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都是气人的，没一个省心的
二人埋头筛捡小半天，也没捡出几斤能要的。白菜索性就让朱宝珠搭手将剩下的卖掉，若实在卖不掉，朱宝珠就拿回去自家吃。
不指望那点青菜赚钱了，于是白菜七拐八拐来到牛角巷胡同，打算多写几封书信好补回些损失。
胡同口拐角处，用块脏兮兮地破布将自己紧紧裹起来的小乞丐，小小地蜷缩在墙角。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别人丢弃的破布团子。
没有人留意到小乞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
只是前年夏天的某天清晨突然出现在这里。起初白菜没有留意墙角有个人，路过时那团破布突然出声“行行好，赏点吃食！”时，当时将白菜吓坏了。
掠过小乞丐正准备进入胡同时，白菜却发现那破布团子，正不停地微微颤抖。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放心，走到小乞丐身边。
“小乞丐，你怎么了？生病了？”
小乞丐没有从破布里抬起头来，反而抖地更厉害。
“你们不要过来！别过来……哥哥，哥哥别丢下我……”
“做噩梦？梦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小乞丐，你醒醒！”
白菜轻声唤着小乞丐，试图让他从噩梦中醒过来。
“救命！救救我哥哥……爹，娘，你们在哪……救救哥哥……”
小乞丐梦中呼救的声音，逐渐有些大起来，引得近点的行人纷纷侧目。
白菜伸手搭在破布上，用力摇晃小乞丐。
“醒醒！是梦。醒过来就好了！醒醒！”
突然小乞丐张开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白菜猝不及防被推个踉跄，后退出两步远。
好奇的行人，有些开始驻足观望。白菜快步上前，紧紧地抓住空中慌乱的手。
“小乞丐！小乞丐！醒醒！醒醒！”
抬起头的小乞丐，还没有完全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眼神迷离，眼底充满着恐惧和愤怒，没有焦点地望着面前的白菜。
“你醒啦？你做噩梦了！叽喳乱叫的，怪吓人！”
眼底逐渐恢复清明，小乞丐挣脱白菜还紧握着的手，又将脸埋进破布里。
“你脸红的厉害，感染热症了？严重不？”
白菜说着，上前将小手搭在小乞丐的额头上。
没有想象中的高热烫手，反而探了一手湿漉漉的凉汗。
“把你的手拿开！一股子咸臭味！”
小乞丐挥手挡掉搭在额头上的手，闷闷地说道。
白菜愣在原地，微微思索了片刻：“他说？我臭！”
随即一蹦三尺远。
“你才臭！你才滂臭滂臭！也不闻闻自己，臭的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你个万年不洗澡的臭乞丐……”
路人饶有兴致地纷纷围观过来，一个咸鱼味的小丫头和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对阵比臭。
半个时辰后，白菜守着自己简易的书信摊，还是气哼哼地。
“多管闲事！好心没好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小白菜，刚刚你俩谁赢啦？咸鱼和乞丐谁更臭些！”
谁这么损？哪壶不开提哪壶！白菜愤怒地瞪向说话的人。
原来是胡同口摆摊卖烟草的王大伯，此时提着卖空的背篓，笑呵呵地打趣白菜。
“王伯伯！您是要给随县的王姐姐写书信？”
白菜立马换上笑脸，将笔尖蘸满墨汁举着。
“这不马上中秋了，给闺女去封信。让她今年不要来回跑，看望我这个糟老头子啦！马上做娘的人，还是要多顾及自己的身子和孩子！”
“恭喜！恭喜!王伯伯要做外公啦！”
白菜认真地将王大伯嘱托的话，一字一句地写在白纸上。
“秀娘子，不见你就想的慌！好像想那酱烧肘子……”
王屠夫脸黑看不见红，却又满脸情意绵绵地念着相思。
白菜抬头望了望酱油铺子，随后在纸上写了“酱”字。可是没有“肘”字的招牌，她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怎么写。于是又用老方法，在纸上赫然画了个猪脚。
“白菜！你画个猪脚蹄子!万一秀娘子看不明白，那不以为我骂她！你可不能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搅黄了……”
“不会，不会！王大哥，我这不还画了个盘呢！肘子上还画着热烟！秀娘子指定能看明白的！能看明白的！”
白菜也着急，生怕王屠夫不来写书信了。
“就是，就是，我一个老太婆都看明白那个意思啦！你家小娘子一定也能看明白的！”
常来的李婶子在旁边吆喝着给白菜解围。
“王屠夫，你说，你家秀娘娘是最稀罕红烧肘子，还是酱烧猪脚啊！”
牛大爷敲着旱烟锅，也跟着起哄。
众人哄笑一团，王屠夫此刻红透了大黑脸。
给李婶子远在军营的儿子写了封长长的家书，又给牛大爷跑商的孙子嘱咐了几句……
天色渐晚，大家着急赶路回家，这才纷纷散去。
白菜盘腿坐在地上，开心地数着铜板，赚了十五文钱！
路过小乞丐身边时，白菜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我饿了！”
走出几步远的白菜，诧异地扭头看向小乞丐。
他从不主动跟她说话的！都是白菜无聊加话多，喜欢逗弄他。
小乞丐双手抱腿缩在墙根，眼神无辜地望着白菜。
“昨天什么都没讨到！今天也没吃东西！我饿了！”
白菜有些懵懵地看着，和平时不一样的小乞丐，呆站在原地。
“你说我再不吃东西，会不会活不过今晚？我只认识你，真做了饿死鬼，也只能入你梦……”
小手攥地直泛白，白菜极力忍着想要冲上去胖揍他的冲动。
最后还是将早上没吃的两个菜窝头，丢在小乞丐的破碗里，缺了口的土碗被砸地原地直打转。
没走几步，又急打拐回来。头埋进背篓里，好半会儿扒拉出一个纸包，将纸包在衣服上来回蹭了蹭。
“臭死你！臭死你！有本事你别吃！”
将纸包丢到小乞丐怀里，小脚跺地震天响走远了。
待白菜完全消失在人群中，小乞丐这才将纸包拿起来，打开一看，是一块红豆糕。
“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坏家伙！好人没好报……”
回到河沿小屋的白菜，大口吃着袁慧刚热好的饭菜，边给袁慧讲些街道上发生的趣事。说到小乞丐时，白菜不由地情绪激动起来。
“也就还是个孩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好面子的！他就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心里其实是感谢你的！你看你小栓哥，比你大个三岁多，那还不是幼稚的要命……”
白菜点点头，认同袁慧的话。
“娘，你不知道，上次杨小栓在东街，当着那些女孩子面前瞎逞能，最后有多丢脸……”
白菜正要和袁慧讲杨小栓的“英雄”事迹。蹲着望食的大黄，却突然扭头冲进夜色里一个劲狂吠。
白菜警觉地站起来，朝着大黄吠的方向张望。
“咚”的一声，是土块被丢出去，撞碎后四下散开的声音。
大黄立刻惨叫连连，夹着尾巴逃到白菜脚边。
“他娘娘的，不长眼的狗东西！杀了炖狗肉……”
还未见到人，只听这骂骂咧咧的声音，白菜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今天真是要倒霉到姥姥家啦！没有一件舒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