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略施小计逃险境
卢楞伽耳朵贴着木板,吓得冷汗连连,心想果然如此。那人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同伴给堵住了,“马尿喝多了?胡咧咧的干嘛?找死吗?”然后隔壁立马没有一丝声音,卢楞伽这时已经睡意全无,细想该如何逃脱。
第二天,卢楞伽早早的就已经起来,去甲板上后面的船厢找主事。这主事是河南道巨野人,姓宋名望野,打小就住在巨野泽,水性极佳。外面只知道他是漕运上跑商船的,其实,他是三水六湾三水大野寨的二当家,干过不少杀人越货的勾当。这时,他正看着水路图沉思不已,刚才手下来说,船上食物不多了,到下一个码头要补充给养。正看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进!”
卢楞伽进去以后,见那主事正看着桌上的地图,宋望野见来人没有说话,转头一看是卢楞伽。“这位郎君,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笑着就请卢楞伽入座。
“宋主事,我就是想问问船什么时候靠岸?”
“你不是要去扬州吗?怎么这会就想下船?就是下船,那些钱也是不退的。”宋望野说道,还准备到河南道就把这人给做了,看他出手阔绰,想必身上财物不少,就是那匹马也价值不菲。就算钱货不多,拿下他后,问清住址,找家里人要赎金也是不错的。
“不不不!”卢楞伽连忙摆手,“我的那匹马刚下下去看了一眼,身上脏了,鬃毛都粘在一起了。想靠岸的时候,下去将马牵到水里刷洗一番。”
“哦!原来是这样!”宋望野大出一口气,还以为这肥羊要走呢!“刚才底下来人说船上给养不多了,明日我们到沧州地界,就靠岸补充给养。到时候有两个时辰,郎君可牵马下去。”
“那就多谢宋主事了!”说完,起身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水路图。宋望野见卢楞伽回头看了一眼,“郎君对这个感兴趣?”卢楞伽点了点头。
“若是郎君这会没事的话,不妨到跟前来观看,看你痴迷此图,想必也是格局宽广之人。”说着,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卢楞伽也没有客气,就到宋望野身侧,看着那幅图。一看,顿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陛下和达夫他们都说过,还算前隋杨广干了一件好事,卢楞伽一看,果真如此。大运河从范阳一路南下,直到余杭,期间连接黄河长江两大水系,其余河流更是数不胜数。流经七道数十个州郡,尽是富庶之地。中心之地洛阳,更是汇集江南的钱粮,河北的骏马,齐鲁的盐巴,天下财富尽在中原。有这大运河在,只要守住玉门关,那他大食国就不可能打到长安来。
卢楞伽心无旁骛的看着,时不时还用手指比划着距离,过了约一刻时间,卢楞伽这才起身。宋望野见卢楞伽看完了,开口问道,“郎君这是看完了。”卢楞伽没听清,笑着说道:“是的,都记住了。”
“什么?”宋望野大吃一惊,什么?都记住了。“郎君你是说将此图都记下了,不只是简单的因为爱好而多看了一眼?”
“嗯!有什么问题吗?”卢楞伽问道。
宋望野见有人只是看了一遍就记住了这张图,大为不信,要知道绘制这份图他们就花了三四年的时间。要知道,此图标注的不仅仅是连接的水系和流经州郡,还有各处险滩和漩涡。就是自己每年走大运河,都要带上此图,很多危险地段也会随着季节和水位高低有所位移,见卢楞伽这样说,当然会有点被吓到的错觉。“没事没事!只是觉得郎君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有点不可思议而已。”
“多谢宋主事了,要是没事,我就先回了。”说完,卢楞伽拱手一礼,就往出走。到了外面,见隔壁那二人一人在船头,一人在船尾,看似在欣赏两岸风景,实际上时不时的往卢楞伽这瞄上两眼。卢楞伽假装不知道昨晚听见他们的梦话,跟没事人一样同二人聊天,一人见他到同伴身边,也跟着过来。
“二位去何处公干?怎么见你们一直盯着我不放?好像害怕我走丢了一样。”卢楞伽开口问道,那二人无时无刻都在跟着自己,要是自己再没有疑问,那就奇了怪了。这样,也能避开那二人知晓因为自己知道他们的身份而带来的怀疑。
“这…!”一人哆哆嗦嗦的说个不清,好像并没有提前准备好说辞,被卢楞伽问了一个哑口无言。旁边的同伴见他如此模样,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别再说话。“卢大师果真慧眼如炬,今天我等算是开眼了。”
“你们认识我?”这次轮到卢楞伽无语了,见那人大方的说出自己的身份,一时竟是无法接受。
“卢大师说笑了,你在军中待了两月多,还拿住了刺客,要说不认识,那才是怪事。”那人说道,见卢楞伽还是一脸疑惑,“卢大师走后,尹将军怕路上还有刺客会对卢大师不利,所以特命我二人护送卢大师上船,出了河北道我们二人就该回去了。”
“哦!原来如此。那你二人怎么上来不表明身份,吓得我还以为是有人跟踪呢!”卢楞伽心想,信你们才怪,若是真的护送,怎么可能是这般鬼鬼祟祟。
“尹将军有话在先,让我二人暗中护送即可。若是表明身份,害怕那刺客过了河北,再对卢大师不利,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这样,还烦请二位兄弟回去替我多谢尹将军的美意,他日若是再去范阳,一定会登门答谢。”说完,朝二人拱手告别后,返回舱内。回到住处,卢楞伽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果然,那二人紧跟着卢楞伽就下来了。
看来其中必有阴谋,卢楞伽心想。刚才已经相互挑明身份,真的只是护送而已,根本不用这么鬼祟。看来自己在范阳已经遭到他们猜忌,或许是已经知道他们谋逆的证据被外人知晓,要除之而后快。河北道不敢动手,想必是出了河北,就是自己的死期。只是卢楞伽想不到的是,以安禄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把自己杀就杀了,哪怕弄一个坠马而死,都不会有人追究。现在弄得这么复杂,他到底在顾虑什么?
卢楞伽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最后索性不想了。现在主要目的是逃走?刚才那二人已经说明身份,那就是丝毫没有顾虑。估计在船上动手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那就只能趁着船只靠岸洗马的功夫逃走,对,就这样。思前想后,卢楞伽终于谋划好了逃走方式,不过,得先麻痹二人。
想好之后,卢楞伽拿出册子,将自己刚才记下的运河水路图临摹在纸上。过了约半个时辰,这才好,吹干了墨渍,这才收好。以后,卢楞伽是一步也没有离开舱内,小三子送来饭菜,吃完就睡。快到傍晚,卢楞伽这才敲了敲隔板。
“何兄弟,你们在吗?”卢楞伽问道。
“在,卢大师有什么吩咐?”那边传来何千岁的声音。
“明日船只靠岸,补充给养。我想下去将马牵到河边刷洗一番,不知二位兄弟是否愿意同行?到了水边帮我卸下马鞍之类的。”
“没问题,刚好我们也要洗刷马匹,到时候一定去。”
“好的,那就多谢两位兄弟了。”卢楞伽说完,看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再言语。让小三子弄了几斤酒过来,拿出自己从范阳带来的肉干,就看着佛经就酒喝。
次日,卢楞伽早早的就被小三子唤醒,说是船靠岸了。走上甲班一看,卯时刚过,太阳才刚露出一点。还没等卢楞伽反应过来,就应该有人在甲板上忙活起来,揭开上面的盖子,将里面的货物一一搬了出来。“小三子,这是做什么?”
“卢大哥,有些货物压在舱底,每次我们船只靠岸,我们都要拿出来晾晒。顺便清理舱下的马厩,不然时间久了,舱下就腥臭难闻,进不得人。”
正说着,苍山被人牵了出来,卢楞伽接过缰绳,不停的抚摸着苍山颈后的鬃毛。这时,何千岁二人也将各自的马匹牵了出来,见卢楞伽在上面,牵手一礼。搭板已经铺好,卢楞伽几人先去岸边的茶肆准备吃点东西,这才到水边洗马。到了茶肆,发现吃的跟船上差不多,因为门外那口大锅里还是煮的鱼。不过那鱼好像之前被热油煎过,鱼身焦黄,煮的汤也浓稠不少。
几人进去之后,各自点了一份鱼汤,见旁边桌上还有胡饼,就问小二那胡饼哪里有卖的。那小二说鱼汤就带一个胡饼,若是不够吃,一枚通宝两个胡饼。卢楞伽随即就再加了三个胡饼,何千岁准备付钱时,被卢楞伽给抢先了。
“卢大师,让你破费多不好的,我让他把钱退给你。”说着,何千岁就起身准备拉住那小二哥。
卢楞伽赶紧拉住了他,“何兄弟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一会还让你俩帮忙呢,几个胡饼我都觉得不够。不说了,赶紧坐下吧!鱼汤来了。”
卢楞伽看着小二端来的鱼汤,鱼汤上点缀了小三子吃的那种天胡荽,看起来格外诱人。闻着那香味,肚子忍不住的咕咕叫,何千岁二人也是一样。三人相视一眼后,哈哈大笑,随即几人就开吃。何千岁二人的吃法跟吃羊汤一样,把饼掰碎了在汤里泡着吃,卢楞伽则是习惯一口汤一口饼就着吃。一顿饭吃的三人满头大汗,等会天气暖和一点后,三人这才准备去河边洗马。
解开肚带,何千岁帮卢楞伽将苍山的马鞍卸下后,二人这才到一边去洗刷各自的马匹。何千岁二人刚开始准备让卢楞伽在水边歇着,他俩去给苍山刷洗,不过被卢楞伽给拒绝了,说苍山认人,生人过去就会撂蹄子。见卢楞伽脱掉鞋袜,卷起裤腿,一遍一遍的刷洗马身上的杂毛和污垢。何千岁让另一个人在水边打水过来,二人并没有下水,只是看着卢楞伽。
“何大哥,为什么我们不在船上就把他给做了,东西一抢,尸体直接就扔河里去。然后我们再跟大野寨的人表明身份,让他们去找那个画师,这不就行了。”一旁的何万象说道,说着,还不忘看了卢楞伽两眼。
“你懂什么?若是在这儿把他给做了,你以为尹子奇会饶了我们?”何千岁说着,看那个族弟还迷惑不解,“这会杀了他,若是朝廷怪罪下来,你我定是被他们交出去。搞不好还会连累何千年。”当何千岁说起何千年时,何千象这才闭口不语。见这个兄弟不在说话了,何千岁这才安心的洗刷马匹。
“兄弟,我也知道最近你缺钱,杀了他固然能将他的财物据为己有。可是为了家族,你我定要小心行事,若是因为你我连累了千年兄弟,那不说别的,就是回到族中,族长也能扒了你我的皮,你信不信?”
说起何千年,那可是他们一族的骄傲,少年投军,过了没几年就是安禄山麾下中军步兵主将。当年二人投军时,何千年为了避嫌,就让二人到了尹子奇的军中。二人在军营也是分外努力,没过几年,就成了尹子奇的亲信。也是因为何千年的关系,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都交给他们来做。一是为了给何千年面子,二也是将何千年死死地与节度使捆在一起。
卢楞伽并不知道那俩兄弟再说些什么,只是安心的洗刷马匹,过了约一个时辰才好。完后,唤那二人过来帮忙给马套上马鞍,勒紧肚带后,几人这才收拾上船。到了码头,二人让卢楞伽走在前面,见他到了船上,不再动弹,以为是要将他二人扔下。
“卢大师,你怎么不走了?”何千岁在下面喊道。
“走不了,上面没地方了,不行,我得下去跑一趟。”说完,卢楞伽就牵马往下走,到了码头上,就起身上马。提了提缰绳,准备趁着这个时间溜溜马。刚调转马头,准备在去往沧州的官道驰骋一番,还没扬起鞭子,就被何千象抓住了胸带。
“卢大师这是准备去哪儿?”何千象说着,脸色都变了,一手抓着马胸带,一手握着刀。
“怎么?我去哪儿还要给你通报一声?”卢楞伽问道,见他握着刀,不由得大怒。“小子,最好把你的手拿开,在范阳尹子奇都不敢对我这么说话。”
“卢大师别紧张,我这兄弟只是性子急了点,人并不坏。”何千岁赶紧到卢楞伽的马前说道,见何千象还没有松手,赶紧拉开了他的手。“卢大师,不是你要去哪儿还得跟我们通报,我这兄弟也是怕你有个闪失回去被尹将军责罚。”说完,还踢了何千象一脚,何千象连忙说道:“对对对!”
“我去溜溜马?若你想跟着就跟着吧!不想跟的话就在这儿,估计到了船上也没有让你们下脚的地方。”说着,卢楞伽拍了拍马肚,向前跑去。何千岁见状,立即骑上马朝他追去,让何千象在此等候。
跑了一阵后,卢楞伽开始快马加鞭,让苍山尽情狂奔。在船上久了,都不知道在平地上纵马驰骋是何等的痛快,拿起一囊酒,就往嘴里灌。连喝几口,卢楞伽大喊“痛快”,见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就绕了一个圈,往回跑。
何千象见何千岁去追卢楞伽,不知道他为什么上去了又从船上下来,只得上去一看究竟。到了船上,那些晾晒的货物堆满了甲板,确是没有下脚的地方,知道自己刚才有些鲁莽了。刚才若是自己上来看一眼,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差点剑拔弩张。这时,远远的看见二人骑马回来了,给一旁的小三子交代几句后,这才到下面。
“吁~!”卢楞伽刚到码头,就见何千象在码头当中挡着。本以为这小子要对自己不利,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何千岁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就准备冲过去。卢楞伽骑着马慢悠悠的朝何千象走去,离他距离十步时,卢楞伽的手已经伸向挂在马鞍的手弩。刚准备拿出手弩,还能等手举起来,就见何千象冲自己拱手自一礼。
“何千象刚才错怪了卢大师,还请卢大师不要介意,我已让人准备了些酒菜,一会给卢大师赔礼道歉。”何千象说着,腰更低了。
这时,卢楞伽已经摸到了手弩,看后面何千岁不远了。冲着何千象说了一句,“别动。”还没等何千象反应过来,卢楞伽已经抬起手弩,扣动扳机,朝何千象身后射了过去。何千象听见“咻”的一声从头上掠过,知道这是羽箭的声音,吓得瘫坐在地上。
一只水鸟从码头旁边的木桩上惊起,箭射空了,卢楞伽见此,大呼可惜。何千岁来了,见千象吓得坐在地上,卢楞伽更是惋惜不已?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他,随口问道:“卢大师,刚才这是怎么了?”
“没事,刚过来你兄弟说是准备了酒菜给我赔罪,刚好我看见他身后木桩上有只鸟,就让他不动,准备将那鸟射下来加了菜。可惜,射空了!”卢楞伽说完,直拍大腿,好像是弄丢了什么贵重物品一般。
“原来这样。千象,你的酒菜准备好了吗?”见何千象往船上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何千岁知道已经准备妥当。“卢大师,既然已经准备好,要不我们这会上去痛饮一番。看你刚才在马上饮酒,很有牧民那种洒脱气概,让我想起在草原上喝酒的日子。”
“大哥,这会上不去,甲板上货物都堆满了,没地方下脚。”见大哥还想牵马上去,何千象赶紧说到。
“没地方下脚?”何千岁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顿时哈哈大笑,怪不得千象要给卢楞伽赔罪,根由原来在这儿。
“那就将马匹拴在这边的木桩上,让人看着,我们上去喝酒。”何千岁提议道,剩余二人立马同意,上去之后,将马托给小三子看管。
小三子将酒菜都搬到他们二人的房间,三人进去后,话不多说,就开怀畅饮。席间,何千象为了赔罪,罚酒不停。何千岁也说自己管教不力,也是罚酒赔礼。卢楞伽也是来者不拒,举杯就碰,端来就饮。没一会,就将二人喝的差不多了,两人的胡话一多,卢楞伽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卢楞伽做了一番呕吐状,起身就往外走,二人见状,也不加阻拦,任由他去了。
卢楞伽出手后,先回房间取了自己的东西,下船后抓给了小三子一些通宝。说若是别人问起,就说自己往西去沧州买些东西就回来,见小三子点头后,骑马就往东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