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会盟前夕

    卢楞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记起他们出去之前的事情。二次搬酒进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断片了。至于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都过正午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回帐篷去睡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算有点精神，闲着没事一人再到集市上转了转。

    在看杂耍表演的人堆里，突然看见了曹将军，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曹将军听见后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一看是卢楞伽，错愕当场，随后又换回之前的样子。“怎么了卢兄弟？是不是刚睡醒？”卢楞伽听后点了点头，然后用手轻揉着肚子，貌似还没有缓过劲来。

    “曹将军，咱们昨晚喝到什么时辰？怎么一点也记不清了。好像就记得我们说起什么秦王嬴政和太子丹的故事，再之后的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断片了。”卢楞伽之所以要说起这个话题，就是想问问昨晚喝醉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在他俩跟前出糗？醉酒并不丢人，就怕酒后出洋相别人都知道，而自己还一无所知，这才是最丢人的。

    曹将军扭头看了看卢楞伽，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低头扫视着自己衣物，就知道他是真的断片了。对于这个，曹将军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见他记不清了，开口就说思量好的措辞。“卢兄弟，这你就别问了，主要还是为了你好。”

    卢楞伽见他卖了一个关子，知道昨夜那事肯定很丢人，不然怎么会这么说。“曹大哥你就说与兄弟听一下，不然以后那些士卒见我偷偷发笑，我还不知道什么事？”

    “卢兄弟你真的不记得了？昨夜你喝多了，跟我们吹牛，说你如果是秦始皇，会怎么统一六国。然后又说贵妃娘娘是如何的漂亮，堪称人间绝色，然后非得要去外面找姑娘说是一句话就能进人家的帐篷。我们几个都喝多了，尹子奇去劝你，你不听。拉扯之中，你俩都倒在地上，你在上面，直接吐了尹子奇一脸。对了，这事你可千万别再问他，要是让他知道，非得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不可。”曹将军说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继续转过头去看杂耍。卢楞伽转身一看，原来尹子奇这会也出现在人堆里，正往这边靠呢！

    晚上回去的时候，尹子奇二人被安禄山叫走，来人说是商议会盟期间集市的防务。卢楞伽一人没事，抱了一坛酒回到帐篷，取出肉干，一人细酌慢饮的看着他记录的册子。旁边是曹将军给他搜集到的其他地图，都是河北道境内的州郡，还有一些是长城外的山川水流。将地图再细化一番，精细到可以找到每一处州郡，这样，才能不负天子所托。

    今夜估计是睡不着的，昨夜酒醉，白天又睡了一天，早就没有瞌睡。到了亥末，依然没有睡意，忍不住又喝了一碗酒。昨夜的酒味还未散去，这会再喝，味道犹如毒药一般。可是为了早早睡去，只能硬撑着喝下去，半坛酒下肚，卢楞伽这才有些迷糊。眯着眼看桌上豆大的灯光在不停摇晃，光线陡然变暗，突然听见帐外马嘶阵阵，这才吹灯倒头就睡。

    次日天还未亮，卢楞伽就被人叫醒，说是尹将军有请。出得帐篷，还未到大帐，就见尹子奇已经在营门等着，旁边是那数百精锐。天刚刚亮，地平线上是一抹鱼肚白，再往上像是橘红色的绸缎，分外妖娆。再看身后，靛蓝色的天空里，星辰零落，月亮不再银白，只剩那淡淡的轮廓。“卢兄弟，看什么呢？还不快上马陪我去见安郡王。”

    说完，尹子奇提绺转向，往南方的大军营寨而去，卢楞伽见此，赶紧跨马跟上。此时的大营里，那些负责会场的士兵们早就起来开始布置，铺红毯的，搬桌子的，抬酒的，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另一旁的空地上，早已经生起数十个火堆，烹煮炙烤应有尽有。顺着挂着羊肉的排架看去，数十个姑娘正在排练舞蹈，准备在安禄山面前好好露个脸。这些姑娘都是铁勒族契苾部落的，每一个都是出身贵族，看来这次铁勒族是下了血本。

    卢楞伽进到大营之后，发现除了执勤的士兵外，每一个人都是忙碌的。一不留神苍山将一个仆役吓了一跳，结果那个仆役一排人都惊得坐在地上，手里的东西洒落一地。有个校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见卢楞伽和尹子奇在一起，抬手就给那群仆役一顿鞭子。卢楞伽见状，正想制止，却被尹子奇叫住了。“卢兄弟，快走吧！郡王还在牙帐等你呢！”

    等他们到牙帐，卢楞伽发现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诸多主将校尉分坐两旁，各自与熟络的朋友聊天，抵掌而谈。安禄山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将领，看衣着铠甲和与安禄山的亲密程度，应该是史思明无疑。安禄山见卢楞伽几人进来，赶紧招呼卢楞伽坐他旁边，旁边没有位置，安禄山就指了指一旁的台阶。那是史思明的座位。

    “史将军怎么不在平卢？跑到草原来干什么？”卢楞伽坐下后，见了他并没有示好，反而对着安禄山问了一句。这话说完，台下众将骇然，史思明更是一脸震惊，随之又是尴尬之色。安禄山这会平静如初，见卢楞伽问道，拿起酒杯来到他的面前。

    “卢兄弟有所不知，每年来草原，史将军都会同伴随我左右。有他统帅的五千精骑，才能镇的住这些草原蛮子。”说着，安禄山就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二人，意思二人熟络认识一下。见二人碰杯会饮后，安禄山接着说道：“这些草原蛮子就跟中原的那些幼童一般。要是教他们一个游戏玩，他们上手很快就学会，可是你要跟他们说游戏的规则，那估计应该没有几个人遵守。史将军，就是我给他们定的规则。”

    卢楞伽这才知道史思明对于安禄山的重要程度，说白了，当今天子对于自己儿子都没有这么信任过。卢楞伽连说抱歉，也顾不上清晨不得饮酒的师训，连喝了好几碗才得以停下。安禄山见两人的关系差不多了，开口就说，“卢兄弟，今天就是草原集市的最后一天，也是我们与契苾部等部落定好会盟的日子。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就开始了，要不你也来一起，说不定对你的构思有帮助？”

    “安大哥，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俗话说，‘坎井之蛙，天小如杯。登高望远，豁人耳目。’如果跟着您，那就犹如矮子看戏，始终是看不到这番盛景的。今天会盟想必也是吐食握发那种，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安大哥你忙你的大事，我没事在周边的山丘上转转，能看见会场就行。”卢楞伽说完，就冲安禄山拱手一礼，安禄山见他这么说，也就随他了。

    随后半个时辰，安禄山在帐内给每一个将领都分配任务，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最后，保护卢楞伽的百人队被抽走，只有曹将军这几天保护他，直到回范阳。辰末时分，才算安排完，然后众将出帐下去准备。见状，卢楞伽也准备起身离开，刚离开座位，就被安禄山叫住。

    “卢兄弟，先别急着走，有件事还得麻烦你呢！”安禄山将史思明拽到身边，并排站在一起，笑着望向他。“卢兄弟，上次不是说给出巡图我的身边留一个位置吗？就是给史兄弟留得。看你那需要我们怎么配合？直言就是。”

    卢楞伽看了看安禄山拍在他肩膀的手，又转头看向他，“安大哥哪里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兄弟我哪能拒人千里之外呢！要不这样吧！安大哥你俩在帐外骑马并绺跑一圈，兄弟我随行在前，这样的话应该就有构图参考。安大哥，你说呢？”

    “卢兄弟你既然都决定了，就别再问我俩的意见，我们听你的就是。稍等片刻，等我披挂在身这就出来。”安禄山说完，就进了屏风后面，剩下他和史思明。

    “卢兄弟，前几日在范阳犬子多有冒犯，还请御史海涵！”卢楞伽还没有说话呢，史思明先拱手一礼，替小儿子给卢楞伽赔了不是。“史将军言重了，在密云时，我与贵公子已经恩怨已了。事情都过去了，何必重提呢？”

    “对对对！事情都过去了，再提都已经没有意义。御史，听闻你在长安是一个画师，画的佛像誉满长安，想必你也是信佛的。前段日子，我在平卢时，有一个新罗商人送了我一块佛，说是天竺一位大师送的，消灾弭祸用的。对于我这老卒来说，这东西是用不上的，今日见到卢兄弟，觉得这东西应该就是你的。”说着，史思明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拍到卢楞伽手中。

    卢楞伽本来是不想收的，可是手被被史思明抓过去，硬是摁在自己手中，自己也没有办法。史思明叫卢楞伽有点拒收的意思，在盒子放到他手中时，史思明也顺手打开了盒子。本来还和史思明推搡着，盒子打开后，手立马不再动了，两眼放光，死死地盯着盒子里的佛牌。当看到卢楞伽是这个样子，史思明也松了口气，看来安禄山的礼物送对口了。

    那是一块长方形的佛牌，通体用黄金铸成，然后工匠再根据佛像雕刻，再而镂空。这个佛像一看就出自天竺，佛身赤裸，双眼下垂，脖子后面各有一个兽首，看不清是哪种野兽。止了止心神，卢楞伽干净晃了晃脑袋，将盒子合上，推给史思明。“史将军，这个太贵重了，卢某受之有愧啊！”这块佛牌，一看就价值不菲，拿到长安去，有的是要这块佛牌的香客和寺院。毫不夸张的说，这能在长安皇城边上换一处三进的大宅子。

    “卢兄弟，怎么？你这是看不起我。这东西在我手里还没有一把短刀有用，到你手里也算是物有所值，你就收下吧！”史思明将盒子重新塞入卢楞伽的怀中，放好后立马抽手，躲到一旁。

    卢楞伽刚想准备还给他，安禄山这时从里面出来，见卢楞伽手里的盒子，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卢兄弟，史将军送给你的佛牌你就收下吧！这也是我的意思，就算是你给我们兄弟俩作画的酬劳吧！等会可要把我俩威武雄壮的一面记下啊！可不敢把我俩画成猫了，要是没画好，我可是要把它要回来哟！”

    说完，安禄山二人哈哈大笑，卢楞伽愣了一会，随之释然，一同大笑。之后，三人出帐策马奔腾，卢楞伽始终距离他们有数十步的距离，记下他们的一切。半个时辰后，卢楞伽一人回到帐篷，开始泚笔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