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混沌

    生活平静又美好，我和阿元就这么生活了数十年。

    直到一百年期限到了，阿元躺在我的怀里，气若游丝，“遇见你，已经百年。缔绛，够了吧？”

    “阿元，你在说什么？”我握着阿元满是皱纹和斑点的手，狐疑地问。

    “缔绛，够了。你实现了当初对我的承诺，够了。”阿元伸手拍了拍我的手，“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每一次，喝完你的血，我就全都知道了。缔绛，你不是妖精，你是神仙。你是这世界之初的混沌，帝江。”

    我的眼流出了血，耳鼻流出了血，嘴流出了血。我的七窍开了。这幻化出来的一切开始消散，混沌开窍，万物皆散，我用神力包裹住的云梦泽自混沌中，逐渐显现于世。

    “帝江，放手吧，当初，不是你的错。师姐，从来没怪过你，阿元爱你。”阿元的模样开始倒回，老年的阿元，中年的阿元，青年的阿元，少年的阿元，最后是我最初遇到的阿元，她歪着头，用童稚的声音对我说：“你长得太漂亮了，一定是妖精，我要收了你。”

    阿元又开始变老，变成少女时的阿元，她笑颜嫣然，背着双手，“帝江，你看你，一个大男人，比我还漂亮，比我还会招惹人，不知道以后哪家姑娘敢嫁给你。”

    还有，替我被道宗仙门挖了心肝，削了血肉的师姐，一副挂着零落血肉的骨架，支撑着师姐的头，那些道宗仙门的杂碎，用法术吊着师姐最后一口气，让她见我最后一面，她的遗言却还是在担心我：“帝江，跑，快跑，跑……”

    我是苍盐海二殿下巽风和水云天战神丹音之子，帝江！我是天地初开前的混沌，我竟然保护不了我爱的人，我封闭了我的七窍，让我体内的混沌之力彻底释放，笼罩整个云梦泽，让云梦泽百年、千年、万年，都不会有任何人能得道成仙！

    什么仙门道宗，你们想成仙？没门！我不可能杀了天下所有求仙问道的人，但我可以让你们穷极一生，也实现不了梦想！

    我也用混沌之力，强留了阿元最后一丝魂魄，造了幻境，和阿元一遍遍轮回重生，去实现阿元当初所有的遗憾。

    阿元最喜欢呆呆傻傻的我，我就封闭自己的神识，让自己跟当初因为渡劫失败而坠落云梦泽时一样，呆呆傻傻。她喜欢什么，我就给她什么。

    但是，我却不能改变阿元的命运。即使是我造的混沌幻境，也不行！每次，每次，每一次，阿元都逃不脱因我而死的命运。每一次，阿元都代替我被仙门道宗抓住，剖了金丹、心肝、血肉。明明，明明有仙体的是我，却总是阿元。

    于是，我给自己下了禁制，封印自己的仙法，改帝江为缔绛。我又抽了自己的神识，幻化成长珩仙君，让他带着我的血，在我遇到阿元时，喂阿元喝下的血，改变阿元的体质，欺骗天道。

    我用自己的血肉造了长生师父，还把自己的仙丹分了一部分给他，让他去收养阿元，养育阿元，疼爱阿元，以及吸引那些仙门道宗的人。

    这一次，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成功了！阿元最后，还是因为我而死，死在我怀里。

    天道！天命！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我不服，我不服！长生师父身上的仙丹重回我体内，长珩仙君的幻象也重新变回我的神识，我再次完整。

    阿元在轮回中，已经被我的血滋养得半人半神，我亦恢复完全，这次我要改了阿元的命！

    阿元终于躲过所有追杀，与我成亲，生活了百年。但是，她却没有成仙，还是跟普通人一样，衰老，百年之后，死在我怀里。

    阿元看着我七窍流血的模样，心疼的流泪，她拼着最后的气力跟我说，不要执着，无论哪一世的轮回，阿元都是爱帝江，不是天上神仙的帝江，是与她初遇脏兮兮傻乎乎的帝江。帝江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爱人。她是凡人，凡人终有一死，不用在意。一切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放她走吧，放过这云梦泽的所有凡人，也放过自己。她会心疼的。

    “破了，破了，帝江的混沌之境破了！”

    “快，快点告诉父尊，还有，还有去找母神来。”

    黑暗中，我听见堂兄堂姐的呼喊声，我最终还是要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