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务
脱掉喜服换上常服，由着桔红翠青卸掉釵環，傅菀呆呆望着镜中的自己，抬手碰了碰…仿佛还有些温暖触感的额头。
桔红有些担忧的开口“姑娘……门房来报，说姑爷已经走了……”看傅菀没有不快，脸色倒似有些红润，想是胭脂还未擦净吧……
傅菀顿了顿，不自觉的握了握手……转念一想，十五还是去相国寺上上香，多添些香油钱吧……
等收拾妥当，傅菀躺在陌生的床上，有些睡不着，侧过身，透过床幔望向内堂，那对寓意和合美满的龙凤花烛，亮得刺眼，却依旧要燃至天明……
“家中烦劳你照顾了，前院有事尽可找武安，等我回来……”回想起那临走前，简短的交代，坚定的话语，还有…一个轻轻落在额间的吻，抚平了傅菀内心深处的不安……
似乎也抚平了这一天的疲累，傅菀摸着喜被上虎头娃娃，迷糊着睡了……
翌日
傅菀前往太太院里请安，亲事既成，礼数自是要周全的。
“小厮说，宅子是半年前姑爷从商贾手里买来的，为着和姑娘的亲事，这才置办了这许多，这片园林还未修整过，园林后边连着一片空地，听说原来是个戏台，姑爷找人修成了武场……”桔红一路慢慢说道。
京中各府园林都有专门的匠人打理，也多是种植松柏一类，傅菀抬眼望去，门洞旁种着颗高大的金桂树，应是原主人留下的，长得粗壮茂密，虽还有些冷，新芽却早早就发了，偶有风吹过，脆弱的嫩枝摆荡，沙沙作响……
“儿媳傅氏，给母亲奉茶…”刚递出的茶碗，手中就一轻，傅菀愣了愣神，
“快……快起来”蒋氏喝了茶，赶忙拉着傅菀起了身“好孩子，别生我儿的气可好……崔将军本不愿让他去的……”傅菀看着蒋氏不住的安慰自己，一脸的愧疚难安。
“无事的，母亲……”对着蒋氏笑了笑，就算要怪要怨，也得等他回来罢……
蒋氏仔细看去，见傅菀并无怨怼之意，当初收到儿子信件时，曾担心门不当户不对，见新妇大方得体，毫无娇纵之气，蒋氏这才放下心来，圆润的脸上尽是笑意。
待傅菀坐下，荆雨这才上前见礼，傅菀打量着女孩，俩三月未见，礼数比上次更周全了些，想是特意教过了，褪去了稚气的瓜子脸，愈发的冷艳了，及笄后求娶的人家怕是能把门槛踩破。
“谢嫂嫂”荆雨接过傅菀的见礼交给丫头收着，一对小巧的玲珑玉玦，是出嫁前母亲准备的，倒也瞧不出荆雨是否喜欢。
“这俩孩子性子都随他们父亲……”蒋氏眼里带着点思恋，仿佛透过荆雨，在看另一个人
与蒋氏说了会儿话，回到主院，翠青已带着丫头把院子收拾得一层不染，身边都是熟悉的人，男主人也不在家，像是换了个地方生活，与从前并无不同，除了门窗上的大红喜字，仿佛一直在提醒自己已嫁人的事实，傅菀默默的给荆嗣记上了一笔
荆家人都不难相处，对外的人情也简单，但仍需维持经营，自己的未来，荆嗣的前程，都不可懈怠，傅菀心中也有了计较。
“夫人，前院武管事求见”桔红进来请示时，傅菀正在塌上假寐，昨晚半梦半醒间，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睡得更加不安稳，晨起奉茶，再说了那会子话，都是强撑过来的。
“小人武安，见过夫人”武安捧着几本账簿和一个木盒，躬身行礼。
“武管事请坐…”傅菀见他腿脚似有不便，让他坐下回话，荆嗣出门前特意交代，傅菀并未觉得这位武管事有何特别之处，目光中不由得带着审视。
“谢夫人”嘴里说着谢，却也不坐，傅菀也不勉强。
“夫人，这是府中人员花名册，后院奴仆共十四人，太太院里钱嬷嬷及丫头三人，二小姐院里方嬷嬷及丫头两人，主院里丫头两人，厨房及洒扫共六人，花匠一人……夫人的嬷嬷丫头九人及庄头六人共十五人……”说道这里，武安顿了顿
桔红接过武安手中的东西放置在桌几上，拿出花名册交给傅菀，上面清楚的记录着，每个奴仆来自哪家牙行，入府的日子，年岁几何，擅长哪样活计事无巨细登记在册。
等傅菀翻看的差不多，武安接着道“木盒里是奴仆的卖身契，籍契。府中奴仆大多是半年前买入的……钱，方两位嬷嬷是崔将军年初指派过来的，夫人嫁过来之前，是钱嬷嬷帮着太太打理内宅事务。”
“可有卖身契”想是柯氏担心婚事上荆家礼数有缺，才派了俩位老嬷嬷来打点，是否有身契却不同，没有身契她们还是崔府的人，自是以礼相待，有身契就属荆家人，活计做的不好，主母自是有权处置的。
“有的，户部也有记档……崔将军对大人有知遇之恩，大人总归是不放心……”武安未尽之言，傅菀也是懂的，自古新婚原是可以免于出征的，去与不去全在他自己的考量，知恩图报是好事，小本子上便划掉一笔罢。
送走武管事，让桔红把陪嫁带来的一应人员记在册子里，傅菀这才翻看公中银钱账本，武管事手下有俩个小管事，帮着打理各类产业，如庄子店铺田产等，收益再由荆嗣分配入公账，武安说荆嗣有吩咐，后院交给傅菀管家，前院还由武管事做主，前院账本明细每半月交主母查看。
“姑娘，咱们公中也算宽裕，怎的太太和二姑娘着得如此素净”桔红单纯的发问。
傅菀不语，大概也猜到了，蒋氏早些年为了养大儿女，应是省吃俭用习惯了，如今在京城住着，荆雨也大了，还是该置办些，以后带着她们出去多走动，到了年岁才好议亲。
“翠青，跟我去太太院里用午饭吧”看了一早的账本，傅菀想了想，放下新得的荷包，是荆雨的见礼，两面绣着竹节，竹叶形态各异，绣工还不错，留下桔红处理文笔事，傅菀带着翠青往母亲院里去了。
用过了膳，听太太讲起荆嗣幼时趣事，说笑间，傅菀提了带着荆雨回门一事，蒋氏点头称好，傅菀便回了主院。
“主母带着二姑娘在京中多走动，这是好事，太太有福。”钱嬷嬷扶着蒋氏回屋午睡，自己冷眼瞧着，这位新主母礼数周全，说话办事颇有章法，怕是不像表现的那般柔弱……
“是个心善的孩子……”蒋氏笑着回应。
“花名册奴婢已经整理好了，刘妈妈统管内院奴仆，奴婢管理库房账本，翠青伺候起居，巧儿纷儿归二等，三等洒扫丫头四人，六位庄头也去庄上了……太太姑娘院里实在人少，把芸豆红豆调去伺候，姑娘觉得如何？”桔红看着榻上姑娘手撑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
“芸豆红豆让刘妈妈教好，领咱们院的二等月钱吧，大人不在京城，庄子让武管事帮忙照看……”傅菀打个哈欠，迷糊着“让前院请个木匠，把花园收拾出来，再让外头铺子带些时兴料子来，给太太二姑娘做些衣裳……”
“是，奴婢让纷儿去，她手巧……另公中账册，年前钱嬷嬷请了位绣娘，每半月给二姑娘授课，其余厨房采买，奴婢觉得有些不妥，已经告知刘妈妈……”
“嗯……”桔红得刘妈妈真传，管家理事是把好手，没有不放心的，傅菀翻了身正对着窗，竹叶印在窗上斑斑点点……
桔红瞧着姑娘睡着了，轻声退出门外，见巧儿拎着食盒从院外进来，示意其小声些，
“怕姑娘午饭没吃好，我新做了些糕饼，等姑娘醒了，姐姐再拿进去吧”跟着桔红到了耳房，打开了食盒盖子给桔红看了看。
“一会儿各院奴仆都要来请见，让她们小声些…”昨夜里桔红翠青守夜，总听见屋里翻身的动静，早起看姑娘精神不佳，怕是没睡好……
“姑娘这刚起床的小脾气，咱们都晓得的，姐姐放心吧”巧儿掩嘴笑了笑……
等屋里有响动，桔红轻轻开门进去，“巧儿新做了些茉香饼，姑娘垫垫肚子……太太屋里除了钱嬷嬷留着伺候，其余奴仆都到了……”桔红边伺候傅菀换了衣物，边说道。
大宅院里，主母自是不用每张脸都记得，紧要的留心就是，主要是让奴仆面见主母，知晓主母行事做派，当然赏银也是不可少的，与花名册上一一对应，傅菀便让她们回了各自院里当差。
翠青打帘进来回话“奴婢送方嬷嬷时打听了，太太平日里也就是去相国寺上香，柯氏偶尔也去，与京中其他贵眷无往来……”说话间的功夫，纷儿也来回来了“二姑娘与李家六姑娘交好，李姑娘喜好刺绣，婚期将至，咱们二姑娘近日时常去……”
李家将门，历经两朝，李家老太太育两子，次子李处耘乃开国功臣，早年亡故，长子李继隆就是阎姐姐的夫郎，李家大老爷任中书舍人，李家五姑娘去年秋时入了宫……
傅菀整理家宅事务，还请人写了几块匾额挂于各院，主院的左边有个凉亭，旁边有颗石榴树，翠青带着人在周围种满了山茶，园林也在修葺，成衣铺子也带着人上门，给太太姑娘量尺做衣……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忙绿着。
拜门因荆嗣不在家则免了，第三日，齐嬷嬷领着人送来了彩锻，油蜜蒸饼，称为“蜜和油蒸饼”，此为“暖女”，瞧了瞧傅菀的气色便回去复命了，婚礼七日后，傅菀带着这些礼物归家，称为“洗头”，满一个月荆家设宴庆祝，称“满月”，整个婚礼才算结束……
皇宫内
“四叔”赵廷美看着亭外有些拘谨的赵元佐，放下手中的酒杯，慈爱的对他招了招手……
“惟吉可是想母后了？”“想了…四叔不必如此，我已经不是年幼的孩童了。”
赵廷美摸了摸他的顶发“是啊，十三岁，已到了通晓世事的年纪了”元德皇后离世一年多，李家姑娘就进宫了，这宫里的花谢了再开，永无尽头。
“四叔怎么了？”见赵廷美对月饮酒，满脸伤怀，赵元佐歪头看着赵廷美询问道。
“今日月色甚好，缅怀一下故人罢了”想说，却不知从何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