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寡冷
中午关澄从食堂把饭给林幼鱼带到教室——一般情况下秦姐是不允许在教室吃饭的，气味大。不过林幼鱼崴到脚这几天可以例外。
关澄挑挑拣拣碗里的蔬菜，顺手把手机拿出来看，看了一会儿她表情变得难耐的激动。林幼鱼给她盯得心里发毛，咽下去一块鱼肉：“又怎么了？”
关澄：“你昨天跟江靳一块儿出的校门？”她声音逐渐失去控制，眼睛发光，“他背你？”
不会吧，昨天她跟江靳走出校门的时候刚打下课铃。林幼鱼确定没人看见，没证据都是诈骗，她迅速否认：“没有。”
关澄直接把手机递到她眼皮子底下：“你看。”
屏幕一晃林幼鱼看见个天打五雷轰顶的群聊名字，一口鱼肉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呛在喉咙里狂咳嗽：“咳咳咳！咳！”
顺了口气她才：“这是什么群？”
关澄：“上次不是跟你说我混进了学校‘校园大乱斗’的贴吧，这就是你跟江靳的cp群。”
她展示道：“好几个群，我这是1群，厉害吧。”
林幼鱼：“……你们不怕江靳知道了挨个找到群主打一圈？”
“江靳又不会知道。”
关澄：“我们藏得还是挺好的。”
“你不想看看？昨晚好像是有人逃课翻墙回来顺手拍的，我们就小范围自嗨一下，不会舞到正主跟前的。”
大家上学压力大，像江靳这种特立独行的人和江舒怀这种不费吹灰之力智商碾压的人都很容易引起关注度。但讨论归讨论人气归人气，大部分人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考试分数。
正主之一林幼鱼怎么听这话怎么不靠谱：“随你们便吧，我昨天就是脚崴了，江靳有事……”找我帮忙。
她改口：“江靳过意不去，秉着同学之间友好互助的崇高精神帮我忙。”
关澄把手机收好：“你真觉得江靳看起来像乐于助人的？我可不信。”
话题突然跑偏：“他确实很帅，虽然在我心里还是江舒怀更胜一筹。”
“你真的一点感觉没有？”
林幼鱼握筷子的右手顿了一下。
关澄表情痛苦地吃花菜：“算了，我也就是嗑着玩。”她正经道：“跳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早恋。”
跳跳是林幼鱼小名，她小时候跟有多动症一样，还被林效夫妇带去医院检查过。后来医生说她就是精力旺盛，让她多□□动类项目消耗完就行。
林效夫妇深以为然，开始每天把林幼鱼带去长湾花园溜冰，跟小朋友你追我赶。
一直到初中上完林幼鱼还天天晚上写完作业跑去撒欢，一玩玩到八点半，满身热汗回家洗澡。
关澄就是某天捉迷藏懒得动坐在花园藤蔓边被找到的，她小时候还胖，根本不愿意动弹，捉迷藏只想当被找那一方。后来跟林幼鱼搭档一起玩捉迷藏，太棒了，根本不用动，所有的小朋友不管草坪里还是亭子里全都被找到。
关澄当时就想林幼鱼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林幼鱼戳着碗里饭粒：“知道。”
关澄又问她：“你跟江靳好像挺熟了，你问了他愿不愿意跟你补课吗？”
“问了，他说要想想。”
林幼鱼：“我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要是真不行只能让我爸找。”
今天数学课上立体几何，自习课林幼鱼用尺子在教辅书上画辅助线，比划半天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
响动是从上面一层传来的，伴随着很多男生嘈杂的说话声。林幼鱼看见靠窗的好几个女生蠢蠢欲动，最后站起来两个跟班长说要出去上厕所。
每天下午第四节课上自习，林幼鱼想起来今天星期三，是一周里唯一的活动课。她分心得彻底，中性笔还抵着下巴，转头问身边的人：“今天下午第四节课有什么活动？”
同桌是个个子不高的男生，性格很温和：“好像一班跟六班有球赛，大家都去看了。”
林幼鱼心累地看了眼自己的脚——如果是平时这热闹她肯定要凑的。
这脚就不能一天之内赶紧好吗，烦死人了。
林幼鱼在草稿本上乱画，感觉灵魂被禁锢在身体里，根本做不进去题，再度趴回桌子上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大家不想自习的都找了这样那样理由跑出去了，关澄索性把作业本带着往前挪了一排：“你想出去看篮球赛？”
“根本没悬念，只要有江靳在场子热闹得跟一锅沸水一样，都能下饺子，耳朵边全是疯狂尖叫的变异人。”
“人类的分贝能提高到那个程度……”关澄心有余悸，“真是不可思议。”
林幼鱼：“我想出去放风，我今天一天都呆在教室里，感觉屁股都要跟凳子粘在一起了。”
她反正也不重，关澄琢磨了一下：“我扶你出去？”
林幼鱼眼睛一亮，目光灼灼：“你扶得动我？”
关澄上下扫了眼：“你才八十斤出头吧，一把骨头我还扶不起来？”
话是这么说她俩还是费了点力气走到外面。
关澄抹了把头顶的汗：“七老八十我俩差不多就这样，到时候你隔壁给我留间房，到时候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起来打麻将。”
关澄她爹妈四岁就把她扔麻将馆里，用关澄的话来说她根本没学过打麻将，有记忆以来就会。
林幼鱼很菜鸡：“……我不会。”
“不会学，这东西能比数学难？不就四句话一对碰子？”
听起来不难，胳膊还在别人手里，林幼鱼迅速倒戈：“行！”
越往篮球场走越能感觉到沸反翻天，篮球场外围全挤着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乌泱泱一片脑袋，混杂着声嘶力竭的“江靳”“加油”这种字眼。
那场面就差手里挥舞荧光棒搬来音响比谁更夸张。
林幼鱼真没见过篮球场这么多人，嘴角都抽了抽。
太多人容易挤到脚，她觉得这地方够透气儿了，关澄非拉着她说来都来了再往前面走一走，让她看看能让隔壁五中翻墙来看的美貌。
林幼鱼心说一会儿晚上还能看，而且离这么远能看得清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关澄拉到了最外围。
她刚站稳差点被身边激动踮脚的女孩撞倒，好在对方立刻反应过来，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到，你没事吧？”
林幼鱼扶着关澄站稳：“没事。”
关澄拉着她上下检查，见她确实没事松了口气。
女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叫田露，是高二（9）班的。”她看清林幼鱼脸突然眼睛一亮，不确定地说：“你是……林幼鱼？”
林幼鱼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还是说：“嗯。”
田露立刻回头往场子里看了一眼，再转回来的时候热情道：“你想下去看吗，我有朋友占了位置。”
“不用，我脚受伤了，下面太多人。”
林幼鱼和关澄对视一眼，虽然奇怪还是礼貌道：“谢谢。”
“这样啊，”田露很可惜的样子，很快又说，“认识就是缘，你□□多少？我们加一个好友。”
林幼鱼稀里糊涂来了趟篮球场，稀里糊涂把□□号给出去，给完还很迷茫：“我最近真的，好像很出名。”
关澄适时泼她冷水：“你想多了。”
刚好底下进球，场子里爆发出一声尖叫。林幼鱼思绪全被打断，下意识回头看。
是一截黑白护腕，腾空的江靳动作干脆，狠狠扣篮。
进球，他扬眉笑，眉眼热烈如后羿未射日前天空炽热的九颗太阳。
背脊和手腕弯曲的弧度有力而深刻，重击人心。扑面而来的力量感强劲，几乎推着人走。
深蓝色球衣，半空一闪而过。
林幼鱼脚步停下来。
她莫名想起昨天晚上背着她的男生，清瘦而单薄，脖颈处有看上去就硌手的一块嶙峋骨头。褪色红绳在他右手腕，垂下的弧度都是安静内敛的。
——江靳怎么白天像太阳，傍晚像寡冷月亮。
林幼鱼动动脑袋，试图把脑子里念头甩出去。
下晚自习林幼鱼提前十分钟出教室，书包里还背着没做完的数学练习题。
江靳照旧在门外等她，在她出门的时候就仗着高度差直接把她书包从肩上扯了下来。
有点沉，江靳颠了颠份量：“你晚上回去还写作业？”
林幼鱼仔细地看他一眼，看不出什么差别：“没写完。”
“没写完明天写。”
江靳又抽着她半边胳膊把她架着往下走，不是背——林幼鱼心底松了口气，心情轻松：“明天早上要交。”
这话题跟江靳简直不能沟通，他一边盯着林幼鱼脚底下台阶一边漫不经心说：“不交又不会怎么样。”
林幼鱼：“你作业都不写？”
“懒得写。”
江靳顿了顿：“我只写生物。”
他像是想到什么：“劝你不要熬夜写作业。”
林幼鱼：“啊？”
江靳：“身心健康最重要。”他自上而下看林幼鱼，角度神之蔑视：“早睡早起身体好，你还在长身体。”
从初中开始就一米六的林幼鱼被狠狠伤害，单脚跳起来就要捶他脸：“江！靳！”
一路打打闹闹到校门口，林幼鱼表情突然凝重，站住不动了。
江靳觉得她炸毛的样子有趣，顺着她视线抬头只看见一位普普通通中年男人，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林幼鱼深沉：“那是——”
“我爸。”
江靳：“……”
明明什么没干江靳浑身僵硬，搭在林幼鱼肩膀上的手迅速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