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猪八戒与小气鬼
母女俩已有五日没说过话，整个河道沿都压抑着。大黄早就受不了这闷腾腾地气氛，不知道蹿哪个沟洞耍去了。
一大早，袁慧沉默地将窝头热粥摆在桌子上。白菜上前将碗端起，走到门口蹲下，一声不响地喝粥。
小小的屋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响。
吃过饭，白菜背着青菜篓，抱着老南瓜离开小院。
“这死孩子！置气都置五天啦！真是头犟驴！死犟死犟……”
袁慧越想越生气，将手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不打算收拾。
菜市口蹲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将青菜老南瓜全卖掉，白菜掂了掂手里的十五文。
“本来想快快攒钱的！结果前几日，青菜让白锦绣踩毁，一文不赚不说！当天晚上，还让白校尉给白白地霍霍了三十五文钱……”
“那都不是倒霉的，是晦气啦！”
朱宝珠用沾着口水的手指头醮着豆糕上掉落的黄豆粉，往嘴里送，边总结着白菜的遭遇。
“谁说不是呢！”
白菜将十五文钱小心翼翼地揣进小褂里。
“圆珠珠，你家啥时候开始做月饼？我好过去做小工，多赚几个钱！”
“圆白菜，你真是厉害！又是卖菜又是写书信，还操心做小工。难怪我娘一心想要你做她亲闺女，我是一点都不打算怪她这么念叨！要我，我也想有你这么个闺女！”
“这不是想多赚点钱，多攒点嘛，有钱心里踏实！哎，朱宝珠你占我便宜！”
“我就那么一比方不是！要我说，你也别抠抠索索攒了，赚了钱就花掉。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平白花了去，抢了去……”
告别朱宝珠，白菜打算折转到牛角巷胡同写几封书信。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朱宝珠刚刚的话不由地在白菜脑子里盘旋回荡。
等白菜清醒过来的时候，怀里已经揣着烫肚皮的大肉包子。白菜捂着大肉包子，悔恨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太奢侈啦！三文钱啊！都怪圆珠珠瞎说什么……”
一下午也只来了两个老主顾写书信。白菜盯着白纸上摊开的两文钱出神，又悄悄捏了捏怀里的肉包子。
大包子已经不热了！
抬头望去，胡同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不远处墙角窝着的小乞丐一动不动地埋在破布里。
“小乞丐，你的破布都臭了！为什么不洗洗？”
白菜来到小乞丐身旁蹲下，随口找了个话题搭讪。
小乞丐抬起头，伸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眼皮都没搭下白菜，又将自己缩成一团。
“你见过哪个乞丐是干干净净的！饿的说话力气都没有，还有心思干净！”
白菜一时语塞，懊恼自己问的话太蠢！
小乞丐反倒有些诧异起来。往常自己这样揶揄白菜，她早就气哼哼地扭头走掉。今个却还没走，于是疑惑地扭头盯着白菜。
“好漂亮的桃花眼！”
白菜心中微微惊叹道，随即又连连唾弃自己的这一想法。
“呸呸呸！打住！皮相好看没啥用！贪人皮相好看就是自找苦吃！没出息！”
一旁的白菜又是摇头又是晃脑的，小乞丐更是困惑。
等白菜发完神经冷静下来，犹豫再三，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放在膝盖上。小心地将荷叶一层层剥开，肉香味立马飘出来。
一旁的小乞丐，鼻子不由自主地跟着抽动两下，立马又将头别向一旁。
“呐，我大方地给你一个。”
“不要！”
嘴虽是犟的，肚子却实诚，咕噜咕噜地出卖他。
小乞丐吞了口口水，将头努力地扎进破布里，好阻挡那诱人的香气。
“别装啦！趁我没后悔之前，赶紧拿着！肉包啊！大肉包子啊！我一个人能吃三个的……”
破布里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快速地将肉包子夺了过去。白菜都没反应过来，小手举着空气懵了片刻。
“死鸭子嘴硬！”
白菜拿起另一个肉包子，没有立刻吃掉，而是小心地捧在手里。一边吞口水，一边欣赏着白白胖胖流着肉汁的大包子。
“真是浪费啊！好歹买个菜包也行啊！怎么就昏了头买肉包呢？一斗米啊，圆珠珠你个大嘴巴子！”
感叹完，头伸过去，将包子啃了一口。
小乞丐听着白菜的话，不明所以，以为她是后悔给他了。
“你别哭啊！不舍得给，我还给你就是啦！”
“你知道个屁，吃你的！”
白菜眼泪汪汪地又咬了口包子，肉汁瞬间充满嘴巴。白菜顿时满足地眯起眼睛，细细品尝嘴里的美味。
看着白菜小猫似地眯着眼睛，鼓着腮帮嚼的满足模样，小乞丐不由失笑。随后将手里的肉包子悄悄收进自己怀里。
白菜捧着包子才啃了大半，一回头，小乞丐手里已经空空如也。
“你好歹小口点吃啊！你这样能吃出来个啥味嘛，你个猪八戒！”
“你……你，你……”
“你什么你，囫囵吞的猪八戒！”
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小乞丐气得满脸通红，也只能“你你”的。
中秋节气越来越浓，订制月饼的人开始多起来。朱宝珠家的糕点铺子忙地热火朝天。
能用的劳动力都动员起来，颤巍巍的朱周氏奶奶即使手抖个不停，也熟练地包着月饼生胚，四岁的朱宝生也不惜力气地邦邦磕着月饼模子。
白菜和朱宝珠则挥着大木锤，用力地捶打蒸熟的红豆，绿豆，黄豆，好做成软甜的豆沙馅。
这是个费体力的活计，两个小姑娘累的满头大汗。云婶子心疼地连连招呼她俩休息片刻。
朱宝珠赶忙丢下木锤，瘫软在凳子上，连声哎呦。
白菜不舍得停下来，继续卖力地挥着木锤。
云婶子好心，将白菜种的几十斤黄豆一次性都给收买了。若光凭白菜守着小摊一点点卖，得个把月才能卖得完。婶子还请自己做小工给工钱，白菜怎么能不卖力工作呢。
拖着酸痛的胳膊从朱宝珠家出来，白菜见天色尚早，决定再去牛角巷胡同碰碰运气。
运气不错，来了几个节前写寄语的老顾客。白菜高兴坏了，强忍着酸痛认真写着。
“白大小姐万福金安！白大小姐康健永驻！白大小姐好心施舍一二……”
忽然有人高呼白大小姐，白菜顿时一惊，抬头四处张望。
“滚开，不长眼的臭乞丐！敢拦本小姐的路！”
“白大小姐，可怜可怜我吧！施舍点吧，我两天都没吃东西啦！”
小乞丐纠缠着白锦绣乞求施舍，挡着她的去路。
白菜胡乱地收起纸笔，示意顾客稍等片刻，便快速闪进一旁的墙缝里。
“滚开，弄脏本小姐的衣裙！本小姐命人打死你这贱骨头！彩蝶，你是死人啊，还不快拦着。”
白锦绣提着裙摆连连后退，边呵斥身旁蠢笨丫鬟。
“不长眼的！赶紧走开，冲撞了我家小姐，小心你的狗命！”
彩蝶伸着双臂，挡在白锦绣面前，声音颤抖地呵斥着脏兮兮的小乞丐。
白锦绣从丫鬟身后探出头来，怒骂道。
“你这种贱民，就应该赶出城去！搁这就是脏了九陵县的地界！”
小乞丐不再挡拦白锦绣，默默退到墙角，又窝成一团破布。
白锦绣这才抚着胸口，四处张望。
“明明听见她的声音了，怎么就不见了呢？死丫头溜得还挺快……”
找了一圈也没见着白菜影子，白锦绣气恼地狠狠瞪了一眼小乞丐。
直到天黑看不见字，白菜才收摊。
“今日多谢大侠相助！小女无以为报！”
“抵那肉包子吧！猪！八！戒！”
小乞丐斜了白菜一眼，故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唉呀呀！别那么小气嘛！多久的事了！翻篇了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