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变卖宝石送爱刀
卢楞伽离开之后,到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心想如何送孔行阙他们离开时送些什么。当时在守捉城的时候,就听孟破倭说现在当兵的饷银已经不大如前。新历开始募兵制之后,吸收兵员多为失去的土地青壮,朝廷出钱发放军备。这样一来,当兵从军的人络绎不绝,为什么?因为待遇颇丰,有时战场斩获的也归自己所有。
水军不同,好多年没有战事,还是之前的府兵制。闲时为农,战时为兵,除了服兵役之外,什么都不用管。朝廷会给你土地,土地上的一切收获都是自己的,只不过要世袭为兵。父亲死了,儿子继任,有爵位的也是如此。几百年下来,水军早已经不复当年威武,经济上也是捉襟见肘。兵部不管,当地州郡更是假装没看见,所以水军有时也做些走私的勾当,用来军用,比如修缮战船、阵亡抚恤之类。
若是这般,那这些人来回的路上,估计都是自己掏钱。先不说孟破倭赏赐与否?就是卢楞伽也得给他们准备回去的盘缠,还有那几个兄弟的安家费。想到这儿,卢楞伽翻开自己的行囊,看自己还有多少余钱。金子还剩十二三锭,也就一百多两,通宝还剩几百枚。剩下的就是安禄山送的那块黄金制成的佛牌,买尹子奇的珠子,再就是孟破倭送的两颗大珍珠。身上值钱的也就这么多了,若是还有,那就剩下陛下赏赐的两把刀和那把倭刀,再就是一匹马。珍珠是送老师的,倭刀是给左且的,佛牌送给母亲。至于身上那把刀,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变卖,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能变卖的,只剩尹子奇的那个珠子。
卢楞伽拿起那颗珠子,放在掌心,周围似有荧光闪烁。拈起对着太阳看了一眼,珠子似乎有一只眼睛眯起来看着自己,如同猫眼一样。想了想以后,出门准备去找萧逸况,让他帮忙变卖这颗珠子。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事需要他帮忙。出门扔到一个侍女后,问刺史在何处,问明以后,就朝前堂走去。
萧逸况呢,自从那日离开后,就再没有去看过卢楞伽。想不到这个御史还是去年三月离京的,跟自己和魏蕴夫的冲突根本就搭不上边,还害的自己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说出来都有些可笑。
这几日,管家一直在问这些个客人什么时候离开?说是这几日府中的开销有点大,有些支应不过来。萧逸况一年的俸禄也就这么点,突然加了这几十口吃饭,确实有些捉襟见肘。这几日正在想看用什么样的借口让这些人赶紧离开,其他人都好说,就是卢楞伽有些犯难。这人看起来在长安的关系还不错,出来巡游的通行文书都是东宫和相府出的,能和太子他们搭上关系的,肯定非同凡人。而且天子还对他如此信任,将这等重任交付于他,看来也深得圣心。
正想着,有人敲门,萧逸况转头一看,是卢楞伽,赶紧扶他坐下。“卢御史这几日伤势如何?好点了没有?”说着,就给卢楞伽倒了一杯茶。
“好的差不多了,都能下地走路了,这大夫的医术确是高明。”卢楞伽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
盒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只不过刚放下,萧逸况的眼中就闪过一丝惊喜。难不成这是卢御史送给他的礼物?还没等他说话,卢楞伽就先开了口,说明来意。
“萧刺史,这是我在范阳时买来了的一颗宝石,最近缺钱用,看萧刺史能不能帮卢某找个买家?”说着,卢楞伽就打开了盒子,推了过去。
“卢御史在府上住的不习惯?还是在吃食上下人们怠慢了?若是这样,我立马去收拾他们!”说着,萧逸况就准备起身去门外喊管家进来,这人怎么这么糊涂,长安来的贵客都敢怠慢。不过,刚起身就被卢楞伽制止了。
“吃住还可以,萧刺史多虑了。”安抚好他之后,卢楞伽这才慢慢说道:“扬州城外我被伏击的事想必刺史大人你也知道,死了四个人,伤了八个,剩下那几十个兄弟回去路上的盘缠也不多。那些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让他们这般回去,我实在良心难安。”说着,卢楞伽就失声哭了出来,看的让人亲同身受。
萧逸况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将杯中的凉茶换成了热茶,递到他跟前。卢楞伽哭了一阵后,擦了擦眼泪,这才继续说道。“所以我想托刺史大人将这颗宝石卖了,所换来的钱财就给那些兄弟当做回去的盘缠,剩下的就算是那几个死去的安家费。毕竟我能做到的,只能这样了。”
萧逸况拿起宝石,看了一下,这物件绝非凡品。只见一道亮光从中间将宝石一分为二,映着两边甚是好看,恍若是天神的眼睛,背后有另一个宏大的空间。他将宝石用手遮在眼前,竭力的往过看去,像是要看穿这虚无背后的世界。过了一会,萧逸况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宝石放在盒子里,心中酸楚。
“卢御史,这是一件宝贝,留着多好,干嘛要卖掉?他们的盘缠和安家费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萧逸况说道。
“一块石头而已,又不能吃不能喝的,要着何用?还不如用来换些钱财,给那些有需要的人。萧刺史,你看这在扬州能卖多少钱?”
“请问卢御史这块宝石是多钱买来的?我心底里好有个数,不好卖亏了?”
“具体多钱我也不是很清楚,离开范阳的时候,安禄山送我了一百锭金子。当时金子多的不方便携带,尹子奇就说用这颗宝石来换,路上也好拿,顶多到了长安再换回银钱就是。”
“这么多?”萧逸况大吃一惊,一百锭金子,那得多少?都快赶上自己十几年的俸禄了。不对,得二十年的俸禄。看卢楞伽一脸疑惑的样子,知道自己失态了,“那好吧!近几日我就找人将这宝石卖出去,卢御史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见他同意了,卢楞伽这才说道自己来此的第二件事,还是为苏一瞐的那张地图来的。“萧刺史,你之前说前隋苏一瞐为为隋炀帝定做的那份地图,不知道现在在何处?这几天有时间了,我想去看看。”
“前隋的那些文档在扬州城外的天冷阁中,距离扬州十里,不仅是前隋,就连江南之前的几个国家文档都有。由于朝廷无人看护,高宗时时,在那建了一座寺庙,供奉观音菩萨。久而久之,那天冷阁也就由寺中的比丘尼进行看管。”
“比丘尼?”卢楞伽愣住了,想不到是一群女子,这下看来不能再寺中居住了。之前在藏书查询文档的时候,那都是几人睡在里面,现在看来找那份版图,这个方法是不行了。
“卢御史这是怎么了?”见他一脸疑惑的样子,不禁开口笑道。“你可别小看这些妇人,她们敛财的手段就是你我也不能相及。也就是她们是佛家人,讲的是慈悲为怀,庙里的香火钱也多做民用。这才在我们扬州有口皆碑,不说别的,就是去年江宁大大水,她们都捐了五百两黄金呢!”说到江宁大水,萧逸况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冷若寒冰。想起那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卢楞伽在,估计早就拍桌子了。
卢楞伽见此,还以为他这是为江宁发大水而不高兴,再一看他的脸色,明显是动怒过胜。“萧刺史,你这是怎么了?”萧逸况见他问起,只是尴尬的笑了两声,便不准备回答。再看卢楞伽还是求问的模样,心想说给他听也无妨。再一想不对,他是长安来的刺史,说不定说给他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随即,将去年江宁发大水的一一说给他听,还有他和江宁刺史魏蕴夫的恩怨。期间,没有任何隐瞒,直是说起被他当着同僚面羞辱一番时,这才气的直拍桌子。当说到为魏蕴夫送云锦给韩国夫人时,卢楞伽不禁皱了皱眉,他还以为这是在给杨国忠脸上抹黑,就不再说了。
卢楞伽听后,也是眉头紧缩,想不到杨国忠当了丞相之后,竟然如此奢靡无度。放任亲族去收受下面人的贿赂,猖狂至极,看来在长安卖官弼爵这句话是真。听他不说了,赶紧问道:“萧刺史,你说完了?”
“完了!”萧逸况吃惊的回了一句,不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要真是在丞相朋友面前说他的不是,那可真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卢楞伽并没有感到他震惊的样子,甚至叫杨国忠提都没提,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萧刺史,其实我觉得你俩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把话说开不就行了,何必还要闹到吏部,在朝堂上起争端。”
“这等小人,于他同朝为臣,深以为耻。还能跟他同座一桌,真是可笑?”说着,萧逸况就甩了一下衣袖,看样子确实也是被气的不轻。
“萧刺史,你先坐下,等我把话说完行吗?刚才听你所说,这魏蕴夫也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江宁发大水,数十万百姓受灾。这人也是赶紧疏散百姓,救治伤患,要是搁在一般官员早就跑了。而且这人见百姓缺衣少食,没有药品,更是周边郡县借钱借粮,好让灾民渡过难关。若是这人真是你说的非为作歹之徒,想必你是一颗粮食也不会给的,对吧!”
“不对,就是他不来借,朝廷也会下令让淮南道出粮的。再说,受灾的是百姓,与我等是同乡,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不论怎么说,你还是看在百姓和他的面子上把粮食都借出去了,这就说明这人其实不坏!要说那次在同僚面前让你难堪,估计多半是惧怕你才这样做的,以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惧怕我?”萧逸况反问道。萧逸况因为治水有功,得到陛下嘉奖,还会怕一个州郡刺史?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我多问一句,江宁发大水后,魏蕴夫向其他州郡可曾借到钱粮草药?”卢楞伽问道,看他思索的样子,微微笑道。
“应该没有,其他州郡都自顾不暇,那能将多余的粮食给他呢!说是借的,谁知道以后还还不改?”萧逸况想了很久,没听说过有其他人借给他粮食,就是没有受灾的濠州和寿州也没有听说过。江南东道的更别说了,虽说江宁在长江南岸,可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要在太宗时期就已经划分到滁州,归淮南道辖制。“听说水阳太守也送去了一千石粮食,还有数百车药材。”
“那魏蕴夫可曾羞辱过那水阳太守?”卢楞伽问道。
“那日,我们在高邮湖上赏景时,见过水阳太守。不过他跟那太守只是说了两三句,拍了拍那人肩膀就走了,那人见他走后,也是拱手相送。”萧逸况开始回想起那日在高邮湖上的场景,总感觉魏蕴夫这是以势压人,可恶至极。
“萧刺史,我觉得你应该是把话听反了。魏蕴夫的本意应该是让你再做出一些显眼的政绩出来,让朝廷知道后,他这才能将江宁救治百姓的功劳还给你。若是给朝廷的上书明言,不说陛下知道与否,就是杨国忠也得扣下。一件天大的功劳,能没有丞相杨国忠的影子,你说呢?”见他还是没有听懂的样子,卢楞伽索性也就明说了。“有功劳,也应该分给杨国忠一些。有了赏赐,你就落个名声就行,搞不好赏赐太少,丞相还会向你索要贿赂。”
“你跟杨国忠什么关系。怎么他的行事你都一清二楚,难不成你出来是为了给他看哪处地方富庶,给他做封地的?”萧逸况说着,已经站了起来,指着卢楞伽说道。
“萧刺史,你认为杨国忠会派我这么一个画师出来给他找封地吗?要是真是杨国忠派来的,怎么也得数百金吾卫护送,而且我在沿途州郡收到的宝贝,恐怕不止这颗宝石吧!”说着,卢楞伽拿起盒子里的宝石在桌上不停的来回滚动,见他松懈下来,这才继续说道。“天宝十一年秋天,陛下在慈恩寺单独召见我时,同行的就有高力士、太子和他,通行文书有相府和东宫的印章,也是陛下授意的。说实话,杨国忠此人我只见了四五次,跟他不熟。”
“卢御史莫要见怪,刚才是萧某鲁莽了,还请见谅。”说着,萧逸况就低下了头认错。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给卢楞伽认错,他还真有点受不起,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萧刺史这是做什么?你我同朝为官,不用这般。”见他还低着头,小声说道,“魏蕴夫说不定今年就来跟你认错。”萧逸况听到这句话,赶紧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怎么可能?魏蕴夫怎么可能来跟自己认错?我没有听错吧!
见他这般模样,卢楞伽赶紧让他坐下,“萧刺史,要不你我打个赌如何?就赌魏蕴夫年前来不来认错?”“年前,说不定你都离开扬州了,怎么赌?”
“什么都不说了,就赌年前魏蕴夫给你还不还粮食?多少不论如何?”
“好!那你我赌什么?”
“还能赌什么?你都帮了卢某一个天大的忙,还能再要你东西?要是我输了,腰间这把短刀就送你了,这是陛下赏赐我的。”说着,卢楞伽就将腰间的短刀拿下来,拍在桌上。
“卢御史真是拿萧某开心,你这还不直说送我了,何必绕这么多弯子。”萧逸况拿过那把刀,抽出一看,是把好刀。
“萧刺史,那我就先回去了,尽快将那颗珠子卖出,我等钱急用。拜托了!”卢楞伽拱手作揖后,就一瘸一拐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