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渡河
恒姝收起对枫棠的调笑，恢复到往日的严肃面色。二人趁着幽暗暮色，一溜烟地混进那群女子队伍里。
被选出来祭祀的妖族世家小姐均是初次见面，大家互不相熟，即使忽然混进去两个生面孔，众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天色渐暗，为首的越桃将众人领至海域旁，海域旁微亮的长明灯感受到生人气息，像得到了新生，纷纷大亮起来，将众人朦胧不清的面庞瞬间照亮。
浩瀚的海面与天连在一起，混混沌沌模糊一片。海水波光粼粼，涌起的浪花不断拍打着岸边礁石，汹涌地似要飞涌而出。
越桃腾空而起，飞到一处礁石上站着，转身俯视着大家，淡淡道：
“这儿是虎尾山，你们面前的海为沧溟海。人间有段时间频频发大水，上古龙神至尊在世时怜爱世间人，见不得人间疾苦，他便将那些水都移到此处，并封鳌龙大人作为虎尾山山神，一直守在此处。”
“这片海岸距海底数百米，深不可测。”
她目光瞥见队伍最后面那两个人有些面生，只顿了一瞬，又道：“你们别看这海平平无奇，不起惊涛，实际上海面早已设了结界，若没有鳌龙大人的准许，任何人妄想渡此海皆会被海中巨浪吸入旋涡，丢掉性命。”
第一排站着的那个女子接话道：“这样说来，只有得到鳌龙大人的准许才能渡过此海，到达首阳山？”
“说的不错。”
衣裙被海风掀起，越桃跳下礁石，款款走到队伍最后，朝枫棠二人打量了一眼，良久道：“若非因为祭祀之事，鳌龙大人一般都深居简出，在海中沉睡休眠，不会给大家渡海的机会。”
而那些飞升成龙的山神，均是由长老接到首阳山。
除了虎尾山的沧溟海可直达首阳山，这秘境还隐藏着一条密道，只有下山为众妖渡劫的玄序长老一人知晓。
只不过这些事告诉提前告知她们也无用，飞升之时自会知晓。
她静下心来观察，总感觉队伍人数变多了，但是好像也不多，她垂首看了看岸边海浪，莫非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不过她将众人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唯独最后这二人站在一处惹人注目，让她移不开眼。
她们看似长相一般，但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她们气质不凡，明明穿着的衣裙相同，却与其他女子给人的感觉不同。
又看过一瞬，越桃终于是知道了。
其他女子面上均画了厚厚的妆容，有些俗气。而最后这二人清新脱俗，未施粉黛，像仙人一样飘逸出尘，毫无烟火气。
思及此，她眉头轻蹙，轻抿了下唇，回去要向大祭司提提意见，往后再选拔人手时，一定要多加一个标准：不得画太厚的妆容。
与庸脂俗粉相比，还是清水芙蓉更讨人喜爱。
“嘭”的一声，海中央卷起一阵巨大旋涡，只见旋涡中踏出一身形神似海龟的生物，四肢浮在水面上，慢悠悠地移到众人面前。而后从海中一跃而起，身子浮在半空。
他乌黑的眼球旋转，睥睨着底下排排站好的侍女，口中发出一阵苍老的声音：“这就是今年为祭祀大典选出的侍奉仕女？”
越桃指着身后众人，小心谨慎地说道：“回山神大人的话，此处皆是。”
恒姝与枫棠二人相视一眼，原来这就是虎尾山山神。
鳌龙张了张龟嘴，有些疑惑道：“今年貌似比往年多啊？”
也是难为他了，如此懒惰的性子，这次居然奇迹般地数了下人数。
此话一出，越桃猛地想起队尾那气质不凡的二人，莫非她们真是混进来的？不对不对，她来得这一路上有意无意地避开众妖，不可能会有妖混进来。
她连忙摇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散去。
许是见越桃有些犹豫，鳌龙以为自己随口猜测是真的，又沉声问道：“所以，越桃掌事真的未清点人数？”
冷冷的质问将身后的一众侍女吓到，纷纷面露惊慌，生怕自己初次上首阳山，还没摸到边界便被赶回去。
见鳌龙大人想深究到底，越桃心道不妙，随即灵机一动，连忙将大祭司搬出来解释，“许是今年人手不够，大祭司便多添了几名。”
毕竟侍奉仕女皆是被大祭司亲自挑选出来的，并给她们制定好合身的烟翠衫送到府上，然后就开启封闭式操练，最后才轮到她挨家挨户去接人。
接人符咒在接到人的那一刻直接消散，不会给她们二次利用的可能。
见越桃如此胆怯的模样，鳌龙与之交谈的兴致全无，便不与她多说了，懒懒地道：“既如此，那便随本尊来吧。”
说罢，鳌龙从空中沉到地面，落地后，荡起一阵沙土。
只见他一个转身，他那海龟身体又变得庞大起来，背后坚硬的龟壳竟化为小船的模样，面积之大，可搭乘几百人。
众人排好队依次站上龟背。天色已暗，海水在月亮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又深不见底。鳌龙慢慢向前游动，带着大家在浩瀚的海洋中畅通无阻。
虎尾山与首阳山有五十里地，换作任何人要从此处渡河的需要十二时辰，走五十里。不过有了鳌龙大人的顺风车便省去许多事。
不过是两炷香时间，鳌龙已经带着众人渡过了沧溟海。
将众人平稳放到结界前，鳌龙立刻化为人身。
恒姝方听这人说话还以为他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不曾想，化为人身的鳌龙如同凡间刚过不惑之年，四十多岁的青年容貌。
鳌龙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挑，大掌一挥，十分随意地将结界解开后便自顾自地走了。仿佛这件事于他，是普通到在普通不过的家常便事。
眼见离首阳山越来越近，压迫感也愈来愈强。大祭司暗中递了一张传音符到这里，越桃看过后，连忙带着大家快速地向前走，一刻也不敢耽搁。
恒姝二人跟在队尾无人催促，二人一面慢吞吞跟着，一面欣赏着上古隐世龙族的栖息秘境。
方才在虎尾山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刻，而首阳山却是阳光明媚，浮云袅袅。
一片日照金山映入眼帘，与其他山不一样。
此山不生一丝一毫草木，不像其他众山布满绿色，这里到处都由黄金美玉所制，脚下的泥地也含着黄金美玉。
晨光打在金子上，折射出许多刺眼光芒，熠熠生辉。
也难怪有如此多的世家女子，愿意屈身当侍女，也要一睹这首阳山的绝妙风光。能在如此繁盛的首阳山白住几天这事，说出去都可以当作骄傲和炫耀的资本了。
“想不到郁郁葱葱尽是山林的秘境中，居然有如此繁华的山脉，还是九座山之首。”恒姝轻声道。
趁乱，枫棠抓起地上金沙，一捧地放在眼前，来来回回仔细端详，猜道：“这是，金山？”
他二人话毕，队伍其他女子也纷纷惊叹起来：
“首阳山居然是做金山，难怪大祭司让我姐姐离开以后，不可向首阳山以外的众人告知山里的消息。”
身后同样有姐姐的侍女跟着赞同：“确有其事！”
身后忽然又冒出一女子，追问道：“越桃大人，像我们家族这样世代独苗的，是否可以带一些纪念品回去？”
“按照常理，是不能的。”越桃没经历过这种状况，只能先安慰：“若你主动去找大祭司将此事告知，她或许会怜悯你，届时可能得到一些赏赐。”
言罢，越桃带领众人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周围没有任何建筑。
只见她屏气凝神，念了个咒，双手便张开了一个结了个印。不到片刻，原本空荡荡的一片的金玉土地上，忽然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金黄色的琉璃瓦布满整片屋顶，与大殿外观的颜色融为一体。
朱红色殿门大开，门口倚着两个侍卫，见越桃带众人进来，纷纷站起身子，行礼恭迎。
在队尾恒姝二人进了结界之后，越桃又重新施法将大殿隐藏起来。这时才知，这大殿被结界所隐藏，肉眼看不到，只有首阳山内部人员才可将其打开。
恒姝盯着眼中金碧辉煌的大殿，眸子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息。目光所见之处，处处都是白玉翡翠式的摆件。
墙壁上更是雕梁画栋，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应龙，殿内几根巨柱也是由美玉所制，莹白透亮。
枫棠见恒姝还未放松下来的模样，颇为感叹道：“这里整座宫殿均是黄金打造，宏伟气派，比秦砚那座府邸值钱上百倍。”
除了是由黄金美玉打造，最关键的是这里的空间过分大了些。只一个大殿前殿，便将秦砚那整座府邸都比了过去。
面对如此值钱的宫殿，恒姝不禁眯了眯眼，“上古龙族竟这么挥霍无度，大肆奢靡？”许是因为处在金山上，便物尽其用了？
倒是与史书上记载的隐世龙族不太一样。
见身后的众人一进入首阳山便叽叽喳喳，开始交头接耳。越桃面色铁青，厉声道：“莫要在此处闲言碎语了，大家都随百结长老下去梳妆打扮一番，稍后随我去准备祭祀一事。”
话毕，大殿门口又来了一位女子，面容沉稳无一丝表情，衣着白色烟罗软衫，裙摆处绣了几朵牡丹点缀。
此人就是掌管侍女暗卫大小琐事的百结长老。
她将侍女们分成两两一组，待分到队尾的枫棠时，却没有人可分配了。
“既然没有可分配的搭档了，那你便独自一人享用浴桶吧！”说罢便转身去队前领头。
枫棠早变了声音，望着离去的背影柔声谢道：“多谢长老。”
众人走到旁边小院中，十多个厢房，各自与各自的搭档进了房内。临别前，恒姝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枫棠，但初来乍到，又不好直接反驳长老。
枫棠像是感受到恒姝的担心，连忙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百结长老又在后面催促，恒姝只能静静看着枫棠独自进入洗浴室。
这边的枫棠刚推开门，屋内的金银玉器比比皆是。案子与书架上均摆着一个他在凡间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心中不免又感叹这龙族的财力雄厚。
半炷香时间不到，众人便重新沐浴，梳妆打扮完毕。
百结带大家回到大殿上，静待片刻后，殿外又来了个容貌绝色的女子。
只见来人一袭鹅黄色碧霞罗衫衬在身上，鲜艳的色彩将她艳丽的面庞又添了丝娇嗔。她唇角微勾，朝众人走来，窈窕身姿十分轻盈，如同踏在海面上，步步生莲。
恒姝目不转睛地盯着朝她们款步走来的美人。鹅黄色衣裙？难道她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大祭司？霓染？
她还在猜测，便听到一旁的越桃证实了她的想法。
只见越桃上前行了个礼，礼貌唤道：“大祭司，今年的侍奉仕女我帮您带来了。”
霓染柔柔地笑笑，看着底下亲自挑选的女子们，满意的点头。
霓染向来是个对别人严谨对自己苛刻的人。祭祀一事即将来临，容不得怠慢。她将准备祭祀之礼的所有任务一一分配下去，大家各司其职。
唯有恒姝二人未被分配任务。恒姝抬头看了看枫棠，莫名心慌。
莫不是被发现了？
只见下一刻，霓染将目光转移到恒姝二人身上，沉思片刻后，朝她们轻抬了下头，“你二人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