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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卢楞伽偶遇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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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楞伽走出酒家,转过街角就出坊门,还没到坊门,就看见渡岸在那。渡岸也看见了他,还没等他走近,渡岸已经迎了上来,看样子专门是为等他。

    “卢兄弟,等你好久了,你回哪儿?”

    “凤栖原。”

    “我回丰安坊,刚好顺路。”说完,渡岸已经跨上马,与卢楞伽并绺而行。

    “渡岸可是有什么事吗?”卢楞伽觉得渡岸这人一定有求于己,不然众人都走了,他怎么还在。要说是大街上偶遇还好说,可他非得在坊门,这是出入坊间必经之路。

    “之前在藏库的时候,众人在谈论大食危机时,都不以为意,轻描淡写而过。这是不对的,现在大唐和长安所面临的危机是大唐立国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比太宗渭水之盟还要严重。之前大家都不以为意,我不能明言,这能悄悄说与你知。”渭水之盟卢楞伽知道,那次就是突厥起兵南下,从延州一路攻关斩将,旬日之间就兵临城下。由于大军未能及时回援,太宗用长孙无忌之计,在渭水摆下疑兵,同突厥颉利可汗订下盟约。此事太宗深以为耻,随后十年间韬光养晦,整顿军备。随后命李靖出兵塞外,灭突厥,生擒颉利可汗献于阶前。

    “那大食国还真能打到长安不成?”卢楞伽问道,打到长安,那大食国得准备多少兵马?举国之兵来犯吗?那更不可能。不说国内现在前朝余孽未除,就是西边的大秦还不得十来万兵马防备。

    “谁说大食国东征大唐就他一个?若是大食东征,第一步只要夺取西域,那剩下的就没多大问题了?大食也有谋士,只要夺得西域,那就先不急着向东,在西域只要囤积一年的粮草,那我大唐危矣!”

    “有这么严重?”现在卢楞伽都不确定谁对谁错了,明德他们几个轻松应对,那是因为身在大唐各部任职,深知大唐国力才有的底气。可是这渡岸来长安应该也没有多少时间,怎么会…?算了,不想了,等他说完吧!

    “现在的大唐,外强中干,边军强悍如斯,可是内地守军养尊处优惯了,是经不起敌军的一个冲锋的。若我是大食国的谋士,在夺得西域后,就先不急向东。分清形势后,我会联合吐蕃、突厥、契丹等国,一同出兵,瓜分大唐。现在不仅是长安,就对大唐各地而言,胡汉混居,谁能保证大唐不会后院起火。只要一个胡人在粮仓里放个火,水源处投个毒,那都会给大唐带来巨大的危害。若是还没有明白?你可以想想晋末胡乱神州之祸。”

    卢楞伽一时间震聋发聩,这个渡岸着实厉害,竟然和老师说起高仙芝的话一模一样。这个渡岸的格局之大、目光一远,远远可以胜任一方节度使。若是把他放在节度使的位置上,那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这话之前老师之前已经给我讲过,在来藏库前,就已经知道我的担子有多重。”渡岸听完,低头不语,随即又苦笑一声。本来再想买卢楞伽一个人情,看来失算了。“渡岸,你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有一个兄弟,同我一起来的大唐。他和你年龄相仿,是个画师,不知道能否拜卢兄弟为师,学习绘画。”卢楞伽是吴道子高徒,拜吴道子为师,他是不敢想的。认识卢楞伽后,只得退而求其次,也就只能求于卢楞伽。

    “拜我为师?”卢楞伽自己都怔了,自己都没出师呢?还能带徒弟?

    “嗯!卢兄弟给明德兄作的那副观音法相图我已经看过了,第一眼就以为是观音下凡,吓得赶紧俯身跪下。我这兄弟在日本也是给寺院作画的,有些大名求他绘画他都不去,感觉和卢兄弟挺对脾气的,所以还请卢兄弟不要推辞。”在马上渡岸不好鞠躬,只得学着大唐士子间的礼仪,低首拱手。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答应你了,不过得等到我忙完陛下交代的事宜。事后,我一定登门答谢,顺便再收这个徒弟。”卢楞伽只得答应,渡岸这人虽说谋略出众,就是心机还差点。看见卢楞伽答应,渡岸连忙称谢,又是一礼。“我这兄弟在洛阳,等卢兄弟忙完,我就给他写信来长安拜师。”

    卢楞伽没有去找王维,说给渡岸的,只是幌子。就算了去了又如何?反正去王维家借宿王维高兴还来不及,每次去了王维都要跟他谈论佛理绘画。过了丰安坊,转身向东回晋昌坊,他最近一直住在慈恩寺。而且老师最近在慈恩寺作那幅观音法相壁画,估计有些颜料老师那都有,也省的自己去买。

    “回来了!”吴道子见了自己徒弟,并没有过多问候,只是简单的一句,就看出他对这位弟子的爱惜。

    “嗯!已经想好了,现在就是画草图了!

    “开始画草图了?”吴道子也惊了,想不到自己弟子竟然如此出色,十天时间,想想也是够了。“橧骎的藏经纸估计不给的,你可以先用麻纸来画,麻纸我这儿就有。你那看什么颜料不够,就在我这拿。好了,你回去吧!慢点来,不着急。”卢楞伽听完,向吴道子行了一礼,在木箱里取了两个装颜料的小木盒就退了出去。

    卢楞伽回到房间后,先把所有的东西放好,然后静坐下来,一念成空。所有记住的都被忘记,所有烦心事都与我无关,不再为三餐发愁,不再为茅屋忧虑。就像是水,经过高山,流向大河;如同大火,借风侵略,燃烧一大片原野;就像是雄鹰,展翅高飞,与浮云较高低。原野上空空如也,骏马忘记奔跑过的路程,狼群在一片绿色中等待着前来觅食的黄羊。它们在吗?在,而又不在。不时,慈恩寺里庙堂上一阵诵经声传来,是梵语。卢楞伽久在长安各个庙宇,对一些天竺经书还是有些了解,这是《八大人觉经》。第八觉知,生死炽然,苦恼无量。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苦,令诸众生毕竟大乐。

    过了酉时,戌时卢楞伽开始根据这几日众人给找的图纸和讲的内容,开始勾描。黄麻纸作画,真不错,通体成褐色,墨笔一出,那种山川辽阔之势顿时跃然纸上。从辽东往下,顺河北出齐鲁,齐鲁在中间凸出,已然如同鸟足。在沿着吴越收腹到岭南,齐胸从蜀上云贵,对了,遗落两点是东南的夷州和琼州。陇右是脖颈,出西而去,昆仑往西,收鸟喙再向北过碎叶,天山葱岭为首,再往东就到祁连山。长城拱背,至幽云,回辽东。大唐的大体轮廓已然出来,卢楞伽这时觉得他不是在画大唐,而是画一只鸟。

    好了之后,简单冲洗一番,放置清水中。重新拿起一支笔,调好三青,这种石绿色画江海湖泊再合适不过。从幽州而下,绕过齐鲁,转向西南黄河,直入中原。郓州再向东南,徐州一分为二,过长江,直通吴越。黄河和长江的大体轮廓都记着,描绘出长江黄河,填好其他水系。又拿出另一支笔,点上硃砂,这是长安,这是洛阳,这是扬州和幽州等其他地方,对了,还有龟兹。

    卢楞伽睡起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了午时,问过僧人没有人找他,就继续睡。一觉睡醒,已经过了未时,伸了一个懒腰后,感觉还是恍恍惚惚的。出门转了转,才感觉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昨夜寅时才睡,只把那幅画收好,剩下的都在还在地方放着呢。这才回屋收拾一切,顺便把那两个木盒给老师送去。

    “楞伽来了。”吴道子看见弟子还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估计昨夜忙到很晚。“东西画好了吗?”

    “嗯,已经画的差不多了,一会回去再细化一番,明天就可以随老师进宫面圣。”把东西放好,卢楞伽在一旁说道,“老师,要不你先看看?”

    “算了,我就不看了,这是你的机会。老师已经老了,已经不能跟陛下到处巡游,你能不能被召入内供奉,就看这次了。”吴道子放下手中的经书,继续说道,“楞伽啊!你我师徒一场,有些话还是觉得现在说给你比较好。你作画时,形神精爽,可是过于追求完美。潜精研思之时,费神劳心过多,容易导致心神不宁。若是听闻过遇见大难之事,忧愤在胸而不能疏解,恐有大劫。为师建议你最好出门云游一番,识得天地寥廓,品得人间烟火。”

    “老师,我…。”还没能说出口,卢楞伽就已经跪在地上,痛哭不已。自己跟随老师三年有余,老师教自己的很少,最多的是师徒二人谈论佛理,偶尔也有指点不足之处。今日老师这番话,说明自己的一切老师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算了,你回去吧!明天不要给老师丢脸。切记,朝中若是有人发难,可求对策于杨侍郎和太子。”说完就摆了摆手,示意卢楞伽离开。卢楞伽起身后,擦拭了眼泪,上前给老师倒了一杯茶,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次日过了午时,卢楞伽才出发去大明宫,老师讲过,有了贵妃娘娘,皇帝已经很久不上早朝。不过,每天都会在大明宫召见三省六部的主要官员,处理各种政务。到了大明宫,值守官员说陛下今日不在大明宫,在兴庆宫。没办法,只能转身骑马去往兴庆宫,路上经过务本坊,去太仆寺给明德还马后,再步行去往兴庆宫。

    往东直行,过了胜业坊,就到了兴庆宫,两三坊的路,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到了宫门,递上名帖和鱼袋,说是求见陛下。

    “卢楞伽,你怎么成三品大员了,不对,三品官员没有你啊!”还没等卢楞伽问话,那个值守士卒先问了,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卢楞伽看了看那人,还是没有印象。“卢楞伽,你是卢稜伽?还是卢楞伽?怎么当了大官,就不认识老朋友了。你可别忘了,你打马球的技术,还是我带你的。”

    “你是杜康?真的是你,哎呀!好几年没见你,穿了一身铠甲,我都不认识你了。”卢楞伽高兴的抱起那人,还没抱起,就赶紧放下。不是抱不起,主要是那身铁质甲衣,硌得人心疼。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几年不见都佩戴金鱼袋。说说吧?现在身居何职?哪处高就?”宫门外那个旅帅见杜康如此孟浪,准备上前制止一番,可当看到杜康手里的鱼符,又退了回去。这回去找杜康的麻烦,跟找死有什么区别?那个金鱼袋全长安城能佩戴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我这一言难尽,过后我再给你细说,你怎么在这当差?”正说呢,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袍的中年人从门内走出,低头不语,出的宫门后。大笑一阵,“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众人在身后面面相觑。“这人是谁?”卢楞伽问道。

    “还能是谁?号称嫡仙的李太白,一直想学汉朝班超,投笔从戎报效国家,可惜不是那块料。这种人,只有我那堂哥子美把他当个宝贝的放在心上。官员可以是诗人,但是诗人绝不能当官。看样子应该是又被陛下婉拒了,哼!得罪了高力士,还想在陛下这求官。”估计杜康也是对李白极为不满,李白在长安的诗作多是送别人的,有杜甫的只有一两首,可是杜甫写的,多是关于李白的。杜康是杜甫叔叔杜并的儿子,也难怪他不待见这个嫡仙。

    “我在这儿当差。还是我那堂哥托关系进来的,你也知道,他曾在工部任职。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咱们再去曲江那边打打马球,好久没练了,不知道技艺生疏了没有?”卢楞伽与他少年时候就认识,由于他父亲的原因,杜康那时没少带他和长安的一些权贵子弟一同出游,打马叔也是那时学的。最后他家搬了草堂,卢楞伽也去学习绘画,随后两人联系的就少了。

    “没问题,改日一定奉陪,这会还请通报一下。”

    “你看我这记性,你等等,我这里去通报旅帅。”说完转身进去,递出鱼袋名贴,那人拿走后就步入宫门通传。杜康这会已经站在岗位上,对着卢楞伽还嬉皮笑脸着,闲话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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