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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马寺生死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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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刺史府上,众人都开始落座,卢楞伽和李良器是主位。那个佐助不敢坐下,恭恭敬敬的站在卢楞伽身后,有点那个曾子避席的意思。卢楞伽见还有空位,而且他站在身后也不习惯,“佐助你坐那儿吧!”

    “弟子不敢!”佐助还是未动分毫,卢楞伽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明楼见状赶紧说道:“卢大师还真是师道尊严,佐助,你的老师已经发话了,难道你还想不遵师命。”佐助见卢楞伽并没有反驳的意思,立马懂明楼的意思,“弟子谨遵师命。”说完,给卢楞伽递上一杯茶,见他接下后,欢喜的就坐在下席。

    席间,卢楞伽说起云游的目的,众人无不震惊。“卢御史,那你可要好好在洛阳多逗留两月,”李良器说道。“待到六月,江南的钱粮会从漕运转来洛阳,全部送往含嘉仓。七月时,那千船从洛水汇往洛阳的盛景,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洛水和洛阳周边的漕渠,那基本上是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站在城墙上看去,那万帆齐升的场景,至今想来都让人激情澎湃。每隔两年,江南才会往长安上缴赋税,在洛阳卸下后,送往长安。今年刚好有江南的船来,你可以等两个月再走也不迟。”

    听完李良器所说,卢楞伽心动不已,那不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大唐盛景吗?“既然刺史已经说了,那卢某就盛情难却了。”

    洛阳城,宽政坊。

    宽政坊在洛阳城洛水南岸,从洛水引来的通济渠和通津将宽政坊怀抱于内,只留西南角与大同坊相连。当时鲤龙帮在宽政坊建分部也是因为这个,水陆方便,别看坊间通路只有一条,可是水下暗渠早已经挖通了不少。鲤龙帮在宽政坊建的分部在坊内东北角,坊外是两条水路的交汇处,一有风吹草动,顷刻之间,就可以消失在这洛阳城内。为了掩人耳目,门店是一家棺材铺,位置偏僻,少有人来。

    “大哥,那小子就是卢楞伽!没错。”崔怀德跟着卢楞伽到了刺史府门外,就不敢再往前去了,守了一个时辰,见没人出来就来到这与大哥汇合。

    “可惜了,走了一路,竟不知道是他,可恨!早先就有所怀疑,所以才一路结伴同行,没想到这狗官隐藏够深的。”说完,崔健儿狠狠的拍了几下桌子,也是桌面用一寸多厚的松木制成的,不然非得被他拍烂不可。

    “大哥,那我们怎么办?要不就在北门邙山那儿把他给做了。”崔怀德在洛阳这段时间,因为等的好几天没人来,也曾去过邙山那边,看来是受了不少气。

    “不急不急,这几天我们在刺史府在盯着就行,估计他也跑不了多远。刚听你说今天这小子在洛阳城大放异彩,估计走的时候,洛阳城的达官贵人都会以礼相送,我们到时候藏在人群里放个弩箭不就行了。”

    “大哥,这样是不是不妥?届时那小子没了,咱哥俩还能活着出去吗?”崔怀德估计也是怕了,现在谁人不惜命,再说那黄金还没到手好好享受一番,就这样命丧当场,确有不值。“我在台下听见,有个老和尚让那小子去什么白马寺监工,估计又要去捞油水,要不我们在白马寺把他…!”

    洛阳城,安众坊刺史府。

    清晨,卢楞伽准备起身离开,刚出院子就见李良器来了。李良器见他准备起来,非得让他鉴赏一番自己收藏的画作和古籍,只得又待了两天。这两天,佐助也是每天都来,见他找卢楞伽的,那些门卫仆役也就没有阻拦。可是在刺史府多有不便,想想还是驿馆比较方便一些,最后让佐助次日来接他到白马寺,给李良器说帮明楼去修复天王殿的壁画。

    次日一早,佐助就来了,接卢楞伽去白马寺的。佐助来洛阳后,被安排在圆璧城负责文书,因为明楼是本国人的缘故,所以常往白马寺跑,学习大唐文化。昨日明楼说起让卢楞伽到白马寺负责宝殿修缮事宜,这不一大早佐助就来陪同卢楞伽去白马寺,负责引路。

    白马寺在洛阳城东北方,始建于汉朝永平年间,因为白马驮经的缘故,特赐名白马寺。卢楞伽久在长安从事佛教绘画,怎么不知白马寺的大名,慈恩寺虽有玄奘法师从天竺带来佛经百部,可是敢号称东土佛家的祖庭的,只有白马寺一家。甚至包括现在佛家居所何以称为寺,也是这个缘故。话说当年天竺来的僧人摄摩腾、竺法兰两位高僧刚来东土时,明帝以宾礼相待,暂居鸿胪寺。后来下旨为两位高僧兴建僧院时,便以“寺”称,后来也就成为佛家居所的泛称。原先的白马寺历经三国动荡、八王之乱、永熙之乱,重毁于战火,有数次修缮。现在的白马寺,是武周时期武后下令敕修的,距今已经七十余年。

    路上,佐助正对着卢楞伽就白马寺侃侃而谈,让卢楞伽有点宾主异位的错觉。最后听的有点厌烦,“佐助,你可知道我原先在长安是做什么的?”此时佐助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突然听到卢楞伽这么问,知道是自己多嘴了。然后闭口不言,再也不提佛家因果。

    到了白马寺,两人直接进寺,卢楞伽并没有先去大雄宝殿,而是跑到寺后的齐云塔。到了塔下才发现,门被锁着,只得作罢。返身只得去往大雄宝殿,现在的大雄宝殿已经被竹子搭架给围了起来,能看见有工匠正在清理屋顶的杂草和灰尘。此时,已经不知道佐助到哪去了?应该是去找明楼了吧!卢楞伽到了殿外,敬了三炷香后,然后在灯塔处等候。

    不多时,明楼和佐助跟着一个僧人急步赶来,见卢楞伽已经到了。赶紧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来,“卢御史久等了,还请恕罪!”看来明楼已经给主持说过自己了,“大师折煞卢某了,还是称呼在下卢楞伽比较好,佛门圣地,不敢托大。”

    “卢御史过谦了,请!”随后让人将外面施工架子的侧门打开,请卢楞伽进去。众人进得大殿后,打开窗户,看清里面的壁画。问题不大,主要是墙体受潮的缘故,壁画颜色黯淡无光,有些漆皮脱落。卢楞伽用手擦了擦墙上泛出的白色粉末,“这个修补不难,应该不足一月就可以修复如初。”那几个僧人闻言大喜,“善哉善哉!那卢大师看有什么需要敝寺准备的?老僧立马派人准备。”

    朱砂、石青、藤黄,生栀子、佛赤金、冷金等等,主持见卢楞伽列的单子,顿时觉得一阵心疼。那些藤黄和石青都还好说,可是那些佛赤金和冷金自己压根就没见过多少。卢楞伽见那僧人面露难色,“有些东西市面上买不到,估计洛阳太学有,若还是没有,你把东西给我,我自己调色。”

    几人走后,卢楞伽让佐助准备一床被褥到殿内,再就是两盏灯。佐助不明所以,“你去准备吧!说不定晚上就住在这儿了。”佐助出去赶紧去找明楼,明楼知道后,赶紧向天王殿走去。

    “卢大师,寺内的厢房已经收拾妥当,怎么能让你屈居这呢?若对本寺厢房不满意,那你就住我的房间,你看这样可好?”明楼以为是卢楞伽对本寺厢房不满意,所以赶紧准备另换一间房间。

    “大师多虑了!我住这儿是为了方便修缮殿内壁画,不是因为房间。”在长安时,有时为了画天王法相,那基本上是彻夜不眠。有时是因为夜深人静方便绘画,有时是为了设色效果,早已习惯了。

    “那也不能住这儿啊!这地方你都说了,太过潮湿,对你的身体也有损伤。”

    “没事,你放心,一月之内一定修复妥当。”

    明楼见卢楞伽执意要住天王殿,也不好再客套了,转身看向佐助。“佐助,从今天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卢大师,要是卢大师有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就去准备卢楞伽所列的那些材料。佐助呢,在殿内搬了两张空桌子拼在一起,又准备了两床被褥铺在上面。看样子,床应该是没问题了。殊不知,窗外的两道凶光,正在死死地盯着他俩。

    “佐助,要不我给你起一个汉名吧!一直叫你佐助总感觉有点别扭。”说完,佐助就赶紧跪下,“佐助多谢老师赐名。”

    “别急得谢我,收不收你这个徒弟我还想好,修复好这些壁画再说吧!”佐助其实绘画水平还可以,就是性格过于倨傲和急躁,若不打磨打磨,沉淀一下,那他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以卖画糊口,却难登大雅之堂,终究成不了一代人物。

    “你的名字叫佐助,那就各取一个字,那就叫左且吧!你先在那些僧人那借把蒲扇,我这有毛刷,先把壁画上的灰尘清理一番。”说完,卢楞伽就取出一本经书翻阅,剩下左且一个人在清理。

    晚上那些工匠就各自回去了,只剩他俩在殿内,但是卢楞伽依然没有熄灯,左且只得继续清理。到了丑时,左且才忙完,卢楞伽放下经书。左且以为卢楞伽去看他有没有清理好,端了一盏灯就准备过去。“别用灯,提个灯笼过来。”

    左且见状,赶紧提了灯笼过来,转念一想,灯油的烟气离的近了会熏黑壁画。齐齐转了一圈,检查完后,已经卯时,然后熄灯休息。左且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被叫醒,说是开始起甲。左且揉了揉眼睛,干涩的生痛,到外面洗了把脸,好好的让眼睛湿润一下,就进殿开始忙碌。

    从壁画开始修复的每一个步骤,卢楞伽都会给左且演示一遍,然后让他自己去实践,有不懂的就问。甚至闲暇之余,卢楞伽会对他看着一幅画说起此画的选笔到身形的构思,然后再是色彩的运用。左且呢,听得也是认真,并没有因为多做活计而有怨言,反而卢楞伽交代的每一件事都去认真的做,不敢马虎。

    本来需要一月的时间,结果有左且的帮忙,两旬便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期间,明楼和本寺主持也来过几次,见过卢楞伽他们修缮的壁画,更是赞不绝口。寺院内不得食肉饮酒,给他俩都破例了,不过只得饮酒。两人虽说有那一层师徒关系,可是年龄相仿,多聊几次后,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那日,殿内的修复已经完成,殿外的清理也接近尾声,外面的竹架也已经拆的七七八八。卢楞伽他俩没事,收拾好了以后,已经日薄西山,回到洛阳也一定宵禁。二人没事,准备再去登那齐云塔,钥匙左且早在前几天就已经借到了。殿外的工匠们还在清理青砖面上的垃圾和拆下来的架子,以往这个时辰他们早就下工出寺回家,今日应该是忙到酉末就完了。

    卢楞伽他俩刚过天王殿,转去齐云塔时,后面有两人鬼鬼祟祟的跟了上来。到了后院,终于可以细赏一番这齐云塔。齐云塔是六角形塔,不高,只有五六丈,应该不是到七层。塔身除了采光的窗棂外,外面砖墙里还镶嵌的各类佛像,塔顶覆钵下,应该可以看的见那洛阳城。二人上塔,顶层和大雁塔差不多,西边留了很大的窗户,应该是为了方便眺望洛阳城留下的。

    此时,洛阳城远远看去分外壮观,恍若是神话故事里的城市。太阳西垂,无数飞鸟在高空徘徊,阳光被西北方的皇城分割成无数的光幕,光明与阴影重叠。整个洛阳城被洛水一分为二,北面坊区不多,东边的坊区都在皇城的阴影里,只有那坊墙的琉璃瓦在熠熠生辉。整个城市像是在一张金色的棋盘内,邙山化为巨人,一人下棋,正在思考着下步落子还在哪个棋格?卢楞伽这会已经掏出那本册子,准备画下这边风景,左且见状,赶紧端好墨盒。正准备开始作画时,左且听见有铁器掉磕碰在砖墙的声音,“师傅,有人来了。”

    这时,崔健儿暗骂一声,赶紧向上跑去,崔怀德赶紧跟上。到了顶楼,看见那两人正向这边看来,崔健儿已经拔出刀,指着两人。看来偷袭不成了,崔健儿心想。

    卢楞伽左且看见那两人已经拔出刀,知道来者不善,赶紧拔刀相向。“兄弟,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卢楞伽还不知道那两人是冲自己来的,突然想到在潼津的刺客,赶紧大声问道:“你们是鲤龙帮的?”

    那二人怔住了,心中暗道,被发现了。“什么鲤鱼帮?龙门帮?我们兄弟二人只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杀了你这狗官。”崔健儿说完,就给怀德使了眼色,两人立即举刀迎头劈来。

    那人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卢楞伽心中想到,什么为民除害?可是已经来不及多想,那两人已经举刀而来,只能迎面而上。这时,卢楞伽和那些侍卫一起操练的成果显示出来,对方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轻松化解。对方的一个劈砍下来,卢楞伽侧身躲过,转身就是一个横扫,划破对方腰间。见那人没有上前而来,卢楞伽看向左且他们。

    左且反握那把肋差,由于他的刀身比较短,利于近身作战,所以他基本上都是以伤换命的招式。反观对方,见左且如此狠辣,处处掣肘,不敢以命相博。左且只是胳膊上有一道血口,对方则处处要害受伤,胸前和腰间都是血迹。两人互相冷冷盯着对方,不停的转换刀势,准备随时抓住对方破绽给予致命一击。崔怀德这时北向卢楞伽,只有三步距离,突然转向朝卢楞伽劈来,把后背留给了左且。

    卢楞伽虽然盯着崔健儿,但也留意到崔健儿举刀劈来,但是没有动身。待剩一步,卢楞伽退后避开那致命的一刀,然后快速蹲下,将刀横放对着那人腰腹。崔怀德一刀落空,此时人也避闪不及,立马就是一阵渗骨的寒意袭来。心中暗骂,中刀了。突然,双手紧紧握住卢楞伽的刀身,不顾手上的痛感和嘴里的献血,嘶喊着:“大哥,杀了他,快杀了他呀。”崔怀德的血泪横流,不知道是因为痛的?还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或者,是种解脱。

    崔健儿见兄弟受伤,大喊着举刀直刺卢楞伽的面门,卢楞伽因为刀被人紧握在手,一时抽不出,只得脱手闪避。趁势捡起崔怀德掉落的长刀,退到左且那儿,死死地盯着那两名刺客。

    “兄弟,你不能死啊!我们不是说好在长安买了宅子就接家人过来的吗?”说着,手紧紧的握住怀德腹间的伤口,好让血不再留下来。怀德望着崔健儿,有话已经说不出口,只是将崔健儿的手拉向他的腰后。终于,崔怀德的脑袋不再动弹了,落在崔健儿的怀中。崔健儿摸到怀德腰后的那件硬物,这是怀德那天回来连夜赶制的,说是卢楞伽说一般人不能近他十步,害怕他刀技娴熟,特地做了一把手弩。

    “卢楞伽,我要你给我兄弟偿命!”崔健儿放下怀德,扯下脸上的黑布,死死地盯着那二人。卢楞伽这才只知道为什么听他的声音这么熟悉了,原来是他,同他半路结伴到洛阳的崔兄弟。

    “崔兄,你我二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要取我性命?”卢楞伽见是崔健儿,放下了戒备,怨恨的问道。“卢楞伽,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偿命来吧!”说完,两手轻轻放下怀德,整理了下怀德的衣物。刹那间,崔健儿快速一手取出怀德腰间的手弩,另一只手抽出羽箭搭在弩弓上。还能等卢楞伽反应过来,已经朝他咽喉射来。

    左且见他举起手弩,赶紧把卢楞伽拉往身后,卢楞伽见左且要为自己挡剑,来不及闪避,只得推开左且。左且起身后,见卢楞伽已经倒在地上,脖颈儿献血直流。气的左且一个箭步跑上前去,狠狠地将刀刺在那人的胸口,那人倒下后也没有停下,只有刀剑入骨的声音格外瘆人。

    待左且停下后,看了看那人左臂上纹了一条鲤鱼,龙头鱼身。回身爬到卢楞伽身边,试了试还有鼻息,赶紧跑下塔,找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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