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必须小心驾驶8-9
员工守则第二条司机必须小心驾驶（8）
“不许偷看哟。”小缘从试衣间探头出来，赤裸的肩膀挑逗似的耸动。
“您女朋友真可爱呢。”售货员堆了一脸商务微笑，“要不试试这件内衣，她早就不应该穿少女型的了。”
正中要害。试衣间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经过十来秒的暂停后，继续。
在别人眼中是光鲜的情侣，只有江涛清楚，纯真与龌龊，美好与丑恶，一经迈过了界限，就不会再奢求能有鲜花和祝福，来眷顾这段不得善终的感情。
终于换好出来，炫耀似的对着镜子转半圈，挂着挤出来的笑容努力砍价，看起来一切安好，全无异样。
必须谨小慎微，扮演好守护神的角色，必须拂散每一根飘落的羽毛，在它压垮不堪重荷的小缘之前。
在一家中西合璧的餐厅，点了一堆土洋结合的四不像饭菜，在等菜上桌前的短暂沉默中，江涛发现小缘目光里迅速黯淡下去的光彩。
“过来路上看见一家卖反季羽绒服的，咱们过去一人买一件吧，我看样子挺不错的。”没话找话也要马上填上空隙。
“咱们买一件就够啦。”小缘轻描淡写的说，餐巾纸在她手里不断的变换着形状，“冬天的衣服就不用给我留啦，我活不到冬天的。”
江涛觉得自己像是一座泥塑，没有被牢靠的固定在座位里，身体在微微的前后摆动，有泥屑被刮擦下来，留下两道灰白的深痕。
“我早晚要离开这里出去独立生存，找份糊口工作，上班下班，领取薪水。”抹茶冰激凌先端上来，小缘舀了一小勺喂给江涛，略微带点苦涩的冰凉甜意缓缓擦过僵硬的味蕾。
“我学不会跟别人正常相处的，不管到哪个环境都会被孤立，交不到一个朋友，人人都排斥我、远离我，把我当成疯子怪物神经病。”小缘在平静的点评着自己的人生，“在学校里就成了那样，在别处也是一样的。你所谓的将来的生活，对我来讲比死还可怕。”
“在变老变丑之前，会找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谈所谓的恋爱，做爱、结婚、生孩子。”小缘拿起冰淇淋上一片点缀的香叶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生活会让我变得世俗，每天只关注家长里短的琐事，皮肤会变粗糙，胸部会下垂，下班以后围着锅台餐桌老公孩子转，我不会再有心思和精力读书、摄影、写作。”
“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你跟星陨那种营生我也干不来，电视里那种优雅闲适的生活，只是艺术而已。”小缘用拿勺子的手指了指玻璃橱窗外面，皮肤黝黑戴着遮阳帽兜售冰镇矿泉水的中年妇女，正在哀求城管不要罚没她的家当，“我不愿意长大，不愿意走进这样的生活里。”
江涛攥住小缘拿勺子的手。“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你做的到吗？”小缘捏起一粒鸡米花，堵上了江涛的嘴巴，“咱们两个能一直在一起？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对我生厌，粗声粗气呵斥我，你会喜欢上其他的女人，早晚肯定会抛弃我。”
“从血缘上讲，你是我的哥哥，就算你做到你说的，永远不离开我，我们也是伤风败俗的一对，没法办热闹风光的婚礼，连结婚证也领不了，我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压抑里面。”小缘声音越来越大，周围座位纷纷投来异样的注视，细细碎碎的低语。
“你比我大七岁，暂时不提代沟，你会死在我前头。”小缘幽幽的说，“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忍心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吗？”
江涛感觉小缘的手和勺子在渐渐的变冷，嘴里的鸡肉也吸干了口腔里的唾液，口干舌燥，手脚冰凉。
“我看还是我先走一步的好。”小缘也给自己嘴巴里填进一颗鸡米花，脸上带着恬静满足的微笑，嘴里是含混不清的声音，“下次换我来为你接站。”
究竟自己还能不能守护好她，或者，还能守护她再走多远。
员工守则第二条司机必须小心驾驶（9）
悉悉索索的翻动书页声，光线明亮的上午，臂弯里温热柔软的身体。
发现江涛醒了，小缘把手指夹在书页间合上书，伸长脖子扭过头蜻蜓点水似的亲了江涛一下，随手理了理头发，然后打开书，从手指书签的位置，继续阅读。
就这样开始温情脉脉的一天，没有无休无止的彼此折磨，没有焦躁恐慌的情绪，没有扭曲变态的癖好，没有刺痛耳膜的叫嚷吵闹，也没有悖理伦常不受祝福的爱情。
这一刻江涛甚至忘了这种顽疾的抑郁。
是治不好的绝症。
手指从腰际缓缓攀上，直截了当把小巧的收入掌中，轻轻的揉捏，感受着掌心真真切切的温度和柔软，同时开始在后颈的一连串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听见小缘一声低低的呻吟，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潮湿，身体也开始配合江涛的动作微微扭动，阅读却没受到任何影响，目光依旧在行间有条不紊的追逐字句，被浓密的发丝遮挡了视线，江涛看不清楚书页上的铅字，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能这么吸引小缘的兴趣，以至于冷落了身体的欢愉。
“给我念念你在看的什么吧。”江涛说，“看你看的这么有意思。”
“骤然跳下毫无痛苦。致死度高，是最高级的自杀方法。跳楼及跳崖自杀是不痛的。没有疼痛，没有不安，更没有恐怖。”小缘又扭头，调皮的亲了江涛的嘴唇。
“呜呜，人家以后再也不割腕了。”听见小缘撒娇的声音，“觉得非常孤独，血流出血管的感觉很恐怖，身上一点点变冷，伤口倒是不太疼，一跳一跳的，知觉一点点的消失，也就这么慢慢的死掉了。”
“接着给你念。从高楼往下跳的时候，事前应查看一下必要的高度和落下地点的状况。自杀未遂者比较多，大都是因为未能确保必须的高度。”
“如果你真的想死，那就应该从地面二十公尺以上的高度，即大约七至八层楼以上跳下，地面若是混凝土，那就无法得救了。”
“查看落下地点也是非常重要的，楼下有小树丛是不行的……”
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听不见小缘的说话，耳朵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像海浪不断冲刷着沙滩，将一切曾经的过往都归于平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