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活着一步错步步错
“白菜，你咋去这么久？不是送他们几个到巷子口就回来吗？大黄那憨狗找到了没？这么晚了也没见它回来，这狗东西是得好好训斥训斥，野的都不着家啦……”
袁慧又没舍得点灯，坐在院子里趁着月色搓洗衣服。
“娘，大黄它不回来了！”
“不回来，它能回哪去？从小就在这跟你一起长大。咋地？它个狗东西还给自己重新找户好人家不成？还是想当流浪的野狗！就它那个蠢样，最多两天！它就饿的自己夹尾巴回来了……”
袁慧没有察觉到白菜的异常，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起身进屋将油灯点着。
待昏黄的油灯燃起来，这才看见白菜头发散乱，衣服破烂，怀里抱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口，也不进屋。
“你又遇见程程了？你俩又打架啦？不是交代过你，你是姐姐，你让着点他，别老打架……”
边唠叨白菜，边伸手拉她进屋。扯了两下，白菜都没有动。只是抱着脏兮兮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袁慧。
“你不进来杵在门口干啥呢？进来洗洗啊！这么晚了，你今晚不睡？就站门口守夜！”
白菜依旧不动，母女俩僵持了好一会儿。白菜这才抬脚跨进门栏，走到平日吃饭的桌子旁，将怀里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回头又看了一眼袁慧，这才慢慢打开脏兮兮的衣服。
“呀！我的娘啊！这什么血糊糊的？白菜！你大晚上从哪弄的这些吓人的东西，快扔出去！”
袁慧毫无防备，突然看见血糊糊的一团吓得失声惊叫，捂着突突跳的胸口连连后退。
“娘，你仔细看看，它是大黄啊！”白菜盯着袁慧，幽幽地说道。
袁慧稍愣片刻，平定了下心绪，方才亦步亦趋地挪近到桌前。勉强睁眼看了一眼那血糊糊的一团。
即使听白菜说是大黄，可还是被吓的心惊肉跳的。捂着突突跳的胸口，硬着头皮伸着发抖的手，拨了下最上面血迹斑驳的皮毛。
叠摞在一堆骨头和熟肉上的皮毛，骨碌地掉下来，在桌子上滚了两圈才停下。包在皮毛里的狗头也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脑壳上被钝器打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狗眼睛紧闭着。白菜亲手编的项圈还套在狗脖子上，已经被血浸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袁慧凄厉地一声尖叫，瘫坐在地上，吓的语无伦次：“白……白菜……大，大黄……”
“娘不害怕，那是大黄！”白菜没有去扶地上的袁慧，反而上前抚摸着桌上的狗头，浅浅笑着。
袁慧看着这般诡异的白菜，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不去看桌上的血腥。将白菜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白菜的头。
“白菜，白菜不难过！大黄那么聪明那么好！下辈子一定投胎个好人家，或许能投胎成人呢……”
袁慧怀里的白菜轻轻地抽泣起来，袁慧这才稍稍放心些，将白菜抱的更紧了。
“白菜若是喜欢养狗，我们以后再养一只。养两只也行！”
“可它们不是大黄啊！”白菜带着哭腔委屈地喊着。
“是，是，大黄聪明又机灵，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大黄！我们以后不养了，我们只有大黄一个……”袁慧为了安慰白菜，只能顺着白菜说。
白菜哭了一盏茶，才慢慢平复下来。
“白菜，等会儿我们把大黄埋了吧。就埋在它平日里晒太阳睡懒觉的大树下，它活着的时候可喜欢那啦！”
袁慧拧了把擦脸布，边给白菜擦脸边开导白菜。
“娘，大黄是白锦程杀的！他把大黄烤吃了！”
“我天！这孩子真是……”袁慧惊得站直身子，惊呼道。
白菜也懒得理会袁慧，看了眼大黄的尸体，继续说道：“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是啊，你们打架，一会儿唐嬷嬷又该来了！等下我给你带两件衣服，你先去朱宝珠家躲两天。剩下的娘来应付……”
“娘，没时间了，你听我说！我们和白锦程打架，小栓哥为了救我，把他踹到河道底下……”
“我的娘！你们打架没轻没重的！这回你奶奶不得……”
“娘！”
白菜忍无可忍怒吼道，袁慧这才住了嘴。
“他胳膊摔断了……”
“谁？杨小栓的胳膊……”
袁慧不敢猜是白锦程的，她也不敢说出白锦程的名字。
“我没空和你聊天，你听我说完！”
白菜气的直跺脚。袁慧紧张地攥紧擦脸布，忧愁地望着白菜。
白菜瞧她这个样子，深深叹口气，随即软下语气继续说道：“白锦程胳膊摔断了！这会儿前边白府肯定闹翻天，一时半会儿没空搭理我们！我得赶紧先去找趟舅舅！人虽是小栓哥伤的，但他也是为了保护我，所以这事不可能让小栓哥承担。况且他家对上白家和唐家，他想揽这责任他家也兜不住。没必要做那些无谓的牺牲，到时我会把所有的祸都揽下来。所以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两个接下来不会好受。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袁慧已经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半晌才说道：“那是要的！小栓是个好孩子！从小帮衬咱娘俩，又总是让着你护着你。况且这事本来就是咱自家的麻烦。我们不做那忘恩负义，牵连别人的小人！要不你外公，他老人家知道了也饶不了我的！白菜！做的好，你做的是对的！是福是祸，娘都跟你受着，不怨谁！白菜你想做什么就快去吧！”
袁慧的一番话，颇有些让白菜意外。
“嗯，那我走了。你别害怕，我快去快回！”
白菜说罢便跑出小院，顺着河堤小道飞奔而去。
头顶森白的月光，洒在九陵县的各个角落。任凭白菜脚下生风跑的飞快，也逃不出这冰冷的月色。
袁慧从柜子里拿出白菜常穿的一件干净衣服，颤抖着双手将大黄的尸骨，皮毛包好。抱着来到门口的大树下，树上的三只母鸡被惊扰到，发出不安的咕咕声。它们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从小到大的玩伴。
在树下挖了一个不大的坑洞，袁慧正准备将大黄的尸骨放进坑里。犹豫了一下，转身回屋拿把剪刀，将地上的包裹又打开，用剪刀将狗脖子上的项圈用力剪断。
“大黄，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做个人吧！”袁慧幽幽地对着大黄的尸骨喃喃自语道。
做好这一切，袁慧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上高挂的月亮，半晌轻叹道：“人啊！一步错，步步错啊！”
白菜飞快地跑过河堤，穿过长巷，在深夜的大街上朝城东的县衙狂奔而去。
“白菜！”
正要穿过青山巷时，有人压低嗓子喊了一声。白菜听到了但没有驻足，她此刻很着急，她必须在白府的家仆抓住她之前，安排好所有的事。她此时没有时间没有心情关注其他的事。
“白菜！是我们！朱宝珠！”
“宝珠？”白菜这才停住脚步回头。
朱宝珠牵着朱宝生跑过来，后面跟着满身是伤的仇木易。
“宝珠，小栓哥回家了？你有没有告诉郭婶子，别让他出门？你们也快点回家！”
不等朱宝珠说话，平日里安静少言的仇木易有条不紊地一一和白菜解释道：“我们已经送他回去，也仔细叮嘱过郭婶子。你放心！郭婶子为了她儿子的安危定会小心照做的！朱宝珠和宝生，我也会亲自送回家的！”
“那就好！那就好！”白菜微微松了口气。“宝珠，你们快回吧。我要先走了。”
“白菜，他们这边你不用再操心！有什么事，我会小心照应的。你一心做要做的事就行！我……我们等你回来！”
“圆白菜，事办妥了，你一定要来第一个找我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白菜用力地点点头，转身跑进窄巷里。仇木易牵着朱宝生大步朝前走去，朱宝珠跟在后面哭的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