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丝雀x替身太子（40）
“故至治之国，有赏罚而无喜怒。所以治理的最好的国家，赏罚分明而民众没有怨恨……”
书房里，少年微哑的嗓音缓缓道来。
两人站在桌案前，共执一笔，李承基握着欢欢的手，在宣纸上写临下上午谈到的《大周科律》。
周云端着一碟桂花糖芽糕和燕窝过来。
门口侍立的天青和凌霞见到她抬手行礼：“云姨。”
周云是自小跟着尤嘉禾的，连欢欢都叫她一声云姨，对于这些小丫鬟，她自然是一派领事的态度。
“怎么站在门外？”周云问。
“季少爷在里面。”两个小丫头回话。
周云皱眉，这话回的驴唇不对马嘴，这和季公子有什么干系吗？
她透着窗棂往里面一看，看见那一大一小亲密的姿态，心头一跳，又抬眼看了看两个贴身丫鬟。
两个年龄尚小的孩子满脸自然，好似季公子在里面，她们就应该站外面，而不是进去陪着年幼的小姐。
周云敲了门，请了礼。
“进。”少年的声音温文有礼。
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有了偏见，周云总觉得这道声音里藏着极深的不悦。
“近日桂花开了，小姐午时看到下人打桂花，一时兴起亲自打下来些，然后吩咐小厨房做了桂花馅料的糖芽糕和燕窝，让奴婢给小小姐送来……”
“啪嗒！”一声，是李承基将笔放在笔搁上的声音。
他看一眼周云，眉眼间闪过被侵犯领地的不悦，开口拒绝：“欢欢近日换牙，禁甜少糖，夫人莫不是忘了。”
他最讨厌有人越过他去插手欢欢的事情，哪怕是小姑娘的亲生母亲，哪怕只是一块小小的糕点。
周云皱起眉：“不过一块芽糕，夫人亲手打下来的，少吃一些，不碍事的。”
她听到少年的轻笑，像是轻柔的夜雾降临在寒江之上，无声无息时，致人死地：“我记得上次欢欢牙疼出血看御医前，夫人也是这样，都说了不要给，你们偏要拿甜食去勾她……明明说好了拜托我照看……”
剩下的话李承基没说，尤嘉禾是小姑娘的生母，他不好与之撕破脸。
明明说好了拜托他照看，他也确实将小姑娘养的很好，那为什么几次三番做出扰乱的姿态？
周云脸色一变，但被李承基的气势压得说不了话。
他这两年替李承基搭建暗地里的网络，将自己费心磨成一把为太子扫除障碍的暗地里的刀，处理过的人和阴私不知多少，压抑的气势岂是周云一个丫鬟受得了的。
周云在心里暗恨，小姐与小小姐两人亲母女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怎么做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再说小姐托你照顾小小姐不过是看你是小小姐同桌的谦辞，怎么你一副小小姐已经完全交托给你，是自家孩子了的模样。
“砰！”
两人目光不由得向欢欢转去。
只见小团子站累了，自觉找了个椅子爬上去，声响就是脚踢到木头的声音。
爬上去之后，把自己安顿好，趴在桌上，露出半张脸和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满是兴味的看着他们交锋。
这种目光下，神仙也吵不起来。
李承基叹了口气，从桌上捡了个小一点的纸条，众目之下，写上行云流水的几个大字。
【桂花糖芽糕一叠并燕窝一碗】
“照例，先存起来如何？”李承基语气和缓，哄宠之意不容错辨。
欢欢遗憾了看了眼周云手上的食盒：“好吧。”
“乖孩子。”李承基弯唇轻笑。
将纸条卷起来，放入手旁的盒子里，空荡的盒子底部只有一个小纸条，里面写着糖水，如今又多了个纸条。
又抬眼看向周云：“不若将剩下的桂花晒干保存，待欢欢这段时期挨过去了，再做一次也不迟，这样总不好叫夫人的心意浪费。”
少年语气温缓，气度从容，温和的内里却藏着不可违抗的强硬。
……
周云欲言又止，但是只能拎着食盒往回走。
……
“牙不疼的时候，我自己都会忘记自己在换牙。”
欢欢脸贴在桌子上，脸颊肉肉挤出来，两条短腿晃呀晃：“而且我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想起母亲和你，我想母亲也一定是这样的……”
李承基做到欢欢对面，伸手戳了戳那块挤出来的软肉，神色是那样理所当然，“就是因为你会忘记，所以旁人才该帮你多克制一些。”
“这样吗？”欢欢半信半疑。
“不是吗？”少年翻过一页《大周科律》。
“好吧。”欢欢捧起脑袋，弯起眼：“不过如果哥哥和母亲忘记的话，我就不会介意。”
“哥哥，听到了吗？！如果你忘记帮我克制的话，我会原谅你。比如你也会因为我的撒娇而多给我一颗梅子糖……”
“竟会说这些甜言蜜语。”少年伸手去弹小姑娘的眉心，以作惩罚，可当碰到了，又只是轻轻一点。
“我给你两个糖是因为你原本就能吃两颗糖，为了让你不要闹，我故意说成一颗的……”
“啊！你怎么这样？！”小姑娘学台上伶人做那个西子捧心的心碎模样，促狭的笑容却从眼里露出来。
“所以下次和人谈条件，要学我这样，知道吗？”
“好。”
……
后山院里，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尤嘉禾被捧在中心。
“嗖——！”
一直削了尖的木剑直中靶心。
“好——！”
“夫人厉害！！”
一群女眷连声拍手叫好，也纷纷拿起弓箭，挽弓射箭。
不过她们平日身娇肉贵，有的连弓也拉不开，有的就算勉强拉开小弓也只能射个歪歪斜斜。
忽然。
“砰——！”
其中一只箭射中，虽然没像尤嘉禾那样射中靶心，可确实是碰到靶了。
众人看过去，一位身材娇小的妇人气喘吁吁，迎着众人露出略微紧张腼腆的笑容。
“不错嘛，练了多久？”尤嘉禾问。
“半……半年。”对方回答。
“有天赋，继续练，下次会射的更好。”尤嘉禾偏头问，“回帐休息？”
说完没等对方回答，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汗，自顾自走了。
众人跟上，旁边傅香炉里的香已经烧尽，各位夫人知道，今天这场算是结束了。
众人依旧将尤嘉禾捧在中间，刚刚那位射中靶子的妇人，被尤嘉禾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因此众人有意无意让开，将她送到尤嘉禾身边。
“喜欢练箭？”尤嘉禾边走边问。
“算是，算喜欢。”妇人紧张回道。
她们的夫家娘家大多都是依靠尤家做起的生意，她们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哄尤嘉禾开心。
尤嘉禾不算难哄，只要能和她玩到一起去就行。
而尤夫人的爱好又很广泛。
射箭，马球，游猎，玉器书画，金石点茶，鉴赏风月……
有一样拿的出手就行，她出身不好，别的琴棋书画比不得其她夫人，唯有从别人不擅长的地方入手。
“喜欢就是喜欢，算喜欢是个什么回答。”尤嘉禾拨弄着手腕上缠绕的细鞭，“再练练，如若你真的喜欢，过两年带你去小南山国猎。”
此话一出，众人屏息，羡慕嫉妒的目光纷纷投向那位夫人。
小南山啊，十年一次的围猎圣典，能去的人无一不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她们这种小商户去，无异于平民百姓见玉帝——一步登天了。
早知道练习骑射有这种好处，还轮得到她？
众位妇人暗自咬牙，下定决心今日回去就苦练骑射，小南山国猎还有三年，谁练的最好还不一定呢！
……
众位妇人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常家的宅子大的出奇，甚至围了一角山一片河泽。
靠山的部分依山而围，山脚地势平坦，可做跑马场和小型围猎场。平日尤嘉禾若是懒得出门，就叫众人来后山这块地打发时间。
因此这边叫做后山院，说是院子，实际上只是口那儿仿庭院做了个门，门上挂了个后山院的牌子。
实际上，后山这里是修了路的，马车可以直接到这儿，回去的时候也能直接出去。
……
周云回去的时候，尤嘉禾正趴在暖房里，两人抹了精油，在给她推背。
看到她，尤嘉禾抬手赐了座。
对于周云，她小时候喊云姐姐，后来嫁人喊云姨。
她小时候母亲早逝，打从有记忆起就是周云在她身边，后来对方不肯嫁人，她就打定主意要给对方养老。
周云先把李承基在书房的事情说了，那间属于小小姐的书房，她今日略略扫了一眼，大半都是那位季公子的东西，与小小姐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竟然叫人无法一眼看出书房的主人是谁来。
“也怪我，都忘了欢欢还牙疼。”尤嘉禾一拍脑袋，才想起来。
“不过，真的一块没吃。”尤嘉禾伸手打开食盒看了一眼，“她竟然这么听那个季舒的话……”
尤嘉禾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理说她该是欣慰的。
常家的两个姑娘生来就异于常人，按照寺庙大师的说法，常家有大气运，两个孩子生来就带有宿慧，也就是有着先天的智慧。
这样的孩子基本上用不着父母操心，属于生来就是报恩的——出于对常清净的观察，尤嘉禾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发现，这样的孩子确实不用父母操心，聪慧可爱有主见，当母亲的只要享受就行了。
可是平日不操心，一操心就操心个大的。
还是五岁那年在宫内乱跑被困在梅花园里发现的，当时她急疯了，在欢欢没被送回来之前她各种最差的念头止都止不住，将自己吓得浑身发冷。
可是等送回来了一问。
小姑娘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娘亲不要难受，我下次提前跟您说好不好呀？”
“为什么？”她歪歪头，因为连日发烧眼眶有些发红，“因为喜欢呀。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通过漫长鸡飞狗跳的谈话，尤嘉禾严肃的发现欢欢扭曲的价值观，死亡和自己的安危和一切莫名其妙的东西相比不知道会排到第几位。
健康和克制更是无稽之谈。
小时候极端一些，近几年小团子对周围环境感情深了些，这种情况好很多。
如今因为一个人学会了忍耐欲望，这着实让她松了口气。但是思于自己身为亲娘都没做到的事情却让别人做到了，尤嘉禾总觉得心头微妙。
周云将自己的担忧慢慢说出：“来年小小姐就八岁了，可看着还是孩子样……那季少爷是个男的，男子在这方面开窍比女子占太多优势，万一他学了一些脏的臭的，仗着年龄和力气欺负小小姐……”
“……小小姐长得又那样好看讨人喜欢，什么都不懂，又是那样喜欢和信赖对方……万一受到伤害……”
周云说得凌乱琐碎，今日那位少年给她的压迫感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位与小小姐是不一样的性别，于是警戒心顿起。
尤嘉禾正好按完身体，起身披上外披，伸了个懒腰，舒展曼妙的身体，“暖房真的很方便，给欢欢也建一个，云姨帮我记一下。”
周云下意识在脑中盘算，“凿池，排气孔，引水，地龙……怕是工程不小，没个两三年工期打不下来……”
尤嘉禾从外披里撩起头发，“那就三年吧，正好送十岁的生辰礼。而且欢欢的院子是不是该扩建了……”
周云又算了算：“确实该再扩一扩了，上一次扩建还是两年前，尤姥爷上回说的那个‘玻璃’，我看正好给小小姐装上。”
尤嘉禾给了个赞赏的眼神：“还得加个湖，她的年龄渐大，也到时候可以碰水了，玩一些划船游湖，莲叶荷花这些，冬日还能冰嬉，到时候我们母女两个一块儿，我教她……”
“至于那个季舒的……”尤嘉禾话音一转，撩起自己的发尾，湿濡的末端在手心扫了扫，“小的一批家生子里，那个学的最好的孩子……嗯，那个叫柳絮的孩子，跟她说清楚，提前到欢欢身边吧。”
“让柳絮看着点，欢欢的事不报，我不是很想女儿身边有个探子，若是那个季舒不对劲，再来报信……”
周云点点头，觉得这样安排稳妥，随机又担忧的皱起眉，“那若是对方规矩呢？两人年纪渐大，小小姐任情适性的性子，怕是会伤心失去这么个朋友……”
“嗤。”尤嘉禾懒懒的靠在引枕上，摆摆手：“伤心？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就是个为快乐而生的，季舒没了还有李舒常舒，就算没有她也有很多能填补的东西……”
“这种性子啊……只能说幸好我是她母亲，有的是将来小清欢丈夫难受的时候……”
周云继续皱眉：“小小姐年龄还小。”
“确实，她若开窍指不定是个怎样的祸水。”尤嘉禾眼睛闭起，声音低下去。
周云声音高一下：“小姐！”
怎么能这样说小小姐！
“季舒啊……”尤嘉禾昏沉间嘟囔着：“若是合适，当下一个常荣源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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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都说了不要给，你们偏要拿甜食去勾她」
李承基（超级生气）：欢欢牙疼怎么可能是因为嘴馋，都是因为你们不知好歹勾引她！
谁双标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