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公子慕见此情景,哪有反驳的余地,只得面无表情的喝了一碗药。
之后,饶是姬念与他说话,他也还是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让她心头好笑,这人难得有点小脾气,还是颇为可爱的。
冬日雨夜,风雨未见消减,反倒有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虽然夫妻俩说了不长时间的话,但姬念的心情亦不同先前,平复了许多。就在两人准备就寝的时候,晋宫之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胥姬殉情自尽了!
那时候,姬念正在给自己梳发,公子慕还有意要凑上去帮她。
可是,云娥又一次匆匆闯了进来,神情较早些时候更加的焦灼,让姬念不由得皱起了眉,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公主,胥姬夫人她自尽了!”
姬念楞在了原地,她的面色很冷,心中更是陡然冒出一股无名火,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其实,胥姬方才在晋君殿内那不同寻常的做派,也着实叫人奇怪。
父母感情如何,姬念身为儿女,只怕比旁人感受得更加深刻,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亲娘对父亲是怎样一种疯狂执着的爱。
胥姬刚刚离开得那样干脆,倒是让姬念甚是诧异。她以为只要胥姬不在晋君的身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没有事了。
可是,让姬念没有想到的是胥姬竟真的殉情了,抛下她即将登位的痴傻儿子和她的女儿,也不顾她年迈的父亲和手足情深的兄弟。
姬念对胥姬,一直都渴望母亲的照拂和亲近,同样痛恨她的无情和决绝,让她一日之内在经历丧父之痛之后,还要再经历一次母亡的痛苦!
公子慕看出了姬念的不对劲,轻轻抬手落在她的肩上,她仍旧没有说话。
云娥迟迟得不到姬念的回应,不由提醒道:“公主,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姬念不作声,公子慕便道:“你且命人依照晋宫旧例准备,为胥姬夫人打理好仪容。稍后,我与公主一同去送她最后一程。”
云娥见姬念神色不对,又闻公子慕所言,连忙应下,转身便要出去。
待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姬念忽然出声问道:“怎么自尽的?”
“胥姬夫人饮毒去的。”
听了云娥的话,姬念又没了回应。在公子慕的示意下,云娥匆匆出门操办去了。
窗外的风雨声丝毫不减,扰人心乱,姬念心中却格外的平静,她同公子慕问道:“你说,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的,她从一开始便心存死志了。”
虽然公子慕与胥姬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是他从与姬念的谈话中早就知道胥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总之她能做出这样决然的事并不出奇。
一个对爱人爱到至深至切的人,怎么可能在爱人离去之后,只有那短暂的悲伤哭嚎,便如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呢?
更何况,胥姬是一个偏执的人。
“说到底,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是只有公父。我和阿赐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那我还有什么好为她悲伤的呢?她不过是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罢了。”姬念言语冷淡,神色漠然,但事实上她内心的焦灼烦躁被他看得分明。
“走吧,我与你一道去送她最后一程。”
公子慕知道姬念的这个心结由来已久,若是胥姬未死,母女之间或许还有和解的一天。但是现在,这个心结只能让时间去冲淡一切,他不想劝她,也劝不动她。
夫妻俩又顶着风雨出门了,寒风冷雨中脚步匆匆,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等到他们到的时候,早就有近侍宫人为胥姬收拾好了。
她的容颜美艳,衣着华丽,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似乎与之前相见时并无区别,而此时她却再不能睁开双眼了。
胥姬是服毒的,还是难得的剧毒,毒性强烈,毒入肺腑之后,便是五脏俱焚的痛苦。可是,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解脱和幸福的微笑。
姬念只看了一眼,便再不想见了。
公子慕未曾劝她,两人临行前,她停下脚步,几欲回首,但还是不曾回头。
两人回到住处之后,姬念的神色似乎已与往常无甚不同,但公子慕却知晓她今日经历得太多了。
休息时,姬念久久不曾合眼,公子慕只是抱着她,也不说话。
良久,他温暖干燥的手掌覆在了她的眼上,语气极轻柔,缓缓道:“念念,莫要让我担心。”
就像是平日里夫妻间的情话耳语一样让人熨贴,忽然公子慕的手心感受到了滚烫的泪水,他松开手,便对上了那一双泪水氤氲的美眸。
夫妻俩四目相对,这一刻不需要言语,只需要彼此相拥,相互依偎才能在这冬日的风雨冷夜中感受到温暖。
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在公子慕的怀中,姬念一夜无梦,安睡至天明。倒是公子慕第二日醒来时,神色略显憔悴,想来她昨晚能得安眠全是因为他时刻相护罢了。
“夫君,你此刻便先休息休息,我再去看看事情都进展得如何了。昨晚给外祖和舅父送了消息,此时他们恐怕已经过来了,我也得去见见才行。”
细细算来,这一日的事情还不少,姬念此刻早已将昨日的那些情绪抛到了脑后,重新振作了。
公子慕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因为他昨晚确实不曾休息好,此刻有些精神不济,他怕不仅帮不上她的忙,再累垮了身体,倒是会拖累姬念,岂不是徒增烦恼?
宫门处,胥臣与胥婴算是今日来得最早的大臣了。
其实,昨晚收到宫内传出的消息时,便是风雨交加,胥臣父子二人也忍不住想要入宫一趟。只是,宫门早已关闭,只能等第二日一早进宫了。
对于胥姬的死,他们同姬念一样是悲痛不可置信的,但是他们心里同样明白胥姬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算是他们心疼同情她,心中也未免生恨,她总是这般不管不顾。当初非要嫁给晋君是如此,今日决然殉情也是如此!
到底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以,一早胥臣父子便来到了晋宫。
姬念只与他们二人见了一面,便因事离开了。
公子赐是晋君和胥姬最疼爱的孩子,因为他天生痴傻,与旁人不同,自然要多些关注。姬念曾经所渴望过的母爱,公子赐也都曾拥有过。
公子赐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了,可是一日之间父母双双离去,这对一个心智如同幼童的孩子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啊!
是以,今日一早公子赐就开始哭闹不已,如今虽然他还没有正式登位,但他也是即将继承晋国君位的人,晋宫之中谁能招架?自是着急忙慌的过来寻姬念了。
好在公子赐最是听姬念的话,她也知道该如何哄好这个弟弟,很快公子赐便不再哭闹了。只是仍旧是粘人的很,姬念走到哪里,他便要跟到哪里,像是生怕一错眼,姬念也消失不见了。
姬念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便只好让公子赐跟着了。
一众大臣们消息灵通的昨晚便知晓,差些的早晨也知道了胥姬为晋君殉情一事。
众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胥姬之死若是对一个正常的即将即位的君主来说,或许会是一件好事,少了一个掣肘的人。但是,公子赐只是一个痴儿,若无人帮衬,只怕麻烦事会只多不少。
顺着这件事,众人想起了晋君的君后尚在,虽然说胥姬才是公子赐的生母,但是君后才是他的嫡母,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君太后。
如今胥姬不在了,姬念既是辅政,后宫之事便也不能都交到她的手上,而新君赐还未到成婚的年龄,这后宫还是应当交回给君太后手中的。
只是,君太后这两日都不曾出现在人前,今日众人见到她的时候,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大家心知肚明,那是太子夷蛟的遗腹子,晋君曾给他起名叫做生。
算起来公孙生与姬念所生之子玉衡的相差不大,不过略长半岁罢了。
自打君太后连失太子夷蛟和公子胜两子之后,便甚少踏出宫门,只一心抚养公孙生,可以说公孙生是君太后最后的依靠和寄托了。
虽说晋君曾言最后君位还是要传给公孙生的,可是在姬念的眼中,这不过是与她的玉衡一般大的奶娃娃,现在又能看出些什么本事?
等他长大了,那也是十多年后的事了,时事易变,那时他能又如何呢?
所以,姬念一直没有把公孙生放在眼里,可是她没有,却不代表旁人没有。
在旁人眼中,还是个奶娃娃的公孙生和现如今的新君赐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坐在那儿有个晋君的样子罢了,谁又能真正让他发号施令呢?
既然如此,那公孙生取新君赐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晋国的世族们,又有哪个是心思单纯的呢?
当晚,胥臣便命胥婴安排好了杀手,准备入宫暗杀君太后和公孙生。
“父亲,何至于此?公孙生不过是个还在喝奶的娃娃,成不了气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