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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卢楞伽势压蝻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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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有进亭子坐好后,卢楞伽给李溟云斟了一杯酒,李溟云手颤颤巍巍的端起来又放下。卢楞伽知道他在顾忌,唤李二过来,附耳说了几句,李二看了看李溟云转身就往外走去。

    卢楞伽还不停的给李溟云碗中夹菜,“楞伽啊!你先停下吧!我的碗中都快放心不下了。”话音刚落,颜蝻卿气冲冲的跑进来,手举刀指着卢楞伽,脸色狰狞,嘴唇不停的抖动着,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颜蝻卿,我建议你最好把刀放下,在我世伯府上,你这个姑爷就是这么当的吗?再告诉你,在长安时,颜清臣都给我三分薄面,再别说你那个昕哥。要不是看你是昭琳妹妹的郎君,我刚才直接用就手弩射杀,还会和你聒噪,”卢楞伽见看他的心情都没有,只是用手指别来他的刀身,然后开始夹菜。

    “卿哥,你干什么?”昭琳从外面急忙跑进来,双眼通红,看来刚才应该是路过。硬是从他手中的刀拽下,扔在一旁,“父亲,这位郎君,让你们受惊了。”昭琳还不知道卢楞伽是与她曾经有过婚约的少年,多少年没有见过,已经对儿时的玩伴不认识了。

    “琳儿,什么这位郎君?这是你的丙球哥哥。”李溟云赶紧给女儿解释道,再不说明,谁知道这丫头下来会说什么。唉!

    “什么?父亲你说什么?这是丙球哥?你不是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吗?怎么…!”昭琳这会已经不再看夫君,直勾勾的盯着卢楞伽,眼神已是一汪秋水,有种莫名的纠结。

    “昭琳妹妹,你不认识我了?也怪,多少年没见了,现在大街上遇见,我也不敢认你。”卢楞伽站起来,安慰着昭琳坐下。坐下后,昭琳突然说了一句:“西北有高楼。”

    “上与…,不对。下临无地。”

    这是他二人小时候背诵的诗文,那是长安上至耄耋老头,下到垂髫小儿,都能朗诵一两句诗。李昭琳喜欢汉时的乐府诗,楞伽也喜欢当代的,每次小姑娘说起西北有高楼时,卢楞伽都是插一句王勃的《滕王阁序》。西北有高楼,什么上与浮云齐,应该是下临无地才是。

    昭琳听见“下临无地”时,颤颤巍巍的起身,卢楞伽也赶紧站起来。然后昭琳突然上前抱住了卢楞伽,卢楞伽一时之间手足无措,高举着两手。“琳妹妹,别哭了,世伯还在呢!”后面的颜蝻卿气的满脸通红,腮帮子鼓鼓的。

    “姓颜的,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大姊了?”一个气冲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到了亭子,双手叉腰盯着颜蝻卿。昭琳见是小妹梓琳来了,赶紧松开卢楞伽,抹了抹眼泪。“小妹,别胡说,他没有欺负我。”

    李二进来了,手里拿的一个木箱,是卢楞伽的。“颜蝻卿,琳妹妹,都坐下吧!你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吵闹?”梓琳先扶姐姐坐下,颜蝻卿还站着不动,昭琳不停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这才坐下。

    卢楞伽从箱子里取出那枚铜印和张白纸,结结实实的在纸上盖了下去,好了之后,将那张纸递给了颜蝻卿。又从箱子里取出太子给的通行文书和玄宗的诏令,也递了过去。“颜蝻卿,请你以后在我世伯府上最好摆明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多余的我就不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还有就是,以后若是再发现琳妹妹回来哭哭啼啼的,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一旁的李溟云震惊的看着卢楞伽,当他拿出那枚铜印时,李溟云就知道他是官身,可就是不知道楞伽身居何位?颜蝻卿看了盖印,那是监察御史,分察百官,巡按州县都在人家权责之中。还有陛下诏令,东宫通行文书,这些拿出来随便到哪座城市,都是人家刺史节度使的座上宾。更何况昕哥还只是一个州县太守,说句难听的,给人家提鞋都得排队,还不一定入人家的眼。

    颜蝻卿这会的脸色相当难看,将手中的册子翻了又翻,纸上的大印看了又看。最后好像是拿定了主意,将所有东西都整齐的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下官颜蝻卿不知道是御史大人前来,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卢御史责罚。”顺手卸下了腰间的刀鞘,双手捧上。

    卢楞伽见他态度还可以,拿起那把刀鞘,在他背上轻轻碰了一下。“好了,你我之间没事了,起来吃饭。”颜蝻卿听后,赶紧上桌,给众人倒酒。李溟云现在很好奇卢楞伽是如何将他那心高气傲的女婿给治的服服帖帖,顺手拿起蝻卿面前的册子一看,内心激动不已。放下册子递给李二,让给卢楞伽放回去,猛喝了几杯酒。

    没多时,李母带了几个丫鬟端着食盘进来,放下后让丫鬟们退去,自己这才坐下。看见李溟云在不停的喝酒,赶紧劝了劝,李溟云摆手,准备继续倒酒。颜蝻卿见岳父酒杯空了,赶紧起身斟满,李母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想,这姑爷今天怎么这么有眼色?之前来哪次不是趾高气昂的。

    众多食物放下后,卢楞伽一看,都是长安菜式。葫芦鸡、烩三鲜,肘子…,看的卢楞伽食欲大开,抬手就将筷子伸向了那碗烩三鲜。吃了一口后,呛的赶紧转身直打喷嚏,“姨娘,你这烩三鲜怎么做的跟家母一个味,胡椒太重了。现在长安一两胡椒就是一两金子,太贵了,好多年都没吃到这味了。香!”

    “楞伽,慢点吃,不急。这道菜我还是跟你母亲学的。”李母又给卢楞伽夹了菜,微笑着看他吃。

    席间,小女儿梓琳正吃饭呢,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鼻子一酸,双手不停的抹泪,小声抽泣着。“琳丫头,又怎么了?”李溟云还不知道情况,以为又是因为大女儿的事,卢楞伽已经教训过他了,怎么还这样?

    李母附耳跟他说了几句,李溟云脸色一变,“真的?”然后一变,不可思议的看着颜蝻卿,怪不得这小子刚进门这么狂,原来根由在这。

    昭琳刚才一回到府中,先去找梓琳,说了一番夫君即将去雍丘赴任。梓琳听完就哭了,抱着大姊就是不放手。好不容易安慰好她,听下人说母亲还在厨房,又到厨房给她帮忙。不知道是来了什么客人?还得让母亲亲自下厨,两姐妹说是来帮忙,倒不如说是询问来客是谁?厨房帮忙时,说起自己马上要随蝻卿去雍丘,一时之间母女三人又是意难平。

    昭琳心想的是,丙球哥哥好多年都没找见人,这次突然前来,感觉像是冒充的。前几年在恒州城好多人都父亲在长安找人,一个与她曾有过婚约的人,这次突然前来,是不是想到了蝻卿他…。刚进来时,就问了那人一句只有他俩才知道的秘密,果然是他。西北有高楼,若他顺口而出上与浮云齐,那就立马让父亲将那人赶出去。

    卢楞伽见梓琳不知为何哭泣,“世伯,梓琳妹妹这是怎么了?”李母见状,害怕引起误会,因为她刚才也听说卢楞伽和自家姑爷在院内大打出手,自己有道菜要注意火候,这才没有过来,让两个女儿先过来。“楞伽,琳丫头刚才听说昭琳马上和姑爷去雍丘赴任,一时伤感,这才控制不住。没事,吃菜,吃菜。”

    “父亲!母亲!妹妹!只是不知道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若是想你们了,我该怎么办?”昭琳说完,看了看颜蝻卿,眼神扫了一眼卢楞伽,然后低头抽泣。

    “颜兄弟,你在雍丘何人手下任职,是南霁云还是张巡?”卢楞伽听完昭琳说完,看了看她,问向颜蝻卿。颜蝻卿见他称呼变了,知道他已经不计前嫌,“卢御史,…”“什么御史?在我世伯家,称我大哥就行。”

    “卢大哥,到雍丘是参军的,昕哥给我谋了一个队正,应该是归南霁云节制。”

    “南八这人不错,张巡也是一个好官。前段时间途经洛阳时,与二人曾有过一面之缘,李良器对此二人的评价颇高。到了雍丘,切莫在恒州这般状态,南霁云的手段我还是听李良器说起过。听说他治军颇严,与张巡一样,深受当地百姓爱戴。这样吧!我明天修书一封,你可带上到洛阳拜访一下李良器,再转道雍丘。”

    “蝻卿多谢卢大哥美言。”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到了地方该怎么做我就不用教你了吧?”看颜蝻卿一脸坚毅的神色,又看向昭琳,“琳妹也不用为此伤感,明日我作张世伯姨母画像,你可带去雍丘。”

    “那我呢?我也要,我要一张姐姐的画像,大哥。”旁边的梓琳插口说道,听闻姐姐要带父母的画像,急忙说也要画她。而且还要姐姐的。

    “都行!”说完,卢楞伽看见李溟云夫妻俩惊诧莫名的看着他,“世伯,没事,我在长安是主要是绘画,吴道玄是我的老师。”

    吴道玄这个名字,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其他几人听之随后释然。梓琳这会已经痴痴的看着卢楞伽,眼里有光,尽是仰慕之色。李溟云夫妻俩,看着小女儿双手托腮的痴样,相视一笑。

    这晚,卢楞伽喝多了,最后是被人背回去的。颜蝻卿呢?也破天荒的在岳父家住了一宿。今夜,李溟云夫妻俩说了一晚,一夜未眠。

    不知道是酒好的原因还是昨夜装醉,次日一大早卢楞伽就起来了,脑袋不沉,腹中安稳。在院里转了几圈,看到昨夜砍下的那棵树,然后拔出刀看了看刀身。真是好刀,树干斜面光滑,刀刃完好。

    不时,李二找来,说是到前面厅堂用饭。楞伽到了,见几人都已经坐下,就等他了。吃过饭,卢楞伽说起作画的事,“贤侄,不急,做几天再画也行。”

    “世伯,楞伽有要务在身,今日画完,明天我就要北上前往幽州。”

    “急什么?到了世伯家,多住些日子,好让世伯略尽地主之谊。”卢楞伽说完,见小女儿脸色不对,赶紧说道,完后又给蝻卿递了一个眼色。“是啊!卢大哥,多住几天,我也好好带你在这恒州城转转。西边有太行山,北边有倒马关紫荆关飞狐口,都是好去处。”

    卢楞伽听后,这个主意不错,随即也就应承下来。“那这几日楞伽就多有打扰了,还望世伯见谅。”“这什么话?你能来看世伯,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打扰,那就这样定了。”然后说起绘画的事,卢楞伽所用的颜料不多了,让人取来纸笔,列了一个单子递给李溟云。“李二,照卢少爷所列的东西尽快买来。”

    李二走后,卢楞伽一人喝着茶水,盯着碗中漂浮不定的茶叶出身。“楞伽,是不是想家中娘子了?”

    “啊!”卢楞伽被这么一问,陡然一惊,随即脸红。“世伯,我该尚未成亲,哪里会有娘子?”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李溟云突然觉得这话有点不妥,尴尬不已,苦笑一声。“来,喝茶,喝茶。”

    日暮时分,李二将卢楞伽所需的东西都已经买回来了,可是临近傍晚。时间不充足,光线不好,说是第二天开始动笔。这夜,李溟云找来恒州的一些朋友,说是故人之子来访,请他们喝酒。席间众人轮番敬酒不停,吓得卢楞伽连连躲避,尽管如此,那夜也喝了不少。最后回去时,卢楞伽吐了一地,这才好受点。

    次日,卢楞伽一大早就起来,床下一片狼藉,房内更是腥臭难闻。到外面洗了把脸,用盐水漱了漱口,这才好过点。见院内没人,就把自己作画的工具拿出来,再备了一张画板,这才作罢。李二也是早早的就来了,见卢楞伽醒来,唤人打扫房间,然后唤卢楞伽吃饭。吃完饭,卢楞伽也不耽搁,喝了一杯清茶后就开始给这家人作画。

    李二已经在院子里准备了两把椅子,李溟云夫妻坐下,梓琳站在身后。小姑娘也许是知道今日要为自己作画,吃完饭后过了许久才和昭琳赶来,应该是化妆和换衣服。梓琳头发后挽,头前插了一个发饰,那那发饰跟手提灯笼一样,缀满了金佩玉环。柳眉倒竖,额头是个倒垂的花钿,一颦一笑皆有情怀。绿色半袖,前面有用金线绣的莲花,手挽靛青色丝帔,粉色罗裙。要是搁在长安,不知有多少郎君为此黯然神伤。

    李母转身看了看梓琳,会心一笑,附耳给李溟云说起女儿的装扮。看了看梓琳,让她站在身后,然后一家人就开始让卢楞伽为此作画。约莫三个时辰的工夫,卢楞伽方才停笔,要不是期间梓琳换了几次位置,估计早就好了。一家人看卢楞伽停笔,这才松了一口气,梓琳坐在一旁的石椅上,两位老人瘫坐在椅子上。李二见众人歇下,赶紧让下人把茶水端了过来,几人都是鲸吞牛饮一般,连喝几碗。只有梓琳掩袖慢饮,也喝了三碗。

    缓过劲来,几人都过来看画像,昭琳看的捂住嘴巴,梓琳看的痴痴出神。梓琳看了一会,然后急忙往回跑,李二叫人赶紧跟上。李溟云两口子笑得合不拢嘴,简直太像了,好像已经把他们的魂画了出来。

    不时,梓琳小心的拿着一个卷轴跑了出来,递给卢楞伽让他看。卢楞伽不明所以的打开一看,发现是画的一个骑马的少年,少年身穿翻领胡袍,胯下枣红马,正在扬鞭催马。只留一个侧脸,看不清面容,而且画风粗糙,人物马匹形态线条不匀称。而且后期保养不善,纸潮虫噬,画纸受损严重,人马只有一个模糊的形态。

    “卢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修好这幅图?这张图对我很重要。”李溟云两口子见状低头不语,昭琳见了,不停的抚摸着梓琳的后背。“丙球哥,你就帮帮梓琳吧!”

    “好吧!不过这得多费几天。这幅画你先放我这儿,你先坐会,我给你大姊作幅画留给你好不好。”梓琳听完点了点头,坐在一旁椅子上,前面那张画像已经被李溟云收起,拉着自家李孟氏走出去了。

    重新铺就一张画纸,坐下后默念几句《心经》,开始泚笔作画。昭琳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窄袖衫,绿色长裙,肩加红色披帔。身为人妻,体态丰腴,胸前的那片雪白更是看的心惊肉跳。相对于昭琳而言,梓琳那是瘦弱不少。突然打住这个念头,怎么会对昭琳妹妹有这个念头,真是该死一角仙人上身了。停下笔,开始默念《楞严经》,“淫心不除,尘不可出,纵有多智禅定现前,终落魔道。…。”

    小时候,卢楞伽有时候会带着昭琳去曲江那边去玩,那应该是春夏之际。他俩在曲江边玩泥巴,然后两人给各自脸上和媳妇上都涂满了泥巴,小昭琳害怕回去被阿娘责骂,在樱花树下不停的抹眼泪。那棵树应该是刚栽不久,树干如手臂般粗细,卢楞伽看了满树的樱花,狠狠地踹了一脚。漫天花雨纷纷而下,落在二人的头上衣服上,卢楞伽赶紧捡起来地上的花瓣,贴在昭琳的衣服和脸上。“琳妹妹,我们回去吧!你穿了一身花衣裳,姨母就不会骂你了。”

    小昭琳听后看了看满身的花瓣,试着转了一圈,裙衫因为有泥的缘故转不起来,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昭琳的心情。二人喜滋滋的回到家,卢楞伽被他母亲打了一顿,昭琳也是被李孟氏带到铜镜前,昭琳看后又是哇哇大哭。

    以后的事就不用多想了,他俩被两个大人压在桶中洗了个澡,这是二人第一次赤诚相对。卢楞伽笑了笑,再看了看端坐雍容的昭琳,开始着手画出那蕙质兰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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