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必须小心驾驶1-2
沿着螺旋状的阶梯盘旋而下,漫长的台阶终于走到了尽头,一队人影继续默默前行,不需要向导指引,前方的目标早已在未来指定,也无意交谈低语,过往和境遇都只是路途中无用的累赘,穿过镌刻终结文字的拱门,总有她在耐心的等候,媚眼如丝笑靥如花,玫红的指甲在纸面上轻敲,等待着签下契约,灵魂必须遵守的命运,为每位员工订立的守则。
员工守则第二条司机必须小心驾驶(1)
“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还记得?你要做的事情比大海捞针还困难。”在疯狂交替的灯光下,看见她手臂上的刺青,紫黑色的毒蝎,蜷曲的尾钩闪着致命的幽蓝,见血封喉的诱惑。
“正是因为欲求太过强烈,时间与轮回也抹不净记忆,才背负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有时候动摇过,是不是自己真的搞错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
她的脸埋没在黑暗里,像潜伏在燥热沙粒下的蝎子,隐藏起了致命的尾钩,屏住呼吸,耐心期待着下一个猎物的沉沦。
“你不会的。即使一败涂地你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追逐,从你眼睛里我能看见最盲目的执着,即便撞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是你的命。”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在哪……”
她打断他。
“我不是你要找的任何人。”似乎是受到嘈杂的干扰,她略带哽咽似的停顿了一下。
“你应该清楚,在生命和存在的概念都变得模糊的情况下,考虑有些问题本身就是一种无意义的耗费,你为了这个答案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还想在同一个地方再栽几次跟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先要弄清楚自己是谁。”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信将疑的分开拥挤的人群,肉体与肉体的摩擦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触感,像在梦境里抚摸某种不知名动物的皮毛,小心翼翼,唯恐不经意间就穿透了现实与虚幻的障壁,永恒的迷失。
还是不肯松开她的手,在迷惘中苦苦坚守着痛苦的清醒,不愿也不敢再错放过这一点希望的曙光,微茫也能给自己再坚持下去的勇气,不被谎言同化。
“告诉我,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爱情?”江涛问。
吧台上扣放了一张纸牌,看见她眼神里的鼓励,也就真的有了勇气直面真实的自己,深呼吸,冷静思绪。
是否有坚定的决绝,踏出去就再没有退路的旅程。
纸牌背面的图案,半只血红色羽翼赫然在目,一瞬间似乎有残破的记忆急欲穿透牌面,却被一行文字拦腰斩断。
hermes。哥特式字体的落寞与华丽。
是封印的魔咒。
伸手翻开牌面——教皇。
江涛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灵魂与精神的指引者,自己却深陷迷失的洞窟。
失神之间,纸牌自燃,青绿色无温度的火焰蔓上手指,急速燎过嘈杂的酒吧又迅疾消失,仿佛只是一瞬之间的错觉,什么也没发生过,耳朵里重又被塞满乱糟糟的电子音乐,眼前还是下班后消磨时间的小酒吧,唯有她和纸牌消失不见。
慌乱的四顾寻找,害怕这也是一场幻觉,愚弄自己多年的执着不懈,不小心碰落一只杯子,玻璃碎片和女声的尖叫一起被凝固在浑浊的空气里,自顾自的悬停在离地面两公分的高度,像一朵怒放中的晶莹花朵。
“信使先生。”一个女人从角落走出,鲜艳涂抹的紫色唇线带着一点讽刺的弧度,把四分五裂的杯子完好无损的捡起来,在空气中盛了一杯啤酒放回吧台,“这个杯子现在还不应该被打碎。”
“她在哪?”江涛问。
“让我来告诉你答案,一切。”
员工守则第二条司机必须小心驾驶(2)
冷,伸出棉被的半只胳膊犹豫着,手臂不愿意再把更多的皮肤裸露出来,甚至可以感觉到热度在顺着毛孔发散出去,被冰冷的空气贪婪吞噬,开始冻得发僵的手指仍然在竭力发挥他最后的灵巧,以一种害怕受伤的姿势小心翼翼的在黑暗里摸索着。
直到触到了大块冰冷的金属,人工生硬切削出的粗糙棱角,寒意向蛇毒一样迅速从手指窜上身体,一阵令人心悸的颤抖。
她不在,一直都记得她反复叮嘱自己的话:假如早上还见到这只箱子摆在床上,立刻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它。
食物、水、电池、钱、详细标注的地图、四季衣物、工整誊写的手册,甚至还有防身的武器,她早在里面备下了一切,按照妈妈留下的指引,一步步找到那个男人,世界上唯一一个还可以信赖的人,快点,别让妈妈等急了。
在记忆中许多个与梦境纠缠不清的夜晚,她回来,把箱子锁进壁柜,隔着半厘米吻自己装睡的脸,然后钻进挂着稀稀拉拉塑料珠帘的小屋,更换弹夹、维护枪械,修补防弹背心,或是一声不吭的用水果刀剔出肉里的弹头。还有的时候,江涛听见浴室里经久不息的水声中间,隐约夹杂着几声低沉的抽泣。
终于这一次,箱子没有在黎明前消失。于是在星陨家的第一个冬天结束前,星陨还允许自己每天晚上抱着箱子睡觉。因为你是你妈妈的儿子,星陨说。
所以就必须忘了那个在冬夜与金属箱子分享体温的孩子,藏在枕头里的眼泪和软弱。
江涛清楚记得,九岁那年万家灯火的除夕夜,发着烧,眼皮疼痛,身体绵软,隐约听见穿透墙壁传来的欢声笑语,躺在床上看玻璃外面无声熄灭的烟花,转瞬即逝的绚丽斑斓。星陨靠过来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头,把抱着盒子的两只手塞进被子,说妈妈太累了,正在一个地方睡得很香,不能赶回来陪小江涛吃饺子了。
从那以后每年冬天都胃疼,淤积在身体里的寒意像那块贪婪吞噬体温的金属,即使隔着十几年的时间,它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