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丝雀x替身太子(36)
“大家都是这样!你我都是如此!”
“从尧舜禹开始,大家耕田是为了吃饱肚子,建造房屋是为了遮风挡雨,追求读书是为了科举功名,做官是为了求显赫,博求风水是为了福荫庇子孙。”
“你们说的圣人之言不是你们的行为,你们的小人行径又从来不讲!”
“还不如那些市井之人!做生意的就说做生意,耕田的就说耕田,他们起码做到了知行合一!”
常清净站着,手握书卷,慷慨激昂,一时间,班学内只回荡着女孩稚嫩但激烈的声音。
欢欢被吵醒,打了个小哈欠,揉揉眼睛,揉出两滴泪,发现自己旁边坐了个人。
她转头,对上对方含笑的眼。
唔~
欢欢转回来,没发现对方的手骤然收紧,捏皱了手里的书页。
眼睛漂亮,但是……好像,差点?真奇怪,怎么会这样想。自己难道见过符合心意的眼睛吗?
欢欢在心里询问系统。
【……】系统回答的支支吾吾:【也许吧……或者你忘了也……】
之后系统骤然消声。
欢欢歪歪头,满眼疑惑。
系统简直服了,这个世界濒临崩溃,孤注一掷地要用这个杀胚逆天改命了
要为了让李承基走上它安排好的道路,简直疯魔。
不都要崩溃了吗?怎么还这么多能量攻击后台?!
“简直荒谬!果真是女子,器量格局狭小,只顾私欲。照你这么说,那些谨言慎行的君子追求圣人之言,到头来还要被你骂虚伪……”
一时的安静过去,班学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怒骂声一片。
“啪啪!”
金詹事敲了两下戒尺,底下渐渐安静,“太子你说。”
太子头戴玉冠,肤色玉耀,一举一动合礼端庄,他行一礼,眼中压着怒火:“弟子以为,若天下人人都追求私欲,那岂不是乱了套,吾等读书,就是为了帮助百姓脱离蒙昧,教化开智……”
金詹事摸摸胡子,不置评价,转头朝某个方向一点,声音都慈爱两度,“欢欢你说。”
众学生面色如常,如果老师这样差别对待一个学生,他们肯定有所微词,包括太子,毕竟能入金詹事班学的每一个都是自家出类拔萃众星捧月的那个。
但如果慈爱的对象是一个五岁的小团子,而且这团子生得玉雪可爱,不光老师,他们也都自动带入哥哥姐姐视角,变得温柔起来了呢。
欢欢晃着短腿,脆生生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野鸭大雁喜欢江河,鹭鸶白鹤喜欢浅滩,从没有过不南飞的燕子,各种生灵的喜好都很简单,只有人类这样复杂多变,不过,任他们去就好了。”
欢欢托腮,看向窗外:“喏,就像外面的树,让它自己舒展枝丫花开花落就好了,随便怎样,我都很喜欢。”
“哈哈哈,欢欢真是天生的道家,天法道,道法自然。”金詹事捻着胡子笑道。
欢欢疑惑,在心里问,“他好像很喜欢我?”
【因为你一见面就拽了他胡子?】
“嗯?旁边的,有什么问题吗?”金詹事问。
“有一点。”李承基施施然站起身行一礼,众人才发现他与太子戴的是同规制的玉冠,且若说太子一举一动都在将自己往礼仪里面套,那这个人就做到了浑然天成,一举一动温文娴雅,气度天成。
众人看向太子的目光有些微妙,同是年轻气盛的天之骄子,妄想用一个身份让他们如下属般恭顺尊敬,那不现实。
更何况只是太子,皇上正当盛年,子嗣众多。
太子当然感受到众人看好戏的眼神,握着书本的手指用力,看向李承基的眼神带着不悦。
“他们想要什么很重要吗?”
“我若求财,就去找能为我敛财之人,我若求志,就去找能让我志向达到之人。至于他们,嗯,是想求财求志还是求公道正义,只是一种手段之一。
“这个问题有哪里值得师长同窗这样郑重地讨论吗?”李承基微微皱眉,真诚的在为这个问题疑惑。
学堂一静,然后更盛之前十倍的哗然出现。
“荒谬!”
“冷血!”
“公利至极!”
“啪啪!”金詹事敲戒尺维持秩序。
他脸色沉肃的问:“若你有对某件珍宝见之心切。”
李承基下意识看一眼的小团子,对方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他身上,黑亮的眸子满是兴味的光芒。
“可那件珍宝却是他人珍爱之物,你当如何。”
李承基再次皱眉,“这个问题更是荒谬,我既见之心切,那就算不得别人的。”
这个回答更是荒谬。
班学再次哗然,金詹事黑了脸:“你是哪家的?回头将《人经圣训》《道德经》《启蒙言》抄十遍给我,不,二十遍。”
“太傅——!”欢欢举手,表示异议。
她不理解,明明太傅一开始在开班学前说的有教无类,一律平等,包容兼长,怎么就变了呢?
“三十遍!”金詹事这次格外强硬,连欢欢也不理。
李承基也不解,他也是听着一开始太傅说的包容兼长,他按规择来,好似头一次出错。
不过不重要了,他偏头,看向旁边,小团子气得脸颊鼓起来。
他手指微动,喉结滑动,忍下忽如起来想要咬上去的欲望。
……
下了课,众人纷纷去拿琴瑟,少部分仍旧留在学堂。
皇上特地圈出一府,给这群孩子开班学。
班学并不是只有金詹事一个老师,君子六艺和策论都会学,与前朝的尚书房和女学一样,老师还是皇上亲批的太傅少傅,只不过地点从皇宫里的尚书房搬到了宫外。
常清净首先窜到李承基面前,劈头盖脸问:“奇变偶不变?”
“宫廷玉液酒?”
李承基难得茫然。
欢欢趴在桌上,头枕在胳膊上,侧头看好戏,她确实知道答案。
前几天常清净忽然也对她问过这两句,她几乎下意识要接话,但被系统制止了。
常清净好似突然急迫在找什么,可是她虽然知道答案,但很可惜,她不是常清净要找的人。
“算了,当我胡说。”常清净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转身走了。
正好对上往这边走的太子一拨人。
其中的某个好似说了什么,“家父”“常大人”“恭喜”“感谢”“工部”“实绩”之类。
“滚!谁准他把我的东西送人当业绩!!我都没那么大脸说自己是发明者!他也好意思!!”常清净忽然激动,破口大骂。
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不明白常清净在激动什么,她以女子之身扬名出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现在各家闺秀,有谁的名头可以比过她。
太子皱眉,在他看来,女子当如她母后,端静贤淑,如同泼妇粗俗算什么样子,而且他也厌恶对方故意发表对立言论,当众吟诗也好,课堂辩论也好,哗众取宠俗不可耐。
众人纷纷上去劝止,太子点了三人,将乱像抛在身后,往李承基方向来。
“你是哪家的?怎么敢用这种玉冠?”开口的不是太子,是太子身边的一个人。
“吾名季舒,算是殿下的……表弟。”李承基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姓季?你是玉贞姑妈的孩子?”太子开口。
“回殿下,是的。圣上怜惜,特给了我一个名额。”李承基颔首。
对面三人面色微妙,玉贞公主是圣上的三姐,当年受圣上牵连,嫁的夫家被贬为庶人,直到圣上登基,才撤了这道旨意。
不过到底是衰落下去,几年前玉贞公主去世,面前这个,算是玉贞公主和季家唯一的血脉了吧。
可怜偌大的家族,竟然只留下一个孩子。
不过,若是这个身份,戴七纹玉冠倒也不算出格。
“这样,不过京中情况复杂,下次莫戴七纹玉冠,容易引来争议。”太子面色不太好,丢下一句,匆匆离去。
“噗嗤,哈哈哈。”欢欢在旁边看的发笑。
李承基声音放轻,动作极细微的偏过头,仿佛害怕惊扰一只偶然停驻的蝴蝶。
“你不问我为什么笑吗?我可不是在嘲笑你哦。”欢欢笑容灿烂,大而圆润的眼眸弯成两弯细细的月牙儿。
“为什么?”李承基轻声问。
她的目光和笑容,终于,再次投注到他身上。
李承基听到心底某处阴暗粘稠的角落,发出喟叹的声音。
“太奇怪了呀,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你的家族落败,就该忍受委屈,而不去问那些被玉冠引来的人,问他们,喂,你为什么狗眼看人低。”
“哦,但是他也是被玉冠引来的人之一,哈哈哈哈哈哈……”
欢欢笑得前仰后合:“这样就更好笑了呀,人们把一块漂亮的石头刻上道道,然后就有这么多奇怪好笑的事情呀。关键他们认为这样是受委屈,你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委屈是什么,哈哈哈哈。”
李承基将手挡在欢欢身后,防止他笑得太过将自己翻下去,轻笑道:“确实,我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视野骤然变暗,欢欢仰头,原来是李承基将光线挡住了。
阳光虚化了对方的轮廓和眉眼,欢欢只能依稀感受到,那是一种极为珍视喜爱的态度。
欢欢仰头,觉得太累,于是招手。
对方如愿靠近。
欢欢在他耳边说:“我不要我送你一个玉冠,最好的那种玉,刻七个道道,气死他们。”
在欢欢看不见的角度,李承基笑容落下。
他觉得自己变得奇怪起来,本是毫不在意也觉得万分可笑的事情,不过下人捧上来什么他就戴什么。
如今听到欢欢这样说,他竟然生出了几分微末的愤怒与委屈来。
“嗯。”李承基敛下长睫,轻轻应了。
欢欢的小手立马去掏小荷包。
系统在耳边尖叫。
【住手!你前脚刚说送一个,立马就从荷包里掏出一个!不觉得太奇怪了吗?谁家上学带这个!】
【而且!而且!你这个小荷包怎么能掏出来这么大的玉冠!!】
【宝宝!咱注意点!!就算他是……也不行!!】
欢欢没理,每次掏东西对方都要这么尖叫一番。
欢欢掏东西的手忽然被按住。
欢欢:?
李承基稍直起身,眼睫颤抖个不停:“明日,明日再给我吧。”
“好吧。”欢欢停手。
看到欢欢这么乖,某系统又不平衡了,亏得它在这个世界从小看她长大。
【怎么不掏了?他说就有用了?】
“系系呀,他才是礼物的主人呀。”小团子好声好气的开口:“如果我送你礼物,你跟我说明天,我也会停下的呀。”
【。】
【行叭。】
欢欢知道,这是哄好了,系系虽然爱吃醋,但还是很好哄的。
这时尤嘉禾带着周云来接欢欢了。
欢欢年龄尚小,只用上半天的课。
尤嘉禾欲抱起欢欢,回头看见李承基的眼神,被吓了一跳。
这孩子的眼睛怎么这样黑。
略略点头,将欢欢抱走。
欢欢乖乖伏在娘亲怀里,抽空对李承基挥挥小爪爪。
李承基伸手想要去抓,却扑了空。
尤嘉禾与周云对欢欢的招人喜欢见怪不怪,尤嘉禾推推欢欢,示意女儿多说一点。
欢欢歪头想了想,忽然绽开灿烂的笑,弯起眼挥手,脆声道:“明日见哦。”
“明日……见?”李承基迟疑地重复。
可是尤嘉禾已经带着欢欢走了。
李承基久久地站在原地,他的世界一瞬间回归于安静。
秋风在外面吹彻,树木在摇落它们的叶子,就连阳光投落下的光线也在与空气中的微尘安静的共舞。
万物都有他们的事情做,李承基也是有的,他要去下一堂课去学他的琴。
可是李承基不想去,他想呆在这里,直到欢欢再次出现。
“明日……”李承基沉吟着。
明日要比一年一次太子的宴辰短的多,如果是这样,那他是不是……可以稍微忍耐。
「我不要我送你一个玉冠,最好的那种玉,刻七个道道,气死他们。」
李承基回想着,那一刻,她落在耳畔的气息,轻柔的声音,都像是一场温柔的安抚。
让他心里磨牙吮血的野兽稍稍得到安抚。
他沉默地捏住袖子里沾满迷药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