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毒蜥蜴
这一觉姜晏睡得非常安稳，梦中一片静谧，还能闻到淡淡的甜香。他神清气爽地醒来，发现终戎已经醒了，他躺在身边，俊美年轻的脸正对着自己。
“再睡会儿？”见姜晏睁开眼，终戎的耳尖染上粉红，他赤着上身站在床前，从绳子上扯下干净衣服。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的甜酒香气变得浓郁起来。
终戎生得挺拔俊美，又是成年没多久的二级分化alpha，身体各项机能正值巅峰，无意间散发出的信息素对omega而言是致命的诱惑。
姜晏厌恶被omega的本能控制身体，人类为了繁衍进化出的生殖本能又让他无从招架，只能集中精神抵抗。
终戎穿好上衣，回头发现姜晏面色潮红，讶异地张开嘴：“你……发情期又来了？”
姜晏瞥他一眼：“闭嘴。”眼尾飞出一点冷然。
终戎哼道：“你叫我闭嘴，我还懒得管你。”嘴上这么说，手倒是稳稳地搭在姜晏额头试了试温度。
德斯星昼夜温差极大，环境又恶劣，刚到这里的人很容易发热，进而引起各种并发症。发热并不致命，要命的是并发症，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又暴露于恶劣的环境中，初到这里的犯人常常为此丧命。
姜晏的体温没有异常，甚至比常人温度还有低一些，触摸时的手感极好。
“我没事。”姜晏躲开终戎的手。
细腻微凉的触感消失了，终戎有些失落：“没事就起来吃饭。”他拽了两件衣服放在姜晏身边让他换上，自己先出了卧室门。
早餐仍旧是煎鼠肉和仙人掌，这是德斯星最容易获得的食物，大部分人都靠这些食物维持生存。
“姜先生，早。”素问朝姜晏打了声招呼，他将为姜晏准备的煎兔肉端上桌。
姜晏点头以示回应，随即在素问身边坐下。他出来的迟，终戎已经吃完饭在检查猎杀异种的装备，素问正坐在椅子上喝仙人掌汤，帮着把勺子递给姜晏。
仙人掌汤可以称得上是美味，盘子中的煎兔肉加了香料，原本的腥味已经微不可查。
姜晏吃了两块就没了胃口，刚放下筷子，一旁的终戎立即大步走来，他看了看，将煎兔肉推到姜晏面前，又挑了几块仙人掌堆在盘子上：“你的，好好吃完。”
冷硬的命令式语气让低头喝汤的素问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吃饱了。”姜晏看着兔肉，完全没有胃口。
终戎盯着他看，俊朗的眉眼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扬：“不许不吃。”
“……”姜晏不想和终戎起冲突，只能拿起筷子尽力吃面前的仙人掌。
终戎换好装备，叮嘱道：“今天走得远，晚上回不来，你们小心些。”
“好，你也小心。”素问点头，将终戎送到门口。终戎没听到姜晏的声音，心里挠上来一点不快，声音忍不住拔高：“走了。”
姜晏仍然没有看他一眼。
“看好这个人，别让他逃了。”终戎抓紧物资包的系带，冷着脸出了大门。
很快，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鸣，终戎出发了。
终戎一走，素问先松了口气。这几天他被终戎突然的怪脾气吓得不轻。如今终戎离开，空气中充满暴怒和压迫的味道瞬间散去，素问终于能够安心地睡个好觉。
姜晏盘中的煎肉还剩下半块，素问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合口味：“我今天加了点香料遮掩腥味，味道是不是不好？”
“是我不习惯这个味道。”姜晏在素问面前并不冷漠，他彬彬有礼，显露出极好的教养，“抱歉，浪费了你的心意。”
素问摇头，他显然很开心：“没事的，刚来德斯星很难习惯这里的食物，我当时也是这样。”
面对大学时就仰慕的姜晏，素问的话不由得变得多起来：“兔肉是这里味道最好的肉了，习惯以后就不会觉得难以下咽了。”
姜晏将碟子里的兔肉切成小块，一点点送进口中。素问的烹饪手艺无可挑剔，加上香料后，兔肉原本的腥味几乎尝不到，只是他难以习惯这样的味道，吃肉的时候表情有些痛苦。
“戎哥知道你吃不了鼠肉，今天特意去c区猎杀异种兔子，以后我们就有好多兔肉吃了。”素问显然很开心，他有些好奇，试探着问道，“姜先生和戎哥一定认识吧。”
姜晏偏头看向素问，没有否认他的话：“嗯，我和他父母曾是同事。”
素问和终戎在德斯星一同生活了三年，这三年相处下来他对终戎的脾气了如指掌——这两天年轻alpha的情绪全落在姜晏身上。
“戎哥和你之间好像有些误会……”
“没什么误会。”姜晏舀起一勺仙人掌汤送进口中。
“味道怎么样？”素问凑上来问他。
“很清爽。”姜晏吃完了，他将自己的餐具收到厨房，就听身后传来素问的声音：“仙人掌是戎哥叫我做的，他怕你吃不下饭，还把自己的兔肉拿给你吃。”
姜晏听了这话，洗碗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身后传来素问有些兴奋的声音，他像只兔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凑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晏的后背，那目光太灼热，让姜晏忍不住转过身。
“他喜欢你。”素问敲下定论，空气中淡淡的百合香气忽然变得浓郁。
感受到素问带着欢喜的信息素味道，一向冷静沉稳的姜晏也有些错愕：“他不是你的alpha吗？”
omega的占有欲不亚于alpha，尤其是对标记了自己的alpha，omega会排斥一切靠近对方的omega。
素问这样欢喜的反应显然超出姜晏的认知：“你不生气？”
素问腼腆地摇摇头：“他不是我的alpha，这么说是为了保护我。”
没有分化能力的omega在德斯星就是任人鱼肉的资源，终戎对素问的标记是最好的保护，不会有人想冒着得罪一名二级分化的alpha的风险去占有一个omega。
难怪素问对自己的存在没有敌意，难怪终戎和素问分别住在两间卧室。至于素问所说的终戎喜欢自己……
“我已经拒绝过他了。”姜晏将洗好的碟子放进壁橱，淡淡道，“在六年前。”
六年前，终戎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姜晏也不过二十二岁，是那伽公司年轻的科研领头人。
那时姜晏omega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素问被姜晏的回答弄得不敢出声，他有些结巴：“啊……姜先生不要生气，我有些困，我去午休了！”
话音刚落，素问人已经跳到卧室门前，迅速闪了进去。
难得清静，姜晏在客厅窄小的沙发上躺下。他到现在都没有适应omega的身体本能，而他身边，也没有会替他准备好抑制剂的助手了。
当晚，终戎没有回来。
姜晏在客厅睡了一夜，直到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打开房门，外面站着两个负伤的男性alpha，他们架着一身血污的终戎将人抬上床，神色悲伤：“终戎，他被三级剧毒蜥蜴咬伤……你们多陪陪他……”
三级毒蜥蜴毒性强烈，被咬之后基本没有救治的可能。他们将终戎带回来，也是为了让他与素问见最后一面。
终戎还有意识，他面色发青，美丽而阴郁的双眼雾蒙蒙的，显然已经出现视物模糊的症状。
“怎么会这样……”素问剪开终戎的裤腿，看着上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呜呜哭了出来，“戎哥……”
姜晏拨开两名alpha走到终戎跟前，伸手按在终戎肿胀的左腿上。左腿皮肤呈现出灰败的深紫色，毒素已经进入血液循环，若不是终戎身体达到了二级分化状态，这样的中毒方式会在几分钟内就夺走他的性命。
“别哭……”终戎气息急促，“兔子，在车上……”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兔子。姜晏在终戎的伤口处看了看：“素问，你想办法弄来tanothoa血清，还有救。”
此话一出，素问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姜先生能救他？”
要知道，在德斯星被三级剧毒蜥蜴咬伤就等于死亡，这里没有救治的条件，一旦中毒，必死无疑。
“去吧，时间宝贵。”姜晏示意素问去购买血清。
素问回卧室拿了一些钱币和零碎的脑核，他看着手里的钱面露难色：“这些不够。”
“他的钱呢？”姜晏指着终戎，像他这样的二级猎手，攒的钱不可能比素问还少。
“花了……”素问讷讷，“买兔肉花完了……”
原来自己吃的每一口兔肉都是钱。
姜晏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前颂锦给他的储蓄卡不知遗落在哪里，现在三个人都是穷光蛋。
两个alpha将口袋里的钱币和脑核交到素问手里，其中一人说：“我们陪你一起去，不够再说，先走吧。”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素问拿着钱和两名alpha前往黑市购买血清。姜晏起身拿来淡盐水和酒精为终戎清理伤口。
“嘶……”终戎还有痛觉，他急促地呼吸，断断续续道，“你开心了吧……”
“不是很开心。”姜晏盯着终戎漂亮而苍白的面容，认真道，“我不想让你死。”
终戎的眼前一片白雾茫茫，他没有看到姜晏眼中流露出的不忍：“我要是死了……你就能离开……休想……”
“想活吗？”姜晏不想听他色厉内荏的威胁，“那就别说话，安静。”
“……”
终戎果然乖乖闭嘴。
姜晏手脚麻利，很快将伤口清洗干净。他看着躺在床上病恹恹的终戎，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孩子少年时失去父母，刚成年就被流放到德斯星。在少年时透支完一生的安稳后，终戎的后半生只剩下艰难。
原本，终戎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