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海面依旧不平静，却已经比方才时时可能产生巨浪时好太多。
九安为应对危机所做的准备, 也总算是没有白费。
被开启的尘封已久的山海大阵, 除了可以约束海妖的行进路线之外, 更重要的是起到稳固山海的作用。如果不是这座阵势压住, 那黄海沿岸所遭受的大潮绝对比现在严重几十倍。技术部门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各处阵法修复、调试，做好开启前的一切准备；地方行动组全员出动，在各地街区巡逻，就地解决所有受到魔气影响发狂的妖鬼；后勤部门根据监控精准拦截因好奇跑出来的路人, 给他们做记忆混淆以免将玄学界暴露在普通人群中；九安的各个部门已经分别派出, 分散在漫长的海岸线上, 剿灭海妖、抵挡大潮，地方冲入人间的妖魔，严防死守。
徐青自己则镇守在水准零点这里——根据技术部门的计算, 溢散能量涌出后，指向最集中的地方就是这里。守住了这个中心, 别的区域的浪涛就会小一些。
而天枢，则被她全部派到了界碑结界里。界碑崩塌，守门人不再, 接近结界已经不再需要繁琐的手续。盛熙宁带着天枢全员、部分技术部人员和大大小小的仪器前往界碑结界。他们在山海之阵稳固空间的基础上，一边抵挡数不胜数的海妖, 一边将各处结界裂口观测控制起来，竭尽全力让它们缓慢而稳定地输出能量，控制着整个结界慢慢萎缩。
结界其实就是一方小世界，当一个世界萎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是可以人为控制着推离原本的世界联结处的——而这分剥空间的技术，正是九安研究了上百年的成果。
这项任务极其凶险，又对技术有着极高的要求，偏偏又是所有计划的核心，徐青一直非常担心。
与从小生活在九安，对灵力有敏锐感知的徐青不同，盛熙宁在上大学之前和玄学界毫无关联。她天生聪明，小时候连着跳了好几级，上高三那年才14岁。高考前她参加了某项著名的学生物理竞赛，拿到了世界冠军，被特招进北京那所名声赫赫的大学进修。别人18才上大学，她已经顺利保研，跟着导师做项目了。后来因为需要用到青岛这里的一个实验室，她随导师奔赴而来，正好撞见了九安的收妖现场。后勤部试图混淆记忆，未果；试图用走近科学的方式扯皮，未果；好奇心浓重的天才少女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幸好那天王霜序也在，才凭借玄学与科学的丰富知识稳住了她。
再后来，盛熙宁便加入了九安的技术部，机缘巧合之下被选入天枢，负责技术和统筹工作。
“听起来倒是个有趣的小丫头。”丹朱评论道。
“其实盛熙宁对于空间的研究还差了些火候，最擅长做这些事的是霜序。”徐青叹了口气，有些悒悒，“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丹朱没有说话。界碑坍塌时的情景她亲眼目睹，那种极端的环境下，血肉之躯的人类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太小了。
就在这时，一连串微小的快门声突然响起！
徐青一惊回头，只见一个游客模样的人举着手机，一脸兴奋地拍着远处的大海！
他其实离她们很远，遥遥站在马路之外，但徐青和丹朱五感敏锐，在快门响起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他。
徐青脸色一变，在通讯器里呵斥后勤部的负责人：“怎么回事，为什么放普通人跑出来！”
然而通讯器里的后勤部的人声音却是颤抖的，他回答道：“太多了，总判，我们、我们拦不住，他们就像疯了一样……”
话说完的时候，她们对面的那条街道上，就已经挤满了疯跑出来的人群。他们的目光亮得骇人，穿着睡衣，疯狂地向海边跑来，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手机，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几乎要把夜晚照成白昼，而那些居民楼、酒店里，还源源不断地向外涌着疯疯癫癫的人群。
徐青的通讯器里突然响起了盛熙宁急促的喊声：“总判，情况有变！我们——”她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完，通讯频段里就只剩下“滴——滴——”的忙音，整条线路被彻底切断。
“他们在拍什么？”丹朱惊疑问道。
徐青蓦地反应过来，转头朝人群拍摄的方向看去：
海面远处，不知何时又汇聚起了比方才更高、更宽广的，几乎能淹没苍穹的巨大水幕！
“你们这次可能要麻烦大了。”丹朱说着拉住徐青，“这一波浪头你绝对挡不住，别管他们了，赶紧走吧。”
徐青甩开她的手，死死盯着远方的巨浪，侧脸苍白而冷峻。
杨铭是个独立漫画家，常年的昼夜颠倒和高强度工作让他作息极其不规律，甚至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于是他每次睡觉前都要把手机关机，以免乱七八糟的提示音突然冒出来打断来之不易的睡眠。恰好今天，他忘了关机，被短信提示音吵醒的他满肚子起床气，连灯也没开，暴躁地蹬上一只拖鞋走到书桌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有三条未读消息。
“亲爱的居民朋友您好，根据气象部门检测，超强台风哈氏契即将抵达黄海沿岸，台风和海潮可能会对沿海街区造成严重破坏，恳请各位居民立刻回家，不要出门。祝大家平安度过这次台风。”
“台风已经逼近黄海沿岸，请居民朋友们关好门窗，不要张望。无法回家的请到就近建筑物内避险。”
“海洋局最新消息：台风导致的大潮已经来临，请大家务必关好门窗，不要出门！”
一天之内接连三条官方短信发送到了手机上，措辞一条比一条严厉，杨铭眯着因为久未见光而非常敏感的眼睛，一边挡着晃眼的手机屏，一边仔细看着这几条信息。他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书桌上的电脑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照得整个漆黑房间一片荧光——干他们这一行的，电脑几乎永远不会关机，即使是不工作的时候电脑仍然处于待机状态，以便于灵感上来了上手就用。
然而此时，电脑屏幕上却弹出了杨铭从没打开过的窗口——那是本地新闻频道的界面，以前从没见过的主持人坐在演播厅里，面带微笑地看着镜头。
杨铭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条件反射按下接听，里面传来了母亲惊慌失措的话语：“儿子！别看电视！别下楼！别下来！涨潮了，别出门！别——”通话戛然而止，只剩杨铭脑海里嗡嗡的回音。
“妈！怎么了？”杨铭一下子懵了，“妈你说话！”
然而不论他怎么呼喊，手机另一端都没有再传来只言片语。
视频中，陌生的主持人微笑着发出了声音。
“今天夜里，我们迎来了百年难得一遇的超强台风哈氏契，但台风一如既往地在路过我省时改道。虽然路线已经更改，但受边缘风力影响，我市前海沿岸出现了非常壮观的大潮。市民们可以走出家门，观赏这罕见的美景。请记得带上手机，拍摄照片或视频，参与本台的‘我眼中的海潮’活动，我们将评出优秀摄影奖给予最高五万元的奖励。”
生面孔主持人戴着眼镜，肤色白皙，五官非常俊美，举手投足一声一调之间均是自信和诚恳，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难得一见的大潮吗？那倒是得去近距离观察一下，说不定就能激发出新的灵感呢？杨铭拿着手机，走向门口。
这套房子装修的时候，只有卧室铺了木地板，其它地方都是用的瓷砖，每到晚上，瓷砖地面都散发着沁人的凉意。当杨铭走出卧室踏入走廊的时候，脚下的冰凉瞬间刺激了他的神经，他整个人都猛地一哆嗦。
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出门？温度的刺激让他瞬间清醒，他低下头看到只穿了一只拖鞋的双脚，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如果不是气得匆忙，他是不是就要这么意识模糊地走下去了？
那个从来没在电视台出现过的主持人，仔细回想其实他的语句明明非常含混不清，声音不像是从音响透出，而像是直接出现在耳侧，简直就是故事里魔鬼的低语！
杨铭匆匆跑回卧室，“啪”地把电脑整个反扣到桌面上，又冲到窗户旁边，小心翼翼掀开窗帘一角。他这套房子是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光首付就耗空了他所有的积蓄，但贵有贵的道理，这里不仅是学区商业区，还是绝佳的观海场所。此时向外看去，大海波涛汹涌，外面鳞次栉比的街道上人挤着人，闪光灯连成一片，所有人都热切地挥舞肢体大吼大叫，宛如顶级明星开演唱会时疯狂的粉丝。
“都疯了。”杨铭想。
没想到他这个画幻想漫画的漫画家，终于碰上了末日幻想一样的事。
“对了，爸妈。”杨铭想起母亲方才惊恐的提醒，“爸妈还在老房子，我得去找他们。”
不论是什么题材的灾难片，主角总是要和家人重聚的。
“别怕别怕，就当是一个故事副本。”杨铭强压下恐惧，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翻箱倒柜，找出口罩、耳塞、墨镜、手套、车钥匙，全副武装后匆匆下楼，直接进了地下车库，七手八脚地用胶水和废报纸把除了前方外的车玻璃糊上，开着车飞驰出车库，然而马路已经被人挤得水泄不通，他骂了一声，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从车中离开，扫了一辆路边的共享电动车。
他一边骑一边四顾，不知道是哪方人员在维持秩序，想要把疯狂的人群拉回来，然而人实在是太多了，毫无效果。
“蓬——”什么东西砸在地面上，扩散开来，杨铭旁边的一个老大爷倒了下去。
杨铭一惊抬头，只见漆黑天幕下，写字楼的窗户被拆卸下来，无数窗口中，有人正拿着不知名的武器向下扫射！
武器里的弹药砸在地面上、人身上、建筑物上，纷纷爆裂开来，散发出浅粉色的雾气，吸入的人纷纷失去了意识。
带着口罩的杨铭回过头，继续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周宁心站在写字楼的楼顶，观测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等到粉色的气体弥散开来，她下令道：“技术部后勤部立刻开始精神遥控，务必让所有居民撤回！”
“总判命令，十五分钟内必须清场！”
作者有话要说： 超强台风哈氏契，名字来源是哈士奇，嗯。哈士奇真是家里的超强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