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被郗安的话一堵，林胡王便是再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毕竟他提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难以做到。
且不说，这两年林胡自晋国北境劫掠的粮食都已经被林胡吃光了，这些倒还可以填补。
可是，当初林胡在北境掠夺的人口呢？杀过的人呢？
粮食没了，可以重新种或者去别处买，可这活生生的人没了又从哪里变出个一模一样的来呢？
再者说，郗安提出若他做到了，可以减免一些，却不曾说过不用给，这……
林胡王颇为心不甘情不愿道：“郗相知道这条件根本就做不到，分明是有意与我为难！”
本以为郗安是怎么都不会变脸色的，毕竟不管他刚刚是何种神态何种语气，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却油盐不进的样子。
谁知这会儿郗安竟变了脸色，严肃起来，“林胡王，你说得不错，我就是有意在与你为难。当初，林胡侵扰我晋国北境之时，做下过什么事，想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如今，长公主不提，你倒正以为我晋国忘了以往发生的那些事了？
长公主为人和善宽厚，我却是个小心眼的。身为臣子，便当为君分忧。
晋国北境之事，便是你林胡在与我晋国为难，还有昔日林胡军中传出的言语亦是在折辱长公主，折辱晋国。如今，我与你为难，向你讨帐，却是应当应分的。
林胡王若是不答应我的盟约，你也就不需要回林胡了，草原上的事自有旁人作主。”
郗安的话咄咄逼人，可林胡王却完全无法反驳，毕竟他说的也都是事实。就算是他脸皮厚，能装作都不曾发生过，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今，郗安这架势摆明了就是想在林胡的身上捞一笔，或者说是在算晋国北境之前被林胡劫掠的那笔账。
可现如今的情况，林胡王自己还尚且在别人的屋檐下，自身难保。即便是顺利回到林胡，若没有晋国给他仗势，只怕义渠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罢了，罢了，便当作是破财免灾了！
林胡王心里也算是百般挣扎，只是再多的亦敌不过他自身的利益，他总归是咬着牙答应了。
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自然是落在了郗安的眼里，只是他却又变回了之前那副笑吟吟的样子。
可是，对他的为人处事如今可谓是了解透彻的林胡王，自然不敢再小瞧眼前这个文弱又好脾气的郗相了。
顺利让林胡王接受了盟约中所有的条款，郗安也算是能与姬念交差了。
当姬念听闻此事之时，知晓了当时郗安与林胡王的对话，少不得对公子慕好生赞赏，说他慧眼识珠，给她找了郗安这样一个人才来。
若是旁人知道了，也定是会觉得郗安此人睚眦必报，不是个善茬，可是姬念却不这样觉得。经过了这次事情之后，姬念便更加的信任郗安了，他做事与她作风相似，不拘小节，却全然将晋国的利益放在首位，这正是她最需要的人。
是以，即便是林胡王尚未离开，姬念仍旧是给了郗安一些赏赐，钱财只是少许，不过却是给他送了好几坛楚地的美酒。
要知道，楚国盛产美酒佳人，但是楚国的美酒可都不便宜，能进入晋宫的美酒更是上品中的上品。即便算不得价值千金，但值个百金却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公子慕身体不适不能饮酒，姬念自己也不是个好饮酒的人，就算是拿来招待宾客，这酒也喝不完。倒是郗安一向只喜爱美酒，如今他做事做得好，姬念要嘉奖他，自然要投其所好才行了。
之前也曾说过，郗安唯有一个老母亲，如今也在曲沃，姬念还特意安排了妥帖的人照顾，便是出行也有人保护。
所以，众人眼中的郗安可是姬念跟前的红人，而且他自己也是右相，还兼管了礼曹，这等的权势地位，就连巴结他的人都越来越多了。
只是郗安的脾气可不像是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好，他脾气古怪着呢，因此少有人得他另眼相待的，多得是不理睬的。可即便如此，郗安的门庭也未曾冷落，因为相比于郗安的怪脾气，卫闻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生人勿近说的就是他了。
晋国目前只有二相，可惜这两人谁都不是好接近的，似乎除了姬念，旁人是无法说动这两人的。
这两人也都未有妻室，平日里也不见他们有什么相好的女子之类的，唯独与姬念可谓是日日相见。都是青年男子，日日面对姬念那样的美人公主，只怕少不得动些什么心思。
当然了，这些都是众人的猜测，毕竟男女之间过往甚密，总是多些桃色。
更何况，自姬念掌权之后，晋国民间对于寡妇再嫁一事，亦是十分的宽宥，甚至可以说是大力支持的。
推己及人，谁不认为姬念自己就是不在乎这些的呢？
只是她的为人处事，经过之前几番被血洗的曲沃城，谁人敢胡思乱想。如今，朝堂初定，姬念的手段也不似之前狠厉，而是宽严相济，比较之下，宽和仁善多了。
有些善于逢迎之人，找不到机会，自然只能从平日里的人和事上着手猜测了。
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卫闻和郗安了。
况且，据那消息灵通的说，郗安此人居然是公子慕引荐给姬念的。
这下子，就更有些好说的了。
说起公子慕，当年先晋君也对他有托孤之意，只是他一直隐于人后，后来便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姬念，看上去是个不恋栈权位的。
可是，公子慕毕竟是秦国公子，又曾深受秦君爱重，自己也是列国有名的贤公子，怎么会真的不爱权位？
只是，公子慕时常生病，倒是真的，就算是他们身在宫外，也常听到姬念为公子慕请良医大巫的消息。
公子慕对姬念的影响，众人不知该如何说？
且不说，公子慕说的话，姬念无一不听的。只说，前段时间，公子慕回秦国了，再回来之时，平日里一心只知政务的姬念竟也出城去迎接他了。
世人常说，夫妻情深，也莫过于此了！
难道说，公子慕自己身体不好，便引荐了郗安，也想着通过郗安影响姬念？
众人无不这样猜测，实在是因为公子慕的情况以及他们想要左右姬念，却始终不得方法。最终，只能向对待以往的君主那样期待期待枕边风了。可公子慕不会被他们左右，姬念更是心冷如铁，所有有心人想趁着公子慕回秦国将选好的人送给姬念。
谁知，姬念那里无处下手，公子慕便又回来了。
而如今，卫闻郗安与姬念传出了似有若无的传言，倒是让这些人的心思又浮动起来了。
不过，这消息传到姬念耳中的时候，她那会儿正好与公子慕一起哄孩子，教玉衡识字说话。
玉衡是他们两人的孩子，继承了两人的俊美样貌，同样也继承了两人的聪明无双。因此，玉衡自出生开始，便比旁的孩子要聪明，学什么做什么都要更快些。
六曹之事早就安稳了，之后重新划分郡县，改革地方官制一事，也都交给卫闻郗安两人去做了。这么些时日下来，也开始初见成效了。做事效率提高了，化繁为简，这样一来，姬念的空闲时间也就多了，自然要留给自家夫君和孩子了。
以往都是公子慕教导玉衡居多，姬念身为母亲，自然也不能落后。
宫人传话之际，玉衡也在，也不知晓他听到了没有，虽说只是三四岁的孩子，可这终归是不好的。
姬念踌躇之际，公子慕早就让人将玉衡带走了。
“夫君可是听到了？”姬念颇有些羞窘，这些人是眼瞎心也瞎，什么话都敢往出说，她有公子慕这么好的夫君还要旁人做什么。
“听到了，夫人魅力不减当年。想当初，为夫也是打败了一帮国君公子的竞争者才抱得美人归的。”公子慕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戏谑道。
两人都是知道对方为人的，这等传言自然不可信，更何况姬念与卫闻郗安二人见面的时候，公子慕也多半在场。
这传言不仅不实，而且甚是好笑！
姬念顺势靠在公子慕的怀里，即便他不介意，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却又说不上来。
其实，对于男子女子除却自己的丈夫妻子还有另外的妾室或相好一事，姬念和公子慕不是不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他们两人自成婚以来，便再没有过旁人，更不用说他们之间的默契了，有时候甚至不用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如此一来，又何须旁人插足呢？
此番也是一样，姬念以为公子慕这般说，肯定也是不在意的。
可是谁曾想，两人相拥片刻，静默不语，公子慕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如今我还能陪伴在夫人左右，便已是幸事。只是，巫医之言犹在耳边，来日我终是要先走一步。到那时，夫人还是要人陪伴左右的，只记得寻一个对你对玉衡好的，便是了。”
这话听来现实又凄凉，还有几分无力，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公子慕会说的。只是，当姬念对上公子慕的眼睛时，她除了将人抱得更紧，便再说不出什么话了。
未来之事，谁人可知。可若是她所希望的，终归还是两人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