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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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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送去留芳园的饭菜又原封不动地被小厮给送了回来,就是上次那个苦瓜脸,叫河子,河子的名字是他爹取的,说是他母亲在生他时还在河边洗衣。

    他母亲是第一胎,根本处理不了,可那会儿天已擦黑,河边洗衣的人已陆陆续续回去,只有他母亲一人,眼瞧着天越来越黑,他父亲做工也还没回家,自然无人来寻。

    就在河子的母亲以为他们娘俩都保不住的时候,河子顺利出生了,众人听闻都说的河神保佑,所以河子父亲给他取名为河,来感念河神保全他母子两个的恩德。

    河子把饭菜端回厨房,四下张望,直冲着褚南风喊:“褚管家,留芳园的饭菜又给退了回来,您看这”

    在厨房里忙活的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褚南风,褚南风尴尬地走过来看了一眼,“可知为何?”

    “这个,小人可不知道,”河子为难地看着褚南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少爷今儿晚上是要饿肚子咯。”

    “给我吧,”褚南风心下明白,这几句是阿骏的授意,要不然打死河子他也说不出这样刻意的话来,他接过饭菜,也没另带小厮,径直往留芳园那边去了。

    他进到屋内,看到东方靖正站在窗前,透过窗纸,望着那片已经荒芜的大丽花田,“这片花儿夏秋之时,开的格外好看,不过到底熬不过冬季,如今已是满目荒凉,东方你又何苦看来。”

    “缘来缘去终会散,花开花败总归尘,这是常理,心里想明白了,再看在眼里,倒也不觉得荒凉,”他拉着褚南风的手走去桌前坐下,然后将他两只手捂在自己手里,哈着热气,“我既说了不吃,你又跑这一趟作甚,外头又起风了,怪凉的,你瞧,手都冻红了。”

    “这算不得什么,下午我听外头人说,明日商会的年底总会要取消,东方可是为了这事,心里不痛快?”

    “快别提这事儿了,本想趁这次年底总会给那些老头子们瞧瞧我的手段,没成想辛苦一场,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我明日若去,指不定要听多少非议,看多少脸色,没意思,”东方靖悠悠地说着,眼珠子直在褚南风的脸上打转儿,“不如在家待着,就算什么也不做,光看着你,我心里都是清爽快活的。”

    “阿靖想看我,随时都可,只是这年底总会从太爷时就不曾改过日子,更从未取消过,你刚掌家不久,要是贸然取消总会,只怕外头议论起来,要说你不敬太爷,目中无人,商会里的那些人更会质疑你的能力,”褚南风含着几分笑意,“不管他们知不知道你的手段,主持总会总是你的责任,这也是你当家人的担当。”

    “你想让我去继续主持明天的总会?”东方靖微微挑眉,眼中多了一分询问,是诚挚地在询问褚南风的意思。

    褚南风也不避讳,直言道:“是,当家人的风采绝不是依靠哪件事来凸显的,而是日积月累,逐步彰显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待人接物,都是同一个道理,他们现在不服你,多少有点儿嫉妒的意思,毕竟他们勤勤恳恳做到一把年纪,顶破天就是搁手里握着一家或者几家商铺,而你正式进入商会就做了掌家人,怎能不叫人眼红,可大部分原因,我想还是他们就是担心你撑不起来商会,毕竟建立商会运营商会他们也都是出了力的,跟自家的孩子一样,是他们的心血,又牵涉着那么多人的利益,说白了就是谨慎心理,而并非针对你,你这时候取消总会,没的让那些不明就里的人觉得这恰恰验证了自己心里那点子无知的想法,你就是难当大任”

    “我叫你说,你还真敢说啊,”东方靖探着身子,把脸杵到褚南风的脸前,注视着他那双黑如墨汁又在晚上闪闪发光的眼睛,“我要是敏感多疑一点儿,你在我这儿就很难再得到信任了,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在东方面前,我不想藏着掖着,猜疑也好,顾忌也好,只要能解了东方的烦难,我就欢喜了,”褚南风也不躲避,同样直视着东方靖,“而且我知道,东方和老爷是一样的人,正直果敢,不会玩弄帝王权术那一套,所以只要东方问我,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哈,”东方靖大笑几声,起身绕到褚南风身后,抱住他:“幸好你不是老头子派来监视我的,不然凭你这份胆识,我还真不敢保证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你要我去明日的年底总会也可,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褚南风侧过脸来,眼角的余光落在东方靖干净的脸上,脸颊也贴上了脸颊,他瞬间飞红了脸,却没有躲避,那温暖的感觉,正是他从小到大所渴望的。

    东方靖有点儿嘶哑的声音像是来自黑暗处的鬼魅,“我要你除夕夜,在这里陪我。”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落在褚南风的耳朵里,就像带了某种让人不能拒绝的魔力,褚南风晕头转向地微微点了点头,可是出了东方靖的屋子,他就开始后悔了。

    卧床不起的母亲,神志不清的妹妹,都在家里等他回家,往日里他都是做完了府里的工作,就急急忙忙往回赶,更不用说阖家团圆的除夕之夜,可这次他竟然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东方靖,要留在这里过夜,他暗暗骂着自己铁定是疯了。

    阿骏进去看东方靖吃的正香,问道:“少爷为什么要让我把取消总会的事散布出去,又把褚管家诓骗过来?”

    “我想知道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东方靖狼吞虎咽,也是饿坏了,他瞟了一眼一知半解的阿骏,“你也别想了,等时机成熟,我就告诉你,正好我有一件事让你去做。”

    说着,与阿骏耳语了几句,阿骏立即去办了,他知道东方靖是要反击卢远了,到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他不知道,但他相信东方靖是不会输的。

    第二天的年底总会正常举行,过程虽不尽如人意,质疑声也不绝于耳,不过局面东方靖也都还能掌控得住,并没有额外的插曲发生。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东方靖想起东方寅的那句话,商会里的声音即便做不到异口同声,可大家的心和力都还是在一处的。

    古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东方家就像一艘出海的大船,靠的就是水,而他就是指挥大船前行的船长,他若有出色的指挥能力,船则平稳一帆风顺,他若只懂得纸上谈兵,那么整艘船随时都面临着全军覆没的风险。

    总会结束后,东方靖对这句话有了新的见解,他认同东方寅的话,可也悄悄做了些防护措施,毕竟这水流什么时候会变成一股暗流,谁也不知道,提前预防总是有备无患。

    东方靖主持完总会之后出去,听阿骏言语了几句,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没想到现在警署的办事效率这么高,看样子过年的时候去拜会莫署长,这礼要添些分量了,走吧,办正事去。”

    东方靖带着阿骏坐上车,去了卢远的锦丰酒楼,快到地方的时候,东方靖还让阿骏下车买了些喜庆的贺礼带上。

    到了锦丰酒楼,东方靖站在酒楼门口,四下看了看,果然比自己刚回来那会儿热闹的多,酒楼里也是进进出出着伙计和穿着灰色工服的装修工人。

    “这是要把酒楼翻新啊,他速度倒是快。”

    “他贴出的公示说要在元宵节开张,时间紧凑,他速度不快也不行啊。”

    “那我们来的也算是及时,要是晚了几天,等他真动工了,那不白白地浪费了一笔款子,”东方靖勾着一抹得意的笑,带着阿骏往里走,“我去重新认识一下这个酒楼少爷去。”

    这一幕被在远处茶棚喝茶的殷富看见,他还站起身特意擦了擦眼,见东方靖进了酒楼,忙唤了个机灵的小厮到跟前:“你去告诉大少爷,就说东方靖进了锦丰酒楼,满脸得意,估计二人又要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厮得了令,一溜烟就跑不见了人影儿,殷富带着一顶小毡帽,手里握着一只陶制的小茶壶,时不时的含着那弯弯的壶嘴儿喝上几口。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酒楼的门口,打算坐下静静等着叶云虎过来,没想到屁股刚沾上椅子,就疼的他“哎吆”一声从椅子上又弹了起来,疼的他龇牙咧嘴,五官乱飞,还险些打碎手里的茶壶。

    一时他也顾不上自己,先看看茶壶有没有事,这是他刚从古玩店里买来的,听老板说这是哪朝哪代的古董,又是人家如何败落,几经周转才到了自己的手上,若不卖到什么价儿,那就是血本无归,结果殷富用了一半的价格把茶壶买到手了。

    殷富这个拿着茶壶喝茶的习惯,也是刚从茶馆里孙三爷那儿学来的,孙三爷在顺平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有两个广为人知的爱好,一是在茶馆里听说书,二就是他的茶壶,他的茶壶从不离手,据说是某个朝代的古董,他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就算不装茶叶,那茶壶都有一股自然的清香,要说这顺平县城内还有风雅之人,孙三爷绝对排的上号。

    殷富东施效颦,附庸风雅,拿着个茶壶,行动也就更加张扬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人家孙三爷的茶壶确实是价值不菲的古董,而他依仗权势巧取豪夺来的,不过是个赝品罢了。

    家道败落的故事不过是为了增强这个“古董”的可信度,且故事越动听,内容越细致,话也就越能让人相信,老板从事这行数十年了,什么样的故事都有,遇见的什么样的客人也不少,对什么样的人讲什么样的故事,卖出什么样的“古董”,凭的就是他那一张足以颠倒是非黑白的巧嘴,以及足以让人信服的他的表演能力。

    老板表面哭天抢地,死活不卖,心里早把殷富骂的狗血淋头,拿着鸡毛当令箭,赝品当古董,属实一个大傻蛋。

    这会子,在殷富的心里自己的屁股远没有茶壶来的重要,故而检查了茶壶没有磕碰,才把心放在肚子里,扶着腰,慢慢坐下。

    旁边脸上长了一个大痦子的小厮在旁边搭把手,扶殷富坐下之后,才打抱不平地说:“大少爷这下手也忒狠了点儿,卢远的事就算爷不说,夫人也总会知道的,迟早的事,现在整个顺平可不都知道了嘛,大少爷这三十板子打下来,爷都养了好几天了还不见好。”

    “你就别搁这儿放你娘的屁了,要是没这通板子,大少爷也不能给这么多银钱,让我请医,没有这个钱,我怎么买到这个宝贝,”殷富两眼像盯着一袋银钱一样的盯着手里的这只茶壶,“我皮糙肉厚的,这通板子算不得什么,再过几天也就好了。”

    痦子听殷富这么说了,也不敢再胡吣了,腆着笑脸说:“爷说的是,要是大少爷给这么一包银钱,挨多少板子我都愿意。”

    “那也要看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脸子,你以为谁都能挨这通板子?”殷富说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得意,他拍打着痦子的脸,“我可是大少爷跟前的得力干将,大少爷是被夫人训斥了一通,心里窝着火才下了狠手,夫人为何唤我去问话,而不是你们,你也不搁心里头掂量掂量,拆了你们的骨头能有几斤重?也敢想大少爷的赏银,你们哪,就老老实实跟着爷我,只要爷高兴了,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能的。”

    痦子嬉笑着应是,连身后的几个小弟也都巴巴地带着笑脸答应。

    几人正油嘴油舌地说着,去给叶云虎带话的小厮陪着叶云虎就来了,殷富忙忍着痛起身,叫了声“大少爷”。

    “人呢?”叶云虎在着桌边坐下,眼睛盯着酒楼的门口方向。

    “进去有一会儿功夫了,”殷富不敢坐,把手里的茶壶也交给身后的痦子拿着,“那卢远是个谨慎的,但凡进去的都要细查细问,咱们的兄弟根本探不进去。”

    叶云虎恶狠狠地说:“当初还真是小瞧了他,那个怂样,以为是只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没想到竟是条恶犬。”

    “常言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可不就是他嘛。”

    “就是不知道这条会咬人的恶狗能不能咬东方靖一口,就算咬不死,撕下块皮肉下来也是好的,”叶云虎眼冒凶光,此时此刻,他最想除之后快的人就是东方靖,其次是卢远,要不是他们二人,自己的赌坊早就开起来了。

    赌坊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有了这个资本,想让金兰馨认可他的能力,把家事放心地交由他管也是指日可待的,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自己的好盘算,叶云虎如何能不气,不恨?

    殷富小心翼翼道:“大少爷,依小人看想让卢远去咬东方靖,此事不易,就刚才,东方靖进去的时候满面春风,跟他形影不离的那个阿骏还拿了礼物,看样子,是来贺喜的。”

    “这倒奇了,”叶云虎听着殷富的话,眉头微皱,“若真要贺喜,理应在酒楼开业当日,吉利,也师出有名,这个时候贺什么喜,这两人不知道在里边儿搞什么名堂。”

    “你们都跟我盯紧着点儿,”殷富也不知如何应答,唯有正色安排着底下的人,以求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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