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寡冷
林幼鱼第二天早上起来勉强睁开眼，第一时间去看消息，是那条孤零零的——“你喜欢他吗？”
她坐在床沿，骤然有种背叛自己最好朋友的愧疚感，坐在电脑桌前，非常认真地回：
——没有，我最喜欢你。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着重道：我最喜欢的朋友只有你。
发完消息林幼鱼揉着眼睛去给自己水杯装水，门口突然“砰砰”响。
林幼鱼单脚跳到玄关，先从猫眼里看了看，然后放心地开门。门一开被一堵墙惊得往后退了两步，怀疑自己不清醒：“你你你们——”
江靳很嫌弃：“你结巴？”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上次见过的寸头男生，两个人都很高，堵在门口像两堵存在感很高的肉墙。
寸头男生见林幼鱼看向自己忽然笑了，他肤色很健康的小麦色，显得牙齿格外白：“喂，我叫萧观年，是江靳的朋友。”
林幼鱼见过他，大部分时候在食堂去球场的路上，他经常跟江靳走在一起，关系很好。
隔近了看真的，很大只。
林幼鱼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做梦一样推开门：“你们，”她吞了吞口水，回头看那俩人，“要进来喝杯水吗？”
萧观年：“我跟江靳是没问题，反正早自习旷习惯了，不过——”他拖长声音，指了指墙壁上挂钟：“你迟到没关系？”
林幼鱼立刻拎起沙发上书包：“马上走！”
这回江靳直接把她架起来走，左手把早饭反手一递：“奶黄包、豆沙包、茶叶蛋、甜豆浆。”
他忍了忍没忍住：“林幼鱼，你是糖做的吗，吃这么甜？”
林幼鱼人还恍惚，眼珠子缓慢转向另一边的萧观年：“那个，你知道精神分裂这种病吗？”
“……”
江靳脸色一变。
萧观年放声大笑：“你说江靳精神分裂？”
“我也想说没敢，你胆子真大哈哈哈哈！”
“不是我吃这么甜，你怎么知道我吃这么甜？”林幼鱼早起的脑子开机，艰难地把吸管插到豆浆里，试图把肯定吃不完的豆沙包递到江靳手里：“你试一试，甜的很好吃。”
江靳没接，手臂紧绷了一瞬，轻描淡写解释：“上次包子铺我在你后面，听见你要的东西了。”
那家包子店很好吃，价格也公道，好多早起的高中生去买早餐。林幼鱼没多想，把吸管含进嘴里，用高难度动作吃早饭，嘴里含混道：“等系钱给侬。”
江靳：“……吞下去再说话。”
林幼鱼从校门口到教室接受了一大圈目光的洗礼，她动弹不得被一路拉到上楼梯的地方。正好碰见同样上楼的夏冰。
她后背挺得很直，精心打理过看不出烫染痕迹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怀中抱着一沓书。
看见江靳她脚步一顿，视线不动声色掠过林幼鱼，看到她脚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停下来很熟悉地调侃：“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跟萧观年竟然来上早自习。”
说话的对象和身子侧的方向都是江靳，不过刚刚江靳石头剪刀布输了去给林幼鱼扔水煮蛋的壳，一直不爽到现在——他坚持认为是萧观年后出的石头。
他没回答，萧观年打圆场道：“这不是有事才早起吗，大美女，你这周半月假什么安排，一起出去玩？”
夏冰脸色缓和些，希冀道：“你跟江靳一起，那他……”
萧观年知道她要说什么，摊手：“他我不知道，你要自己问。”
林幼鱼一开始以为这个”他“是江靳，不过江靳就在夏冰面前，有什么不能直接问的。她看看江靳又看看夏冰，灵机一动。
应该是，江舒怀。
那张江舒怀半蹲在夏冰面前给她递卫生纸的照片莫名其妙冒出来，林幼鱼努力想象关澄说的感觉——氛围？
夏冰看上去很失落，勉强笑了笑：“我先上去了，”她目光落到江靳身上，又说，“阿靳，你既然把人家脚弄伤了就好好照顾着，不要动不动冷着脸。”
说完她又仪态娉婷地往上走。
林幼鱼赞同地点头，突然又觉得这话好像长辈说的。她顿时疑惑，转头瞧了眼站没站相靠在楼梯扶手上的江靳。
江靳：“看什么看！”
林幼鱼习惯性接话，没过脑子：“看你好看。”
江靳脸突然红了，恶声恶气：“还不上去，你想迟到？”
萧观年把胳膊搭江靳肩膀上，看着林幼鱼进教室的背影，突然八卦道：“你说全校她最漂亮，真心的？”
江靳懒得解释了：“不是我说的。”
嗯？明明是……萧观年突然想到什么一怔，开始回忆当时问这话的人和说这话的人。
他不在现场，听人说魏暄在。
停了一下江靳眯着眼，揉了揉耳朵故作镇定：“不过我也觉得。”
萧观年再次怔住，心里那个猜想很快被否定。被甩下来的手臂还停在半空，哭笑不得追上去：“那你还说不是你说的？”
江靳不耐烦，头也没回：“要我说多少遍，不是！”
“你就不承认吧你。”
林幼鱼顶着一脑门汗从教室门口挪到自己座位上，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坐下来才发现忘记问江靳要她帮什么忙，也没问他到底肯不肯帮她补课。
不过反正晚自习也能见到，林幼鱼下巴搁在课桌上企图让自己混乱的脑子清醒一些。
静了半天，她突然用笔戳身前邓卓平，等邓卓平转过来才严肃地问：“你知道，精神分裂吗？”
邓卓平：“……”
邓卓平用“你有病”的眼神看她：“你是扭了脚不是撞到头吧？”
林幼鱼又恹恹地趴回去，不确定地说：“应该……是？”
一节课她脑子都是昏的，时不时还忘记脚踝受伤碰到。终于捱到第一节课□□育委员陈浩来找她：“等会跑操秦姐说让你去办公室休息，要不然学生会来查教室会扣分。”
麓南一中很重视大课间这个锻炼时间，每天专门安派学生会检查有没有躲去厕所或者在教室没下去的人。一旦抓到扣分不说，还会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公开点名班级。
林幼鱼把手撑起来表示自己听见了：“我知道。”
关澄在后桌的后桌听见了，想了想走到她身边：“你大课间去办公室？”
林幼鱼：“嗯，你要我带什么作业吗？”
“不是。”关澄的表情突然肉眼可见的兴奋，上一次她出现这种表情还是路过成绩张贴榜，一本正经跟林幼鱼说她想去名次榜上把“江舒怀”的名字抠下来贴到桌面的时候。
林幼鱼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往后缩了缩：“你这个表情，我怎么觉得眼熟？”
关澄很扭捏地笑了一下。
林幼鱼浑身汗毛都不详地竖起来，警惕：“你要干什么？”
看她那样子要不是座位束缚人都要脱离地心引力了，关澄贴在她耳朵边说：“今天我值日，一会儿不用去跑操，你在办公室等我，我想去偷江舒怀的卷子。”
“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林幼鱼睁大眼，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认真的？”
“嘘，小点声。”关澄赶紧捂住她的嘴，往旁边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才继续，“放回去很容易，我拿出来复印一份，时不时拿出来瞻仰一下，激励自己。”
关澄这个状态林幼鱼觉得自己要离她远点。
林幼鱼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对知识狂热的憧憬和超越自我的魔力，不过要是明白她也不至于成绩落关澄一截了。
关澄跟引诱不良少女一样，循循善诱：“你想想，考试前大家不都拜学神吗，马上要分班考。到时候我给你也复印一份，贴到家里床头拜一拜。”
太无厘头了，林幼鱼竟然可耻地心动，喉咙发干地问：“有用吗？”
关澄：“相信我，信仰的力量。”
“……”
林幼鱼跟信誓旦旦的关澄对视一眼，下定决心：“好。”
据关澄说江舒怀最近一次考试的试卷在一班班主任座位左手边第三个抽屉最底层，那个格子一般不动，只要动作隐蔽不会有人发现。
林幼鱼还套着校服，方便到时候塞卷子。她僵硬地坐在秦姐办公桌，视线时不时往门口飘。
一班班主任办公桌就在秦姐正对面。
这个办公室老师都有跟队跑操要求，抑扬顿挫跑操进行曲透过隔壁班教室广播不真切地传到林幼鱼耳中。她等了没一会儿关澄就推门进来，压低声音冲她招手：“过来。”
林幼鱼站着跟她放风，心脏还咚咚直跳：“找到没。”
“没这么快。”关澄蹲在地上拉开抽屉，为了缓解紧张念叨：“我上次看见过，你是不知道，江舒怀的字写得……”
她想了半天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索性：“你等会儿自己看。”
“找到了！”
关澄要站起来被林幼鱼一巴掌按在头顶压了下去。
办公室靠走廊的窗户开着，路过的隔壁办公室老师看见林幼鱼冲她和蔼地笑了笑：“身体不舒服？”
林幼鱼紧张得语无伦次：“崴了脚，脚崴了。”
“那这几天上下楼梯可得注意点。”那老师关心道，“走读吗？”
林幼鱼：“是的老师。”
“那还好一点。”
好在他有事，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回手机消息很快走到隔壁。
传来办公室门关上的轻响。
“走了没？”关澄大气不敢出。
林幼鱼蹲下来，手心都是汗：“走了。”
“你看。”关澄展开手中试卷，靠在墙边让林幼鱼离自己近点。
心跳还没能平复，头顶和四面八方都是广播“一二一，一二一”的声音。林幼鱼在山呼海啸嗡鸣作响一样的不平静里第一次看见了江舒怀的名字，她甚至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惊叹——
姓名班级那一行，是标准的行楷。黑色笔迹流畅地答题，数学试卷从头至尾没有任何错字改动之处，步骤干净得仿佛和题目浑然一体。
最上方，是红笔鲜红的“147”。
逼近满分的答卷。
——这套试卷林幼鱼有印象，是很重要的一次联考，从考场出来哭了不少人。她一向数学能过一百二，那次堪堪过百。
过百在班里都能排前列。
当时的数学年级第二只有一百二十八，眼前这个分数，非常，无敌恐怖。
林幼鱼突然握住关澄手，在她一头雾水的注视下正色：“记得给我复印一份，从明天开始我就挂在床头。”
犹嫌不够她意犹未尽补充：“早晚敬茶，顶礼膜拜。”
关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