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锲而不舍，偷鸡不成蚀把米
收拾停当，袁慧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门内月光洒进来的地方，陪着白菜。
草丛中的虫鸣声已经很微弱，秋意更浓了些。
袁慧抬头望着门楣上悬挂的半片白鲢子出神：“鲢子最好是风干个五六分，和梁上的腊兔腿一起炖，味道最鲜！白郎好这口鲜！也不知道到时候，白郎他来不来……”
这么想着，袁慧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那条他会来的小路。
白菜满足地抚着圆滚滚的肚皮，也不由地神游起来。
“马上中秋节，袁猛舅舅回乡探亲，到时会捎来外公给自己准备的礼物。不知道今年外公会买些什么好玩意呢？去年是些三字经之类的书籍，多少有些失望！还有，得趁春节到来前这几个月，拼命赚钱，攒多多的钱。等外公来的时候，给他老人家买好酒好肉……”
这么想着，白菜突然站起来，趁着月色，查看自己的南瓜和老葫芦。
袁慧被白菜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脸懵：“这孩子癔症啦？”
第二天，鸡叫一遍，白菜摸黑穿衣起床，拿着铲子和背篓就开门出去。
“这孩子真癔症啦！鸡才叫一遍就起！以前我喊八百遍都不带睁眼的！”
袁慧也赶忙穿衣跟出去。
东边的日头才露出头来，白菜和袁慧抬着满满一背篓小白菜，从满是露水的菜地里出来。露水打湿了二人的裤脚裙摆。
袁慧去灶间生火做早饭，炊烟在空旷的原野间孤零零地冉冉升起。
白菜精神亢奋地在院子里来回试探，怎么才能多拿两个南瓜，好多卖一些钱。
红彤彤的朝阳全跳出来的时候，白菜和大黄一前一后走在河堤上，阳光将一人一狗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白菜最终只背着一篓青菜，抱了一颗南瓜。
原计划是左手一颗南瓜右手一颗南瓜，脖子上再挂一颗。可以的话，嘴里最好再咬着一颗。
野心不是一般地大！
一开始袁慧还劝阻这样不行，后来也懒得搭理她，任由其折腾。最后白菜还是老实地只抱了一颗中等大小南瓜。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些。东市摆散摊的空地上，已经人挤人，草席挨草席。有些脾气冲的小贩，指手画脚吵吵着对方多占地……
白菜艰难地穿梭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时不时被人踩一脚，撞一下。背篓越来越重，南瓜也让白菜越来越吃力。她急切地希望找到一块空地，好赶快将身上的东西放下。
“圆白菜！圆白菜！这里！我在这！”
听到如此欢快地大嗓门，白菜欣喜万分。
不远处，有一女娃娃跳着脚，挥舞着双臂，呼唤着白菜。
“圆珠珠！圆珠珠！”
白菜高兴地加快脚步，她急迫地想卸下背上的背篓，勒的她肩膀疼。
“今日大集，我们原来的摊位被两个外街野小子抢了……”
朱宝珠边抱怨边帮白菜卸下背篓。
“大集一个月一次，人不是一般的多。我先去的老地方，发现你不在，就过来找你了……”
“下次再遇见那两野小子，咱俩一起上！我不信吵不过他们，到时候让他们输的跪地求饶……”
“嗯，拉上杨小栓一起！让他们输的满地找牙……”
朱宝珠，豆糕铺子家的二女儿。和白菜同岁，只大三个月，身形一般高，但比白菜圆润瓷实一些，性子也比白菜虎些。
适逢九陵县一月一次的三日大集，街道上人山人海。小贩热情高涨地叫卖，采买的人激烈地讨价还价，稚童嬉笑游跑在人流间。
一抹亮眼的红与周围格格不入。
白锦绣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晃悠，与周围热闹忙碌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
“小姐，这样不好吧？女修学堂逃课的话，会被管事的告诉夫人。到时小姐会被夫人关禁闭的……”
丫鬟想想自己将要被唐嬷嬷打手板，就不由地更慌了。
“我娘都被奶奶气成那样，这几日是没心思管我了！至于那女修课，今日是张嬷嬷任教。那张老太婆跟奶奶长的太像啦，更可恶的是声音也像。我看着她，眼疼！听她说话，头疼！”
女修学堂不想去，家里也压抑地要命根本待不了人，玩的好的几个官家姐妹也都在上女修课。白锦绣只能无聊地在这乱糟糟的大街上晃荡。
看看精致的糕点也没胃口，摸摸华美的钗络也没兴趣，胭脂更是懒得抬眼看一下。
“哎呦！瞎啊！弄破本小姐的裙子，你个穷贩子赔的起吗……”
一推独轮车，载着满当当两筐地瓜的半头小伙子，只顾埋头推车，一不小心就剐蹭到路中间晃的白锦绣。
“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小姐！小的着急送货，没留意到小姐！你大人有大量……”
“撞伤我家小姐，饶不了你……”
丫鬟狐假虎威正欲喝责小贩，白锦绣却突然转身跑开。丫鬟不明所以，只能丢下小贩去追白锦绣。
乡亲们难得赶次大集，上午时分都不着急采购，只是东逛西玩，吃吃喝喝的。
朱宝珠的甜豆糕生意特别红火，一上午都没有闲着，白菜也在一旁帮忙朱宝珠打包豆糕。
“哎呦呦！累死我啦！白菜，坐下来歇歇！”
最后一块红豆糕也卖出去了，朱宝珠高兴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将最后一块红豆糕打包好递给客人，白菜这才活动着手腕来到朱宝珠旁边坐下。摸出背篓里的水葫芦，仰着脖子一口气喝掉一大半，又将水葫芦递给朱宝珠。
“还是大集好，东西都比平时卖的快。往常这么多，一天都卖不完！回家我娘就念叨我，说我偷懒，吃的比卖出去的多！”
朱宝珠接过葫芦，将最后的水一饮而尽。
“婶子也没说错啥，平日里你卖出去一块，能自己吃两块！”
白菜打趣朱宝珠，边将蔫了的小白菜筛捡下来。
“我哪有！顶多是卖两块贵的，吃一块便宜的！我那么辛苦卖糕点，吃一块抵个工钱，不行啊！”
“和婶子算的这么清楚啊！那你平日吃婶子的大米，你是咋和你娘算的？”
“圆白菜，你和谁是一伙的！你讨厌！我懒得和你说了，我去前面看看我弟送豆糕来了没？赶紧送来，说不定到散集的时候还能多卖一筐呢！”
朱宝珠说着，故意走到白菜前面，用力拍拍裤子，扬了白菜一脸的土。
不大一会儿，朱宝珠火烧屁股又冲回来。
“圆白菜！圆白菜！”
“咋了？你又惹毛你娘啦？你又干啥了？”
白菜见朱宝珠如此慌张，也不由紧张地伸头朝朱宝珠身后张望。
“不是！不是！瞎话精！瞎话精在西头，正朝这边过来。”
“她一大小姐，来这干啥呀？”
白锦绣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最是嫌弃白菜朱宝珠这种脏兮兮的小商小贩。在他们面前总是翘着兰花指，捏着丝帕掩住鼻子，说她们身上有股馊味。
“哎呀呀！不知道。反正快过来了，你还是快走吧！一会儿你俩碰上，她又找你麻烦啦。”
“那圆珠珠，菜来不及收拾了，你帮我卖一卖，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好，好好，你快点走吧！”
白菜手忙脚乱提上背篓，还没跑出去两步，就看见一抹鲜红身影，正踮着脚东张西望的。
白菜赶忙猫低腰，扭头朝相反的方向，捡人多的地方钻。
这边朱宝珠慌乱地将豆糕摊子拆掉丢到身后，然后蹲在那堆小白菜前，将头埋的低低的。她期望着白锦绣看不到她，就这么走过去，这样大家都轻省！
摇曳的红裙摆映入眼帘时，朱宝珠无奈地叹口气。
“本小姐问你，白菜呢？”
白锦绣捏着丝帕掩着鼻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朱宝珠。
“呦，这位香小姐，您要买菜啊！您打算要多少？”
“少给本小姐装，白菜那死丫头呢？”
“这白菜不就在您面前吗？香小姐打算要多少喔？今日有优惠，多买多送！”
面对朱宝珠的装聋卖傻，白锦绣怒不可遏，抬脚就将面前的青菜踢飞出去。
“哎！你这小姐这般不讲理，不买就不买嘛！你踢我菜干嘛？”
“你不是臭卖豆糕的？什么时候改卖烂菜了？给本小姐装傻，当真以为本小姐不知道这些个破烂玩意是那死丫头的！”
说罢，不解气地又踢了一脚。
“我改行当了，想来卖菜不行啊！”
朱宝珠梗着脖子，毫不示弱。
若面前的是白菜这般顶撞她，白锦绣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扇她一耳光。
此时只能极力保持着理智，没有将耳光扇在朱宝珠脸上。四下环视一圈，也不见白菜那死丫头的踪影。
怒气不由地达到顶峰，提起裙子一脚一脚用力踩踏地上的青菜，青汁将白锦绣的绣鞋裙摆染的一团糟。
“不得了啦！大家伙来评评理！这白家大小姐欺负平民百姓啦！踩烂我的菜！”
朱宝珠见状，立刻大嗓门地嚷嚷起来。引的周围路人纷纷围观过来，指指点点。
“白小姐？是西边白家的小姐吧！”
“白校尉家的那个？呦，这般泼辣……”
“可怜我一穷苦家的孩子，上有父母下有弟妹，都指望我卖菜得口吃食！可怜啊，我们弟妹是要饿死的呦……”
朱宝珠见围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更加悲切地嚷嚷着。
路人义愤填膺，纷纷要出手替可怜的卖菜小女孩伸张正义。
“就是！父亲是校尉怎么啦，也不能不讲理！踩坏人家菜就应该赔！不然让人一家老小喝西北风……”
“是啊，不能仗着自己是官家人，平白欺负我们穷人！”
此刻白锦绣抓狂地要疯掉，将朱宝珠一把推在地上，要走。
围观的人纷纷上前，拦着白锦绣的去路。
白锦绣哪见过这种阵仗，此时颇有些慌乱，但也没全失了气势，躲在丫鬟身后叫嚣道。
“你们让开！若敢碰本小姐！本小姐让我爹把你们都抓起来！”
“让一让，咸鱼车！咸鱼车！滂臭滂臭！”
一辆装满咸鱼的车子从人群里穿过，人们纷纷掩鼻避让。没有防备的白锦绣被挤出去，丫鬟伸手想要搀扶。
白锦绣一个颠趔，下意识地伸手去支撑身体，却不想直接按在油腻腻的鱼筐上。
擦着香粉的手指此时油黑油黑的，放在鼻下一闻，白锦绣恨不得立刻将手指剁掉。
白锦绣哭着跑开，丫鬟在后面慌不迭失地追上去。
“赔钱啊，一家老小的饭钱啊……”
朱宝珠万分悲切地又喊了一嗓子。
“行了，出来吧！”
推咸鱼车的老翁，出了菜场将车停在偏僻的角落里，对着车上的鱼篓子笑呵呵地说道。
白菜这才从一个最脏臭的鱼篓里钻出来，趴在车沿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杨爷爷，你今年的咸臭鱼腌的好！臭滴很！”
“咸臭鱼，咸臭鱼，一咸二臭嘛！”
白菜跳下车，调皮地朝老翁拱手作揖道。
“谢谢杨大侠仗义相救！”
“不客气，白贤孙，举手之劳！小白菜，你这一天天很是惊险多彩啊！”
“杨爷爷说笑孙女不是！改日白菜给您带下酒菜！”
“好，爷爷打一壶好酒等着！”
告别杨老翁，白菜抄着小道又绕回菜市场。
“回来啦，我尽力了。只有这么点了！”
朱宝珠情绪很是低落，撅着小嘴蹲在地上丢小石子撒气。
“说什么话呢！圆珠珠，你真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你怎么感谢我这救命恩人？”
白菜扑向朱宝珠，朱宝珠猝不及防被撞坐在地上。
“圆珠珠，以身相许怎么样！”
白菜将朱宝珠勒在怀里，故意不停地往朱宝珠身上乱蹭。
“哎呀，我天！好臭！你这一身咸臭味！离我远点！走开，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