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丝雀x替身太子(3)
盘蛟云纹镂刻的香炉内燃着檀香,深色帷帐用金钩挂起,边缘垂落在地。
黄花梨木一桌一椅,雕刻五福瑞兽兼核桃寿纹,宽大的桌子上堆满文书,但却条理分明,多而不杂,桌椅后两个巨大的榆木松灯架静静燃烧,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男人坐在桌后,面容清俊,一袭淡白长衫,金玉腰带,长袖领口嵌金色绣样,一手撑桌,压在文书上,一手执笔,舔墨批注。
抬头看见欢欢,将笔放在笔搁上,修长的指尖轻点桌案,目光淡淡,却不开口。
不辨喜怒,极有压迫感。
欢欢握紧手,俯身下去。
“恭请殿下圣安。”
李承基轻点的手指停下,看着面前低下去的人影,目光不辨喜怒。
下刻,手指照常轻点,李承基道了声起。
欢欢心如鼓擂,一瞬间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常姑娘深夜前来,本不合常理,但孤又想,能让常姑娘不顾常理,必是有万分要紧事,故有此一见。”李承基语气不紧不慢,话锋一转:“但所谓‘公私分明,先公后私’,孤为太子,自不可监守自盗,因私废公,常姑娘,你觉得呢?”
“殿下高洁,臣女不及。”欢欢轻声回道,看不见处,指甲已经掐入柔嫩的手心。
他在警告自己。
欢欢猛然发觉自己过于想当然了,在此之前她只是粗浅的知道太子厉害,却并不深刻,直到今夜面对面,那种无法言喻的轻描淡写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令她醒过来,自己过于自信了。
和这样的人相处,没人可以不按照他的节奏走下去。
欢欢懊悔地咬住唇,只是一个照面,她就能确定自己玩不过他,这样的人绝对可以将好处吃的一干二净后再从容抽身。
她或许在其他方面笨拙,但在这种方面,天生敏感的惊人。
要是太子还是几年前的太子好了。
若是几年前的太子,她一点也不怵,那时她年幼,风光肆意,一时无两,很多人看着她,她从不在意。
那时太子在楼上,隔着围栏,和他谈话的虽然都是他的嫡系拥护,但为了以示坦荡,窗户是打开的。
欢欢骑马过街,艳丽灼热的红色纱衣扬在半空,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街上,树梢,房檐,都积着半掌厚的雪,世界一片白。
她眉眼稚嫩青葱,却有了点点成熟的影子。外公不给她骑烈马,却亲自给她找了匹漂亮温顺的小马,看在小马的鬃毛光滑锃亮的份上她勉强接受了。小马旁边的兜兜里装满了暖房中刚摘的红芍药,她打算送给母亲。
她把暖房中的花全摘了,摘的太多,骑马中会被颠掉。所以路上她看见顺眼的人就会扔一朵,有的时候花瓣会被她粗鲁的动作弄散,火红的花瓣就和细碎的雪一起飞扬。
她扔给卖青菜的老奶奶,出来买绣品的小姑娘,路边的糖人大爷,和出来买东西的一家四口,然后抬头看到太子在楼上,随意的抛了一朵过去。
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朵花突兀的从半空中被人打下来,因此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反而记忆深刻,那朵花摔在雪地里,花瓣碎开,然后又被她的马踏过。
太子也在看那朵花,然后他们对视了一次,她无聊的收回视线,那种眼神她看的都烦了,但凡有这种眼神的人,都好哄的很。
“很好,那常姑娘深夜到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李承基露出笑,手指点在桌案,漆黑的眼映着灯光,也映着眼前的人,一切真实的情绪,掩在表面下,不露丝毫。
“是臣女唐突了,想起往年一桩误会,一时心急解释,倒是忘了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欢欢粉嫩的指尖被压得惨白,莲步轻移,缓缓绕过雕花书桌,进了内侧。
世间女子重贞洁,但凡有另条出路,都不会做这等不齿之事。
她对这方面其实无感,心里的羞耻来自于世间环境,也来自于多年教养,更来自于,对方抬眼,投过来的平淡目光。
李承基坐在扶手椅子上,修长指尖依旧轻点掌下的桌案,微微抬眸,看着对方走近,又慢慢收回视线,一句话没说,甚至轻点桌案的节奏都丝毫不变。
太子既嫡且长,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且天资聪颖,若说被废之前还有一些与生俱来的狂傲骄矜,目下无尘的厉害,经历一废两立后,性子沉稳下来,手段肃直强硬,丝毫不留情面,却又叫人抓不住错处。
欢欢也许能猜出他的意思,这些人想从她身上得东西大抵都一样,除了这个,她也没什么可令人觊觎的。
只是欢欢拿不准太子的意思,若说想,她深夜只身前来,他却依旧慢条斯理批改文书,纹丝不动,眼神看过来的温度不比看手下的折子热切多少。
若说不想,太子冷肃刚硬,不喜风月,却意外的没拒绝她前两次的试探,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这等境地。
斗篷中慢慢伸出一只素手,颤颤握住太子垂下的衣袖,太子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却也没拒绝。
欢欢在这方面有天生的灵敏,能猜得到,若能挑起他的兴致,这条通天的捷径便算是通了。
她继续攀附而上,轻轻依偎进他怀里,掌下的身躯坚硬炙热。欢欢仔细注意着太子的情绪,可是她与对方的段位差了不止一点,看不出对方的心思,丝毫没有把握。
欢欢搂住太子颈脖,缓缓靠近,近的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然后她掀开斗篷。
一张惊心动魄的芙蓉面陡然近距离出现,雪肤乌发红唇,三种极端颜色碰撞,扎入眼底,睫毛长而密,眼眸黑而润,神情无辜懵懂,惹人心怜。
欢欢吐气如兰:“殿下。”
李承基抬眸。
心跳陡然漏跳一拍。