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是故意的！小绿茶
两柱香的时间，一人一狗才晃悠到通往街道的巷子口。白菜和大黄极限拉扯了三回，大黄才不情愿地一步三回头往回走。
白菜丢掉已经玩蔫的茅草条子，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土，扯正衣襟，穿过一人宽的窄巷。
刚跨出巷口，人声，叫卖声，打铁声，各种嘈杂的声音就扑面而来。
在空旷孤寂的河堤沿待久的白菜，不得不停下片刻，好适应这种热闹的声音。
去柴记打两文钱的酱油，老板娘嫌弃地直撇嘴。两文钱，还不够她的酱勺子沾沾汤水！
老板娘咣啷一声将酱油罐子丢在柜台上，圆形的罐子在台面上直打转。
白菜快步上前，伸手稳住罐子，随后将两文钱郑重地放在柜台上。
老板娘翘着兰花指，将两文钱扒拉到钱盒子里。
白菜小心翼翼地捧着酱油罐子出了柴记，又继续往前走两间铺子，来到杨记米铺。
“小栓哥，称斗糟米！”
糟米是米贩筛捡下来带谷壳的碎米，甚至有硌牙的小石子，吃起来又剌嗓子又硌牙的。奈何便宜，三文钱一斗，比白米整整便宜四文钱。穷人不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买的人还挺多。
“白菜！小白菜来啦！”
听到白菜的声音，商柜后面被迫筛捡米虫的杨小栓，顿时来了精神。跳起来半挂在商柜后，伸长脖子高兴地喊着白菜。
白菜努力地踮着脚，也只露出两个羊角髻。仰着小脸，笑嘻嘻地望着只露出两只眼睛半个脑袋咋呼的杨小栓。
“小栓哥，我家里没米了。称斗糟米。”
“小白菜，你今天都干嘛啦？好玩吗？跟谁一起？你不知道，我今抓一天米虫，可是无聊死你哥我！你来真是太好啦……”
杨小栓连连问道，却不给白菜回答的机会。跳下商柜从后面跑出来，扯着白菜继续絮叨。
“小栓哥，等会儿我去河沟里捞笼子，你也去吧。若是套到鱼，晚上我娘焖黄豆鱼，你留下来吃晚饭呗！”
白菜打断杨小栓的碎嘴子，提议道。
“焖鱼？白菜你知道的，你哥我喜欢糖醋的，红烧也是能将就！焖的，就算啦！没滋没味的……”
“唉，是的。我今馋红烧鱼块，央求我娘红烧。可她不听我的，非要用新黄豆焖！我也不喜欢！那捞笼子你还去不？”
“我老娘和伙计出城门，迎我爹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今小爷我哪都甭想去！下次吧！我找你，带上大黄，一起抓野兔去。”
称完米，杨小栓死乞白赖地拉着白菜不让走。白菜见守店抓米虫的杨小栓着实有些可怜，一时心软就留下陪他唠一会儿。
杨记米铺柜台后面，杨小栓神情严肃，眉头紧锁，时不时地拿着火柴棍在草纸上涂涂抹抹，地上散落着数张他画的鬼画符。
一旁的白菜生无可恋地撑着下巴，听着杨小栓的“九陵野兔逮捕大计”。
白菜无声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就河堤沿那点地，他们几个小伙伴从小玩到大，漫堤疯跑耍闹。野鸡的祖宗，野兔的祖先，即使做了锅里的亡魂，也要到阎王爷那里告他们一状。
半个时辰后，白菜耐心彻底耗尽。趁杨小栓低头涂改的功夫，一手提着酱油瓶子，一手抓着米袋，飞奔出米铺。
任杨小栓在身后顶着花猫脸，挥着鬼画符，撕心裂肺地嚎：“战友，作战计划没完成呢！孙子他老人家说过，一招不慎满盘输啊！诸葛老先生也说过，大计未完身先死，人生一大憾事啊……”。
“都什么跟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玩意！失策！失策！留下陪他唠嗑就是个错误，我真是昏了头了……”
好不容易挣脱杨小栓的白菜，正盘算着如何说服袁慧放弃黄豆焖鱼，改为红烧。
“爹爹，爹爹，绣绣喜欢这个！”
不远处传来一阵嗲声嗲气的女声，让白菜不由地打个激灵。
这女声，白菜再熟悉不过。顿时神经紧绷，不由地护紧手里的酱油罐子，警惕地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处。
只见十步开外的玉器首饰摊贩前。一身粉色锦缎罗裙，头戴金燕流苏簪的白锦绣，嘟着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眨巴着，拉着一旁的白衣男子衣袖撒娇。
“绣绣啊，你屋都一匣子的首饰挂件，还不够呢！再添置，我们小绣绣是小鼻子上也打算挂上两件！那绣绣不就和地里的老耕牛一样，鼻子上也套个环。不，绣绣比老牛还多一个……”
那男子满脸含笑，微微探下身来，伸出大手轻轻捏了捏白锦绣那圆润小巧的鼻头，打趣道。
白锦绣挥起手里的绣帕，轻轻打掉那人的大手。作气恼状跺着小脚，鞋头前的五彩绣球也跟着跳动。
在清澈的秋日阳光下，少女犹如一娇艳灵动的花骨朵。
“哈哈哈……”
男子看着面前气恼地跳脚的小可爱，不由地大笑起来。
“坏爹爹，不许笑！绣绣才不是丑八怪牛呢！爹爹，好爹爹，你买给我嘛！就一两银子，又不贵的！绣绣真的喜欢嘛！”
白锦绣眼眶开始微微泛红，眼泪汪汪地仰头望着白衣男子。
男子见状，语气立刻柔了下来：“绣绣，爹爹不是心疼这一两银子！只是马上你生辰就到了，届时爹爹，你娘，你祖母，你外公外祖母舅舅都会送你不少生辰礼物。到那时，我们小绣绣的小匣子都要装不下了，这可怎么办呢……”
“那就让唐嬷嬷吩咐下人再定制十个八个大匣子！爹爹，绣绣就想要这个水绿镯子，配新定制的罗裙子定是极好看的！”
“你呀你！”
白衣男子宠溺地点了点白锦绣光洁的额头。
“快挑挑，还有没有其他合意的小物件，都给我们绣绣带上……”
刚刚还眼泪汪汪，泪水欲夺眶而出的白锦绣，立刻眉眼灿烂欢呼雀跃起来。
男子笑着低下头在琳琅满目的首饰间，挑挑捡捡。
央求了半天的白锦绣却没有低头挑选饰品，反而抬头四下张望了一圈，随即才又满脸笑容地看向男子。
白菜有些恍惚，她觉得刚刚白锦绣冲她笑了一下，后来觉得是自己多心。轻轻地叹口气，正欲抬脚离开。
白锦绣却直接转身面向这边，直盯着欲要离开的白菜。随后缓缓抬起右手，撩拨着鬓边的刘海，水绿色的镯子滑落在手肘间，衬的少女肌肤白暂而细腻。
白菜有些错愕，愣在原地。
白锦绣唇角微挑，浅浅地笑了一下。很快那笑容又消失不见。
白菜豁然：“她是故意的，她早就发现自己在这里。或者说，一开始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就是喊给自己听的，这一幕是她故意演给自己看的。”
“绣绣，你看这个角玉好看不？给程程带一个吧，免得他吵吵爹爹偏心……”
白衣男子拿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玉坠询问，却不见白锦绣回应，抬头顺着白锦绣的目光看过去。
目光和角落里的白菜四目相对。
男子只是快速垂下眼帘，转身丢给摊贩几块碎银子，牵着白锦绣的手离开。
白菜也没有再停留，面无表情地转身钻进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