛支吾不肯明言,傅菀借口领着荆雨去看秦姨娘……
出来后俩人在花园遇郭氏,荆雨想去街上挑选丝线,傅菀让翠青跟随,荆雨直说不用,便领着红豆出门了……
“五妹妹如今在荆家过得顺遂,可惜了三妹妹……”郭氏掩了嘴低声道“三妹妹未嫁时,三姑爷屋里,就有俩个长辈赐的通房丫头,三妹妹性子直,内院里成日鸡飞狗跳……听说被她婆母斥责了…”不知傅荛是否后悔,嫁进了萧家。
“嫂嫂可还听说了什么?”为个通房责骂正妻,传出去,打得可是萧傅俩家脸面,事情不会像郭氏说的这般简单。
“…有个通房丫头,被咱三妹妹打死了”郭氏虽说不喜欢傅荛,却也是不信的,刚想叫人再去打听,得知傅荛回了家,便想过来瞧瞧,正巧遇到了傅菀……
“……嫂嫂,大夫让你莫要费心劳神,该谨遵医嘱好好调养才好,嫂嫂当明白,我们都是傅家人……”郭氏是出于关心还是幸灾乐祸,只有她自己知晓,至于能不能想明白,也还得靠她自己……
拜别了郭氏,傅菀便径直回了自己成亲前的小院,秦姨娘早早等在院门口,傅菀朝着她笑了笑,每次归家秦姨娘都会询问在荆家近况,瞧着女儿脸色红润,就会慈爱的嘱咐“姑爷未归,要时常去寺庙,烧香保平安,要照顾好婆母……也要照顾好自己”怕是在姨娘眼里,自己真就是纯洁的一朵娇花吧,傅菀内心叹息只让她放心。
绸缎铺,荆雨摸了摸丝线,触感顺滑无瑕,举着其中一段丝线,在阳光下仔细查看,听傅菀讲,好的丝线在阳光下,有珍珠般的光泽。
荆雨自知性格不算讨喜,这几月间的相处,傅菀对自己照顾有加,刺绣,笔墨,规矩,无不尽心教授……自上次傅菀三言俩语,就让齐明珠落荒而逃,自己对傅菀是崇拜的,却总觉得,这看似不远不近的姑嫂关系,很难再亲密些……
“公子,这潘月楼的新菜式,味道是真好公子?”刚从潘月楼出来,关英就停住了,小厮顺着目光看去,有个美貌的姑娘,站在店铺门边,吹弹可破的肌肤,像闪着光的玉璧,关英深吸了口气,大步向着荆雨而来,
“姑娘”关英轻声唤着,似怕惊着了眼前之人,见荆雨放下手,轻歪着头,耳后一缕发丝随风摆动,更像是摆进了关英心底,剧烈的心跳声,在自己的耳边回荡……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京城吗?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见荆雨一脸茫然,关英语出如箭,连连发问。
“姑娘,我们走吧……”瞧着这公子未饮先醉,一脸荡漾的模样,还有这标准登徒子的言语……还是早些回府吧,红豆搀扶着荆雨疾步出了铺子。
临近午时,潘月楼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关英赶紧打发了小厮悄悄跟着,看看是哪家女,艳而不妖,甚美…
等到父亲下了朝,傅菀道出消息和自己的猜想,期间小厮来报说荆雨回了荆宅,傅菀察觉有异,回了府便打发了翠青去了荆雨院里,刚进内堂坐下,巧儿说武管事求见。
“有人跟着二姑娘的车马回了府,小人见其鬼祟可疑,便将人拿下,关进了柴房”
傅菀拿杯的手一顿,复又抬起,“劳烦武管事审一审,看看是何人何事”茶杯轻磕木桌,一声闷响……
“……红豆说不认识那位公子,马夫也没察觉有人尾随……奴婢打听了,关英是关家次子,上面只有一个兄长,任工部侍郎,俩兄弟感情很好,关英是春熙街的常客,虽是纨绔放浪,也没传出什么出格事……”翠青询问了红豆,又听桔红吩咐,打听这个关家二公子,再回来已是傍晚……
傅菀换上寢衣坐在床边,细细的梳理乌黑长发……抓来的人已招认,说自己是关家小厮,关二公子对荆雨一见钟情,只想知道是哪家姑娘,并无恶意。
人已经扣下,武安做事虽小心,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家找过来或迟或早罢了…现在放人,传出去外人只道荆家势小可欺,关英虽言语轻挑,但到底没做什么,这人怎么放,还需斟酌……
京城的另一边
关英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一眼,见兄长手里拿着书,面色如常,亦不敢掉以轻心…自父亲离世,俩兄弟相依为命,兄长勤奋刻苦,而自己是文不行武也不行……
“……这会儿才来告诉我?”关彻听了半晌,仿佛并不在意,随意的翻着书。
“午饭过后我让人去找了……这不是没消息嘛”这都快用晚膳,只能求到兄长这里,关英讨好的笑了笑,收到一枚冷眼,忙又垂下了头,兄长这性子愈发喜怒无常了,好难……
“回去吧,我派人去找……”放下书,关彻有些头疼,就知道惹祸,该给他找些事做……
“辅云巷的荆家,崔翰的部下?”
“是的,小人在外围查看,并未进去,荆府护院不多,听脚步都是练家子。”
“嗯?……明日一早,把信送去荆府”关彻放下笔,将信件装好交给梁募,抬头看着弯弯的月牙,有点意思……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六月初,宋军进入契丹境内,易州降,涿州也在稍作抵抗后投降。
六月中,大军抵达幽州,宋军前锋军与契丹北院大王耶律奚底,交战于沙河地方,宋军初战告捷。
六月下,宋军围攻幽州半月之久,一度三百人夜登城,被守军击退,契丹派耶律休哥率部赶来救援。
七月六日,在幽州西北的高梁河,契丹与宋军战至黄昏,耶律沙部败退,宋军刚松一口气,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各率所部,从左右翼钳形夹击,宋军急忙调动围城部队迎战,幽州解围。猛攻之下,宋军阵脚大乱。
七日黎明,宋皇大腿中两箭,慌乱之中只身逃离战场,宋军群龙无首,四散溃逃,契丹军一路追杀,斩杀宋兵万余,获兵仗、器甲、符印、粮馈、货币无数,及北汉俘虏的随从宫嫔都落入契丹之手。
宋皇缺乏实战经验,北汉被灭是援军被截,无后顾之忧,方能全力攻城,契丹则以弱军守城,强军在城西北寻机进行决战,宋皇没有考虑敌军形势变化,仍以围攻北汉的策略,主力分四面围攻幽州,各自为战,又令攻太原时的勇将曹翰,米信屯兵城东南,以备不时之需,一旦战败,由曹翰米信保护南逃……
曹翰虽身经数战,此战却异常激烈,曹翰畏敌,亦有诸将觉得,此时本不是攻契丹的时机,见战败便先行南逃,宋皇随溃军逃至涿州,才追上大军,一路南下到达定州,才有喘息之机,命崔翰孟玄喆留定州,李汉琼守镇州,崔彦进守关南,以抵挡契丹追兵,契丹伤亡也是惨重,耶律休哥激战中受伤,乘轻车追到涿州,也未能俘虏宋皇,遂收兵返回幽州。
七月八日,宋皇逃至涿州,因腿伤不能骑马,换乘驴车,经易州,定州,向南狂奔。
于七月二十八日抵达京城。这次北伐幽州,遂以宋军惨败而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