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扬州城外短兵接

    说话的是宋望野，也就是卢楞伽离开范阳时坐的那条船的主事，带着数十个人正一脸得意的看着他。身后的何千岁两兄弟对视一眼后，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再看宋望野时，已经有种近似崇拜的目光。果然被他说中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终是没有白费。

    何千岁两兄弟二人在收到尹子奇的来信时，见他已经同意宋望野的要求，只是让他二人小心行事，切莫落下把柄。对他二人的措辞也是关怀有加，更是回去之后有重赏。两兄弟见主将如此承诺，心中并没有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觉悟，只是想着赶紧夺了卢楞伽的钱财，然后远走高飞。哼！尹子奇的脾气他二人还是知道一二的，若是呵斥几句还好，要是对你承诺美女银钱时，搞不好回去连命都没了。

    “宋主事，这是何意？”卢楞伽看着宋望野，笑着说道，毕竟两人之间并无恩怨。可当看到后面的何千岁两兄弟时，脸色沉了下来，原来他们还是不准备放过自己。“姓何的，你们来干什么？是尹子奇派你们来的？还是安禄山？”

    两兄弟闻此，这会已经低下了头，看了看对方腰间的刀，心想看来今日必须留下此人。宋望野转身看了他二人一眼，心想范阳出来的不都是骄兵悍将吗？怎么会派来这么两个怂货。“卢御史，这事与他们无关，我只是来为我那一船兄弟来讨公道的。”

    “哦？我之前有得罪过你们的人吗？怎么会向我讨公道？宋主事，切莫听信小人之言，误了自己。”卢楞伽说道，最后想起来该不会是自己送饭的那人，再看一眼，那人不在这里。“若是因为小三子的事，那还请宋主事报个数，我把人带走。”

    卢楞伽说完，宋望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冲身后一人点了点头。那人走上前来，摘了面罩，“不知道这位郎君是否还记得小人？”

    看了半天，卢楞伽也没有认出那人，“不记得，你是谁？”那人听他这么说，气的直接拿刀指着他，“你不记得我，总该记得在棣州城外，你手上的那几条人命吧？我也是命大，被马匹撞晕后这才捡回来一条命，不然也会遭你毒手。今日，我就要钱头和那几个枉死的的兄弟们报仇。”吴老四只是说着，不停的用刀比划，就是不敢上前。

    棣州？那就是三水六湾的那些人，难道宋主事也是他们的人？不过，卢楞伽对那三水六湾的人并无好感，“一些强盗，杀就杀了，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有一条漏网之鱼。宋主事，你也是那三水六湾的人吗？”

    “鄙人不才，三水六湾大野寨二当家，让卢御史见笑了。”说着，就朝身后那几人使了一个眼色，准备冲上前拿住他。这人现在可是宝贝，能换好几船粮食呢，可不敢跑了。

    正在大野寨的那几人准备拿下卢楞伽时，卢楞伽都准备开始往前跑了，只听见一声巨喝：“等等。”说话的这人是梁父业，听了半天，这才明白他们之间的纠葛。本来还以为是求财的，给些钱就没事了，结果还有这些故事。

    “你们之间的恩怨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能不能放我离开？”梁父业笑着说道，卢楞伽看了看他，随之释然，因为这真的跟他没有关系。

    “对，让这个人离开，此事与他无关！”卢楞伽说道。见宋望野点了点头，卢楞伽刚想对梁父业叮嘱几句，只见他根本不理自己，直接转头看向了他的书童。“囤儿，你先回去咱们润州商号，我有些事要跟这些好好商量。”

    “公子，我不走。出来的时候员外跟我爹都交代了，一路都要跟你，你在哪儿我在哪儿？”那人说话的声音带点哭腔，一看梨花带雨的，再细看一番，原来是个姑娘。

    “去去去！赶紧走，再不走以后出来我就不带你了。”见她还不走，梁父业抽出刀就吓唬她。见她还是不走，梁父业就刀就砍，吓得卢楞伽赶紧抬手，准备拉住他。结果他的刀并没有砍向书童，只是刀身拍在马屁股上，马匹吃痛，立马往前跑去。那些贼人见马冲了过来，也不阻挡，他们的目标是卢楞伽。

    “这位郎君，你那家仆都走了，你还留这干什么？”宋望野笑着说道。

    “虽说我跟这人不熟，但是去年这人却送了我一张画，算是‘故交’吧！今见故人有难，要是一走了之的话，估计回去我会被朋友笑话的。是这，他杀了你们几个人，看要多钱？安家费我出两倍，你看如何？”卢楞伽听后，就想拉住他，让他闭嘴。虽说梁父业说话做事带些少年气，可这人本心不坏，要是连累了他，那着实不好。可还没等卢楞伽手过来，梁父业就避到一旁。见宋望野眉头紧锁，没有搭话，“实在不行，那就把他送官吧！你们那些人的安家费，我照出。”

    “不知这位郎君能出多少钱？我考虑考虑！”宋望野这句话刚说完，后面那两兄弟就赶紧靠了过来，“宋当家的，这…？”还没说话，就被宋望野制止了。

    “我出多少钱？这个真的不太清楚，你就说是要钱还是粮食吧？或者说，这人值多少钱？你说出来，我帮你捉了他。”梁父业说完，就到卢楞伽的身边，看样子真的是有钱什么都可以。“要不你跟后面那两个人先商量一下，我问问这人看你们给他出了的什么价，要是说的不一样，这生意我就不做了。”说完，就往后看了一眼，再到卢楞伽身边，让他调转马头，看样子是真的在商量什么。

    “小屁孩，管你什么生意不生意的，少啰嗦。看你也是富家子弟，估计也是家财万贯，那我就捉了你，到时候给你父亲要赎金也是可以的。还看什么，上。”说着，宋望野就让后面的那些兄弟冲上去，准备捉了二人。

    “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人怎么这样，这生意我不做了。”说着，梁父业就准备骑马离开。看卢楞伽还在严阵以待，赶紧用刀背拍了一下他的马屁股。“卢大师，赶紧跑啊！这多人你扛的住吗？”

    见那些跟赶紧冲来，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就往后跑。见后面的人没有骑马的，卢楞伽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梁父业刚才说了这么久，也是为了观察周围。说着，卢楞伽往就往后看了一眼，见宋望野带着四五个骑马的已经追来，还有几人从旁边的树林里探出脑袋，搭弓引箭，已经瞄准了自己。见状不好，卢楞伽赶紧大喊“趴下，”只听到“咻咻”几声从后面传来。

    “啊！”一声惨叫传来，转头一看，梁父业中箭了。只见他的右肩被一支羽箭射穿了，疼得他刀都丢掉了，吃痛趴在马背上，往前逃亡。见此，卢楞伽赶紧往前跑去，拔出那把捡来的倭刀，要在前面给他开路。宋望野带来的那些人，毕竟不是战场之人，见人骑马冲过来，还没照面，就已经闪到一边。卢楞伽他们冲过去后，那些人立马又从后面追了上来。冲出包围圈后，卢楞伽放慢了速度，让梁父业跑在前面，然后自己与他们纠缠。

    也是卢楞伽少年时候喜欢打马球，一年多来也是多半在马背上度过，所以说骑术还算精湛。只见他口衔倭刀，取下手弩，装好箭矢后就往后射去。刚才吴老师那般不敢上前，估计也是惧怕他的手弩。只见卢楞伽腰身往后转了一下，宋望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前面的一个同伴应声落地。过去再看时，只见面门已经中箭，箭矢直射眼睛。见此，宋望野赶紧加快速度，准备冲到他的跟前，与他近距离搏杀。

    卢楞伽在射杀了两个人之后，见宋主事已经追上来，只得将手弩扣在鞍桥上，取下刀，与宋望野短兵相接。只见宋望野快追上来了，卢楞伽也只顾得看他，并没有看前面。只见宋望野这时突然勒住了马，不再往前追，卢楞伽正疑惑呢，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惨叫。梁父业吃痛，刚才一直趴在马背上，并没有看见路中间已经横了一道绊马索。见梁父业连人带马栽了下来，卢楞伽心中大骇，赶紧抱住马脖子，幸好反应快了一拍，苍山一跃而过，冲了过去。

    跑了几步后，卢楞伽回身看了一眼，发现梁父业被人抓住。刚才肩膀中箭，这会又栽下马来，梁父业已经痛的晕了过去，被人当成一条死狗般扔在路旁的树荫下。见他被抓，卢楞伽只得调转回去，准备救下他。后面的人还没有跟上，只有刚才拉绊马索的那四人，几息后，就已经冲到他们跟前。那几人见他冲来，赶紧捡起地上的棍棒长刀就迎了上来，棍棒一端有绳扣，看样子是想将卢楞伽拉下马。

    卢楞伽也不废话，拿着倭刀就往前冲，见贼人上来，挥刀就砍。那倭刀也确实锋利，将一人格挡的棍棒砍断后，直切面门。一刀砍中后，卢楞伽拔出刀再去击杀另一人，那人不知倭刀厉害，举着长矛就往前刺。不过，那人没有直接去刺卢楞伽，而是刺他胯下的马。在战场上，骑兵居高临下，对步兵有天然的压制优势。所以说那人去刺卢楞伽的马，也是应当，只要连人带马倒下，那再上去补两枪就完了。卢楞伽见来人举枪就刺马腹，赶紧挥刀格挡，直接将枪身砍成两半。枪头断了，因为惯性那人还往前冲，刚到马侧就被卢楞伽回刀抹了脖子。

    剩下两人见状，赶紧抬起手中的套杆，往卢楞伽方向冲去。意图将他套住，拉下马来。卢楞伽见此，躲避挥刀已经来不及了，见躲不过，刀身赶紧拍了一下马屁股，苍山吃痛，带他往前冲去。就这样，那两人扑了一个空，还不死心的朝他追了过来。苍山往前跑了十来步后，卢楞伽赶紧勒住马，见宋望野这会带着人正往过赶来，吓得赶紧掉过马头，往北跑去。见那两人冲来，卢楞伽只得再次挥刀搏杀，生死就在此时此刻。

    吐了口唾沫，卢楞伽心中陡然发狠，你死我亡的厮杀，是不能心存怜悯的。握紧手中刀，只盯着那二人的头颅，看如何快速的了结他们。只听见卢楞伽大喊一声就冲二人奔去，快马一刀，直接将对方手中的武器跟人一同辟为两半。后面那人正往前冲呢，见同伴的脑袋被斜切成两半，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趴在地上。待骑马那人过去后，见身上已经尽是红白色的秽物，连滚带爬吵吵着逃到了远处。

    见那人跑了，卢楞伽也不再去追，要不是那人刚才突然趴下，那自己早就得手了。快速跑到梁父业跟前，见他还有点知觉，正在哼哼唧唧的叫唤。“梁兄弟，快起来，赶紧走！”可他就是起不来，无论卢楞伽怎么喊。都喊不动，最后气的卢楞伽用手按住肩上的伤口，这才清醒过来。

    “卢大师，你这是想杀了我吗？”梁父业捂着伤口，不停的抱怨着。

    “别废话了，赶紧上马。你再慢点，估计我们都走不了。”说着就扶梁父业起来，将他往马背上抬。两人这才到马侧，宋望野带人就追上来了。看了地上的三具尸体，心中愤然不已，想不到这个点子这么硬。后面的数十人追上后，还没等围住他们，就有几个胆小的扭头就转过身去，呕吐不停。宋望野这才看见，有一个同伴脑袋被卢楞伽劈成了两半，激愤之后，多了一丝恐惧。

    “卢大师，想不到你这般心狠手辣，看来今天只能是不死不休。兄弟们，上，谁能抓到他让我砍下他的脑袋，赏金二十两。”说完，就冷冷的看着他俩，在他的眼里，对方这会已经是死人了。

    “等等大哥，我能说句话不？刚才失算了，你看能不能放了我，日后我家定有重谢。”梁父业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前来，以为这场纷争就跟游戏一样，说不玩就不玩了。因为刚才连人带马被绊倒，伤了腿，这会手中拄着卢楞伽的那把横刀。

    “你说呢，就是杀了你，你的人头估计也能换不少银钱，何必要你这活人呢？还得什么，上。”宋望野说完，就让底下那些人往前冲，自己则在后面看着。何千岁两兄弟本来也想冲过去，被他挡住了。见此，何千岁以为这用不上自己，宋望野想的是这两人留着保护他也不错。

    见着数十人举刀冲来，卢楞伽二人心中大骇，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毕竟，二人都不是当兵的，没有那种一汉当五胡的本领。贼人离他们不足十步远，梁父业看了看卢楞伽，当看到腰间的钱袋时，顿时有了主意。一把拽下他腰间的钱袋，抓着就往对面甩，“撒金子了，快来抢。”

    对面数十个人正往前冲，快到跟前时，前面那几人纷纷甩开的银钱打到，不过还继续往前冲。当听到梁父业那句“撒金子”时，低头一看，真的是碎银跟通宝，后面那几人急忙蹲下就捡。

    卢楞伽这会紧张的正严阵以待呢，突然看见对面一阵骚动，还没答应过来，梁父业就碰了他一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杀啊！”说着，甩出刀鞘，一瘸一拐的就往对面冲去。卢楞伽见他如此，赶紧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抬手就准备去劈砍上前来的那三人。后面那几人还在地上抢银钱，貌似这场厮杀有前面几人就足够了。不过，这把宋望野气的不行，骑马就冲了过来。抬手就是一鞭子，那几人看二当家的生气了，扔下银钱就冲了上来。

    那三人虽说拿着长刀，可是手中兵器并不能跟卢楞伽的倭刀比，有一人的武器已经被砍断了。后面几人冲上来之后，卢楞伽一时招架不住，只得左右躲避，狼狈不堪。贼人这么多人还抓不到他，心中也难免有些急躁，当着二当家的面子连一个人都杀不了，那他们大野寨以后怎么在漕运上混。想着，就有三人齐齐冲了上来，一人蹲下抱着卢楞伽的腿，剩下两人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抱住了卢楞伽，死死地不让他动弹。

    见卢楞伽这会被制住，吴老四口衔长刀，抬手就从靴子抽出一把利刃，准备给之前的那几个同伴报仇。卢楞伽见他过来，更是急得不行，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看了看手中刀，看来今日要饮恨在比，刀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想到倭国人跟唐军的海战，打不过就以伤换命，看谁能笑道最后。想到这儿，卢楞伽反手持刀，胳膊顺势缩了回去。两手执刀，将刀身往外横推，一个转身，抱着他那两人惨叫连连，捂着伤口就往外退去。

    挣开束缚，卢楞伽刚转身，就被吴老四一刀刺到肚子上。肚子吃痛，赶紧握住那把刀，不让再进半寸。抱腿那人还没注意到上面的情况，卢楞伽见挪不动，直接将倭刀插进那人背上。吴老四见他已经中刀了，还如此凶狠，心中胆怯不已，更是不敢在用力的往前刺。拔出倭刀，卢楞伽狠狠地瞪着吴老四，见他要退，抬手一刀就刺进了腹中。再横拉过去，将他肚皮划开，内脏流了一地。见此，旁边贼人吓得纷纷后退。

    你们要让我去做鬼，那好，我就让你们看看地狱恶鬼是什么样的。卢楞伽心想，只有让这场厮杀尽可能的残忍，让他们不敢直视，心中有了恐惧之后，自己才能有一条活路。所以，自己现在就是地狱恶鬼，只有让你们心生恐惧，才会怕我，才会让你们忘掉一切诱惑，只为活命。

    “啊！”卢楞伽惨叫一声，跪在地上。一看，原来是小腿中了一箭，何千岁这会已经抽出第二支箭，对准了卢楞伽。见此，卢楞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心想，难不成今日我真的要殒命在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