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金丝雀x替身太子(35)
与此同时,皇宫里也有人说出了同样的话。
“怎么姓常的总会遇到这种便宜事呢?常爱卿是这样,常爱卿的儿子也是这样。”
李承志放下手里的奏折,上面是金寅吉的开班学奏章,他一边用朱笔在上面批了准字,一边感叹道:“莫不是常这个姓有什么运道?”
“你说呢?”他问道。
旁边小案上临帖的李承志头也不抬:“本朝那么多姓常的,也只有一个常大人罢了。”
“那倒也是,常爱卿的运道是独一份儿的,羡慕不来啊。”李承志幽幽叹道,将剩下的奏折推开。
他是领教过常荣源讨人欢心的本事的,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巧言令色,工于心计。
只要你对他有利,他就能成为你最完美的“知己”,哪怕他没有这种爱好,为了与你“把酒言欢”也能把自己包装成为内行大家。
关键是,常荣源不是不懂装懂,谈话时幽默风趣,言之有物,妙语连珠,谦逊有礼。
既不像蠢俗之人一味拍马全无主见,又不像真正喜爱之人的冷硬傲气。
要知道,真正喜爱之人对喜爱之事极为骄傲固执,若不是真正服你,交谈起来若有一句不和,能把自己气得半死。
如今看来,金詹事也没抵得过常荣源的手段。
要不然不会给个面子去看他的独子,也不会在只看上女儿没看上独子后考虑对方面子,索性开了班学。
虽然……但是……作为被常荣源讨好的人之一,李承志叹了口气,和常爱卿相处起来确实舒服。
他随手拿起李承基临完的字帖一看,眯起眼。
笔墨的轻重缓急、笔画长短、结构疏密、留白多少已经与原帖一致了。
明明早上这个字还写的一塌糊涂,这个字他到底临了多少?
“听说常家的那个你喜欢的小姑娘,发了烧醒过来,把那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已经欢天喜地的在准备同太子一起去班学呢?”李承志笑道。
算是他杜撰,传消息的人不会注意一个五岁的孩子,但他不介意逗逗这个孩子。
他的子嗣如此聪慧勤勉,他自然是喜爱的。
李承基毛笔一顿,一滴墨团从笔尖落下,在雪白的宣纸上泅开,玷污了字迹。
这张帖子,废了。
李承基停顿片刻,取下镇纸,换了张新纸,兔毫笔重新舔墨,再次临写,口中说道:“小孩子发烧,记忆混乱,很正常。”
李承志拍案大笑,再次惊叹于李承基的学习的速度,不过几天,这种虚伪的矜持和那群老狐狸一模一样。
李承基听到李承志的笑,眼睫颤了颤,但他依旧一丝不苟的将手下的这一篇字临完。
随后搁下笔,将练过的宣纸归成一叠,将桌上东西一一收归好后,吐出口气,握住自己已经红肿起来的手腕。
审视自己的最后一张,神似形也似,可以临下一个字了。
他练得越来越快,原本百张练一字,如今只用二十五章就能练好。
“都说百天练一字,你这样追求速成,怕是练不好。”李承志道。
李承基不为所动,揉搓着手腕。
李承志转了话头:“常家的小丫头已经欢天喜地的在准备同太子一起去班学。”
李承基的动作停一瞬,随后恢复如常。
可李承志分明看见他揉搓的力道重了几分,仿佛不知疼痛。
李承志看得发笑,算是他杜撰,传消息的人不会写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如何,但他不介意逗逗这个孩子。
看到他的子嗣如此聪慧勤勉,他自然是开心的。
虽然由于李承基古怪的性子,他很难把这个孩子当成一个孩子或者是一个儿子。
很像是在与年幼的自己或者那些稚嫩版的老狐狸交流,这种感觉很新奇。
李贵瓜捧了折子进来,李随已经去了神策军,李随的干儿子贵瓜顶了上来,照例赐姓李。
李承志翻了翻,惊喜道:“事情竟然这样顺利。”
李贵瓜躬身:“全赖公子出力。”
李承基身份特殊,为掩人耳目,李承志身边仅知道的几个心腹,以公子相称。
“哦?怎么做的?”李承志问。
李承基揉着手腕语气平静:“他们想要什么给什么罢了。恩威并施,甜枣大棒,打掉出头鸟,再拉一批打一批,最后给他们分个三六九等。”
李承基抬眼,右眼上的胎记随着眨眼忽闪:“自然如意。”
那日陶姜用宫内势力引出的乱子虽然很快平息,但也让李承志看看见了这股势力的潜力与威胁。
“嗯?这个情报网也是你做的。”李承志翻到后面,惊讶道。
各家虽然都会安插探子传递消息,但是谁也不是傻的,把秘密大刺刺的摆出来。
比如常家这种底子薄,任何消息都和透明的一样,但是除了八卦没什么用处。
剩下那些,真正的机要见不着,能见的都又是些无甚重要的小事情,多而繁杂,真假难辨
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精密巧妙的情报网,如同完善的榫卯严丝合缝的相互咬合。
明面上设立一批,重点在暗地里扶植展开,相互制衡……如此一来,虽然只是一些仆役,虽然还只是一个框架,但此后宫内对他来,再也不会出现类似陶姜那样的事情。
太浪费了。
李承志冒出这个念头。
只在宫内这样太浪费了,但是宫内宫外不同,宫外不一定有用。
虽然这样想着,但李承志还是下意识本能般闪过防备忌惮,甚至是……杀心。
但抬头,李承基握着手腕,坐姿端直,虽然气度初现,但明显还是个孩子。
李承志心下转圜,面上仿佛如常的笑起来:“想要什么?”
他对这个孩子有些了解,虽智近妖,然性子古怪荒芜不似常人,他若不开口,谁也猜不到他的想法。
若有动作,必然有所目的。
“其一,我要李承基这个名字。再次,我要去班学。”李承基说。
太子,李承基,常清欢,李承基的字节与她的一样,因此他想要李承基。
“唔。”李承志轻叩桌案,“那我也说,其一,太子非贬改名,古之未有。再次,我是不会让你出现在人前的。就凭这个?”
“不止。”李承基说:“宫内宫外人情不同,我可以让情报网在民间展开。”
“凭你?”
“凭我。”
然后,李承基声音平稳地报出一组信息:“莘濉宫年例300两,并八种锦缎各两匹,宫女太监各六人,食补碳补……”
之后李承志就见证了李承基如何从银例支出,饭菜支取,炭火消耗废渣等方面的异常推断出有妃嫔打杀仆役。
甚至通过莘濉宫太监伺候草木的异常大致推断出尸体在哪里。
过程精妙,心思缜密,令人拍案叫绝。
李贵瓜抬头看一眼,这孩子适合大理寺或者刑部啊,用来铺情报网……用来搜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可惜了。
李贵瓜心理唏嘘着,在他心里,死两个下人算不得什么,还能让皇上的妃子赔命不成,最好的结果就是动手的那个仆人用命给个交代,不值一提。
就算用这种方法知道世家贵族的一些事情,在他看来也没什么用处,打杀仆人,门客出入不符,账目收支不对这种事情,太平常了。
李承志明显不这么想,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情报网会能带来什么具体的好处,但他的眼界和天生的敏锐已经令他隐隐看到了其中蕴藏的,某种巨大的潜力。
李承基仍在固执的等待他的决断。
这孩子生性淡漠,唯独对决定了的事情有着偏执的顽固。
加之他心智如妖,使得这份偏执到了恐怖的地步,连李承志也未免头疼。
“这样,太子也好李承基也好,只要不现于人前,旁人怎样称呼我统统不管。”
“另我不可能让你这张脸现于人前,不过前段时间李果子那边研究西域的人皮面具有了些成果,你换张脸隐瞒身份,倒还有可能。”李承志思量着,做出让步。
“成交。”李承基答应的干脆利落。
李承志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才是这孩子原本的目的。
他目光暗下去,脸上却仍浮着笑:“聪明,朕似乎总是小看你,退下吧,一会儿面具让太医院给你送过去,一会儿太子下了午课应该会来。”
才多久,都能不露端倪的和他交锋了,关键还赢了,成长的也未免太快。
李承基行礼,带着自己临模的字帖告退。
出了殿外,自有太监接应。
李承基走着,太监稍落后半步引着路,一路上光明正大,竟连一个人都没碰到。
下人们是专门干这个的,若是主子需要,他们能让两拨人在一条路上相对行都打不着照面。
安排一个孩子回宫,甚至没有多余下人跟着,在偌大的宫内再简单不过了。
回到枫翠宫,这里依旧安静老旧得仿佛被遗忘。
临走的时候,小太监掩着身体将一个纸团递到李承基手心。
李承基在屋内拆开,知晓了他走后书房内的大致情况。
又想起自己马上就能上班学,机不可查的轻笑一声。
他觉得李承志依旧小看了他,对方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让他来处理陶姜留下的烂摊子,更愚蠢的是因为他年龄尚小就全然相信他的情报网。
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些从来被主子们轻视忽略的人群。
他轻而易举就可以让这些人成为他的眼睛耳朵,成为他意志的延伸。
这边殿内,李承志重新将这份折子看了一遍。
这次对那些粗粗露骨的日志重新读了,发现他这个儿子好似生来就会利用各种欲望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些看起来都是些下人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越是这种事情越是琐细烦人,可在李承基手上,就像解开牧童结一样简单,看上去复杂实际轻轻一拉就开。
“李贵,明日让副总管顶了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退下吧。”李承志随口说道。
他一提班学和常家的那个小姑娘,这份折子就正好递到他手边。
后面那份副折还只是个未完成的框架,不符合李承基尽善尽美的作风。
是不是巧合,他懒得探究,他也不需要讲什么道理,他的怀疑就是道理。
李贵瓜浑身一震,不敢出声提醒自己叫李贵瓜,更不敢替自己辩解什么,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退出去了。
那份折子是下面人刚好写完递上来的,宫内会识字写字的下人不多,总是那么固定的几个,他看写完了就送上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出错了,但知道皇上对他不满了。
皇上对他不满,但自己只是降职,已经是皇上看在干爹的面子上了。
……
过了三刻,太子过来请安。
身后立春拎着个鸡翅木五层大食盒,十分显眼。
太子行礼:“躬请父皇圣安,父皇万岁。”
“起来吧,赐座。”李承志放下手中的朱批笔:“下一旬金詹事班学开课,有什么想法没有?”
“金詹事桃李天下,又是当世大儒之一,此次重新教学,机会难得,儿臣自当勤勉恭敬。”太子回答。
李承志挑眉,问:“带了什么?”
“是鹿脯和冬菜鸡松碧糯饼,儿臣午读完毕,想起这两样菜的爽口,便叫了私厨,特带来与父皇分食。”太子回道,满眼孺慕。
李承志看了一眼放在小案上打开的食盒,眉眼不自觉和缓,“正好御膳快来,留膳吧。”
太子行礼:“谢父皇。”
用膳完毕,李承志看着太子,不知是否有了对比,他现在看出太子的好来了。
以前的愚蠢莽撞变成了淳朴善良,以前的不懂眼色变成了心思纯正。
天真,莽撞,热血,善良,守礼,性格纯善开朗,不过于聪慧,不以下犯上,不忤逆,不偏执……
总之,这两个孩子,一个让他忌惮,一个他能全然掌控,作为一个性格强势且自傲的皇帝,他更放心后者。
“对于你母后的事情,有什么看法?”李承志状似随意问道。
太子紧绷起来,他对父皇高山仰止,对于父皇的问题总是万分紧张,生怕惹了对方不满。
他迟疑片刻,说:“母后为一国之母,当是为天下祈福的,就是不知……不知小南山寺有没有母后最爱的碧梗香米粥。”
李承志大笑,吓了太子一跳。
“好孩子,又知礼又孝顺的好孩子。”李承志拍着太子的肩膀感叹道。
多好,多符合他心意的好孩子,这才是他要的太子。
太子面皮发红,这还是父皇第一次这样外露的夸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