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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天冷阁中寻冷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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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师太,你认识我?”不仅是卢楞伽愣住了,流连一旁的萧逸况这会也是不可思议,怎么也想不到镜华庵师太认识卢楞伽。

    “天宝十年时,长安南华寺有过一次法会,贫僧作为镜华庵的住持也被邀请在内。那次盛会,长安画圣吴道子也被邀请在内,当时你跟在他的身后,所以也算有一面之缘。”陈师太说道。

    卢楞伽听后,觉得大为震惊,那次是自己刚拜到老师门下没多久,那师太怎么就记得自己呢?“师太,那日盛会来者颇多,你怎么就记得在下呢?”

    “那日法会,除了请吴大师前来参加之外,主要还是请吴大师为南华寺大雄宝殿作壁画,以供前来拜佛的香客瞻仰。由于吴大师年岁已高,那壁画上的观音法像主要还是卢大师所作。我等前去观看的时候,吴道玄一直再夸他的得意弟子,说是他的佛家绘画,当跟自己不相上下。当然,吴大师所说之人,就是卢大师你。那次,你见吴大师来,转身朝我们行礼,这才对卢大师印象深刻。”说着,陈师太双手合十,朝他行了一礼。卢楞伽见状,赶紧回礼,毕竟这次是自己有求于人,不敢托大。

    萧逸况见他们之前见过,看来这次卢楞伽的事就不难办了,刚准备对陈师太说明来意,却被她给抢先了。“刺史,既然卢大师来了,那你今年上元节送往长安的彩车就有着落了。”

    “什么?”萧逸况大吃一惊,送往长安的彩车有着落了?彩车不是六月份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你不是一直说彩笔上缺一个主要东西,一直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吗?现在卢御史来了,贫僧觉得这件事就好办了!”说完,笑着看向卢楞伽,眼里尽是期待。

    “陈师傅,你别给我打谜了,现在说的我紧张的不行。”萧逸况赶紧请陈师太说完,这样说的他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她这是要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为彩车上的重头戏而发愁吗?既然这东西看的出你的诚意与忠心,还要不劳民伤财。现在卢大师来了,我有一个主意,你看这样行不行?请问卢大师,你担任御史之后,有没有见过贵妃娘娘?”

    “见过一两次,怎么?”卢楞伽答道。

    “既然见过,那就好办了。”陈师太接着说道:“不妨请卢大师以贵妃娘娘面容画一张观音法相,再派扬州有名的织制作一面一丈多长的刺绣。这样挂在彩车上,上元节在长安巡游一番,那今年的彩头估计就非扬州莫属了。”

    萧逸况后,高兴地直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陈师傅,你这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完后没多久,冷静下来,觉得这事估计不行。“陈师太,一面小一点的刺绣都是一个职工一两个月的忙活,这么大的一面,估计时间赶不上啊!再别说还是观音法像,这么大的一张,没有数十个好的织工,半年是做不出来的。”

    “不行的话就请卢大师在白绢上画一幅,这也是可以的,法像图要是透光的话,那就更能彰显画像的神力。”陈师太说道。

    见他二人还在说个不停,卢楞伽一阵皱眉,面露不悦。并不是请他作画的事,而是他们这个想法早就有人开始做了。萧逸况见他脸色阴沉,还以为因为他们的自作主张而不喜,“卢御史这是怎么了?要是此事有难处的话,那我们就此打住,省得让你为难。”

    “不是此事难不难做,而是有人在去年还是前面就已经开始做了。听我老师说,丞相杨国忠曾经求他作一幅画,跟你们的一模一样,也是用贵妃面相作观音法像图。不知道他是在家中供奉还是送给贵妃娘娘的?”卢楞伽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要是杨国忠今年也准备献上这张图,那可就不妙了。若是扬州胜出,以杨国忠的脾性来说,肯定会记恨萧逸况。要是杨国忠胜出,看有人跟风自己,也会招来他的厌恶。

    萧逸况听后,沉默不语,见陈师太要说话,急忙打住了她。陈师太不清楚现在朝堂的局势,他可是略有耳闻,对于在朝为官的他来说,这事确是很敏感。不过今年彩车上的重头戏一定要弄好,要是还跟之前那样,将就的应付一下,那肯定是不行的。要是再将就,被人抓住把柄,那可是就老帐新帐一起算了。卢御史还说魏蕴夫是因为惧怕自己才给自己难堪,他有没见过魏蕴夫,怎么可能知道。不过,陈师太的主意确是不错,只要贵妃娘娘高兴了,陛下也就高兴。要是陛下不追究自己的过错,那估计杨国忠也不能多说什么。

    “卢御史,我看这这事行,不行就这样办!到时候杨丞相问起来,我就说是用重金在离宫宫女手中买下的贵妃画像。若是被人追问起来,与你毫无干系。”萧逸况平静的说着,双眼期盼的看着他,要是自己比他官小,估计早就跪下了。

    看着他殷切的眼神,卢楞伽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本来人家就有恩与自己,再别说还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不然,就江南各道的版图,自己就是一两年也不见得全部绘制完成。最终,卢楞伽点了点头,同意了。

    萧逸况见他同意,赶紧躬身行礼,“萧某代扬州的百姓,多谢卢御史施救之恩。”旁边的陈师太,也是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萧刺史,那你先给我准备一张米色绢纸,我先画一张等身高的。画好之后,你在让扬州织工临摹在白绢上,最后我在补充即可。”卢楞伽说道。

    “一定一定!萧某立马就去准备。”看他要求如此简单,萧逸况也是欣喜不已,忙着就往外走。还没出门,就被卢楞伽给叫住了。见卢楞伽叫住自己,萧逸况也是一时愣神,最后想起后,才猛拍自己脑门。

    “卢御史,你看这…,确实不好意思,一高兴都把正事给忘了。”说完,就冲陈师太行了佛礼,“陈师傅,这次我们前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还能让萧刺史前来?若是卢大师的事情,那尽可说与我听,贫僧一定答应。”或许是因为刚才卢楞伽同意了他们的请求,陈师太答应的很痛快,不过再听萧逸况说完后,眉头紧缩,犹豫不定。

    “是这样的,卢御史前来扬州是为了陛下绘制天下版图,听说天冷阁有前隋苏一瞐作的南陈旧图,所以今日前来一阅。考虑到年代久远的原因,此图难寻,所以卢御史准备在镜华庵住一段时间,等版图绘制好就离开。”萧逸况这才将他们的来意说清楚,卢楞伽也是一脸诚恳的样子。

    “这怎么能行?镜华庵内都是女人,让一个男人在此留宿,那成何体统?要是传到外面去,那我们庵内的僧人怎么出去化缘?不妥不妥!”陈师太说着,连忙摆手,要是别人说这话估计打别人出去,就自己早就跑了。

    “陈师太,若不是因为此事重大与难以开口,萧某是怎么也不可能亲自前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卢御史为陛下分忧,跑遍大江南北,不说路上的风餐露宿,就是一些强盗匪徒打劫,也是让人忧心忡忡。就刚到扬州那日,就在城外被一些匪徒伏击,差点身死当场。不信你看。”说着就拉下卢楞伽的袍子,让师太看看他的伤口,还没扯下来,师太就赶紧用袖子挡住了目光。见此,萧逸况只得脱下他的靴子,让师太看小腿上的伤疤。

    萧逸况脱下靴子一看,这不是箭伤啊!再说怎么会痊愈的这么快,结痂都脱落了。让卢楞伽坐下,又脱下了另一只靴子,这才看见那日在扬州城外的箭伤。“师太,你看,这支腿被歹徒用弓弩射穿。也就是苏神医药到病除,不然卢兄弟这只脚就算是废了。不对,卢兄弟,你这右腿上怎么也有伤痕,看来痊愈时间也没多久啊!”

    “这是在棣州时,被三水六湾的一些匪徒用铁钩勾住,拖了数十丈,才有这么大一道伤疤。不然,估计跟通宝大小差不多。”卢楞伽说着,就穿上了自己的靴子。左脚因为还未痊愈,弯腿穿起来有些吃力,萧逸况赶紧帮他穿好。

    “卢大师要在天冷阁找东西,让他随便来就行,怎么非的要留宿镜华庵呢?莫不是因为腿伤的缘故?”陈师太问道。

    “不仅仅是因为腿伤,主要查询起来费时费力,而且多半时间都用在路上了。前年在长安时,有几个在尚书省的朋友帮我,我们在藏库也花了将近半个月时间。师太,你看要不这样如何?我在镜华庵的这段时间,就住在天冷阁,饭食还请贵寺僧人送到门口就行。若是在此期间我私自出了天冷阁,师太随时都可将我赶出镜华庵,如何?”卢楞伽说完,还看了看萧逸况,他立马会意。“陈师傅,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只要卢御史不出来,谁知道镜华庵天冷阁还有一个男人。你说是与不是?”

    “这…。”陈师太想了想,来回踱步,正在考虑。萧逸况叫她正在思量中,给卢楞伽使了使眼色,手指着腰间的钱袋。卢楞伽立马会意,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约有五两的样子。“陈师太,为了方便,这是这几日我在镜华庵的饭钱。你看这样如何?”

    “罢了罢了,卢大师这是折煞老僧了,就是不拿这香火钱,看在萧刺史的面子上,老僧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啊!今日就不说了,今晚我让人在天冷阁准备好被褥和驱蚊的艾草,明日你再过来吧!”说着,陈师太就安排人收拾天冷阁,出了大殿。

    “萧某谢过师太。”说着,萧逸况和卢楞伽就冲那背影行了一礼,完后,二人这才回到扬州府上。回去后,萧逸况请卢楞伽到外面喝酒,被他给婉拒了,说是明日离府,有些东西还要收拾。见他如此,萧逸况也就不再勉强,只是说明天派人送他到镜华庵。等他到了之后,就把苍山牵回府中,少不了它的草料。卢楞伽一听,觉得这安排合理,也就随他了。

    次日天刚亮,卯时刚过,卢楞伽就已经牵马到了府外。管家看卢楞伽出了府门,急忙叫住了他,说是昨日刺史已经安排人护送他,等会马上到。过了约一刻时间,见子奇从府中出来了,子奇见卢楞伽已经到了,急忙跑下来。

    “卢御史,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昨日刺史安排好后,见他一人喝酒,与他喝了几杯。与他喝酒,难免有些贪杯,结果今日误了时辰。还请卢御史海涵,海涵。”子奇被人搀扶着上了马,定了定神后,就带他往扬名山跑去。

    见他还没清醒,卢楞伽骑的并不快,一个时辰过后,两人这才到镜华庵山门前。卢楞伽下了马,将缰绳递给子奇,说了一句:“让人好好照料苍山。”完后,就往镜华庵走去。

    镜华庵山门处早有一个比丘尼在等候,见卢楞伽一身绯衣,还背着大包下包的往这边走来。心想,这跟师傅说的卢御史完全搭不上边,怎么说出来都得带一个仆人,让他背着这些东西。问过来人,确实是卢大师,立即抬手卸下他背上的一个木箱,要帮他分担一点。手刚上去,就被卢楞伽闪到一边,给拒绝了。

    “这位师傅,不好意思,箱中是我绘画用的一些颜料。瓶瓶罐调装着,有时候怕人不注意打乱了,所以这个一般都是我亲自拿的。”卢楞伽笑着说道,不停的点头,好像再为刚才的贸然之举而道歉。那比丘尼也没有说话,只是双手合十,冲他笑了笑,就带他到镜华庵的天冷阁中。

    天冷阁只有七层,除了基座四尺高,上面每层有三丈三尺三寸,平面呈八边,对应太极四象八卦。到了塔下,卢楞伽怎么看这天冷阁怎么想长安的八角塔,不过长安的塔是砖砌的,天冷阁都是木材建造的。每层往外的飞檐下,下面木制的斗拱看的一清二楚,就连支撑的柱子,也等同人粗。

    比丘尼见他在下面止步不前,打开天冷阁大门后,赶紧唤他进去。进去之后,发现除了周边的柱子在,中间还有五根大柱子,四根围着一根,楼梯从中间的柱子盘旋而上。八角塔八个边的架子上堆满了书籍,有些还用盒子装着,看起来时常有人打扫,上面竟然没有积灰。

    底层中间当了三张桌子,两张桌子对齐,上面已经铺好了被褥。另一张桌子上放了纸笔,油灯,灯油,茶壶之类的日常用品,看样子这陈师太准备的还算充分。

    “卢大师,我们师傅已经交待了,你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每天会派人送来两顿吃食。要是哪天你需要的东西用完了,还请放回原处,之后,可自行离开。天冷阁这七层中存放的典籍,最远可追溯到晋末衣冠南渡,好多孤本被带到江南后到此存放,还请卢大师翻阅时小心呵护。”说着,那比丘尼行了一个佛礼,就出去了出去后,就立马锁上了门,不让其他人打扰到他。

    卢楞伽放下行囊,拿出萧逸况给的绢纸,就开始画贵妃面相的观音法像图。在龙堂见过贵妃一两次,可那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只能大体记得轮廓。后来也是在上元节那天,跟着李静忠从大明宫跑到兴庆宫,在队伍前面,这才算看清了贵妃娘娘的面貌。三天后,卢楞伽的画就好了,趁人送饭时,递到门外,说是拿给陈师太,她知道该送给谁。

    这件事完后,卢楞伽这才开始寻苏一瞐制作的那张版图,由于年代久远,卢楞伽只得从晋末后江南的那几个朝代找起。若是从那找起,卢楞伽的脑袋都大了,因为这段历史太过混乱,混乱到三四百年的历史只记得南北方几个国家的名字。好多文献要不缺失,要不焚毁,查询起来难度相当大。

    卢楞伽从一楼爬到七楼,越往上走,架子上那些典籍上的积灰就约厚。到了六层,才看见“晋甲字子列”的字样,最后一想还是算了,就从这段尘封的历史开始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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